第九十章 王位的重量
“亚瑟王？”我还是第一次从saber口中听到这样的自称。虽然这是她生前的名字没错，但是saber却好像故意避开这些似的，从来不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现在从她口中说起“亚瑟王”，就好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当然，也正是在现在这种情况，我才会意识到，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就是那个在欧洲神话传说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不列颠英雄――亚瑟王！
“如果说的是saber你的话，应该是类似于亲人的存在吧。”我回答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saber稍稍把头转了一下，视线转到自己的斜下方，“我问的是，在你认识我之前，你对于亚瑟王是怎么看待的。”
奇怪的问法。
“英雄吧……”我也拿不准，因为在认识saber之前，我才不会在乎古代哪个英雄是什么样的人呢。说白了，如果不是亚瑟王的名声太大了，我到现在也不会明白saber是多么伟大的存在。
“是吗？你也是这样想着的吗？”saber的眼神低了下去。
一瞬间，我突然回忆起之前的那个梦中的景象。那个冷血无情的saber，那个在战场上如同绞肉机一般的saber，那个我所从来都不曾认识过的saber。不知为什么，那副景象现在清晰地在我脑中浮现。
“士郎，我要在这里提醒你一件事情。”郑重地，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般地，saber转过头来，双眼笔直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哪个英雄，都是杀人如麻的屠夫！”
然后就好像为了让我清楚地明白这件事一般，她在结尾加了一句：“我也一样！”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亚瑟王作为不列颠的英雄，传说中的骑士王，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要说她没杀过人，那是不可能的。
所谓战争，只有杀人多的人才能成为英雄，历来在战场上勇猛的战士，都是人们称颂的存在。作为亚瑟王，在一生中杀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所以说，即使和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但是saber却是不同的存在。
“士郎，我和你，还有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saber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无论我还是远坂凛，即使在赞同了魔术世界的法则之后，依旧没有杀过人。别看远坂平时一副“你不老实就杀了你”的架势，但是作为十几岁的高中生，她也没有杀人的经历。
即使在心理上认同了，即使早已经有所觉悟了，能够杀人与已经杀过了人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更何况……
saber所杀过的人，数量更是巨大。
“但是即便如此，saber依旧是saber，并没有改变过什么。”我平静地说道。
是啊，就算是杀人无数，saber依旧是伟大的骑士王，从来都未改变过那高尚的情操。这与杀不杀人没有关系，就算杀过了人，saber和“屠夫”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士郎你所说的事情，我也一直这样认为的。”这样说着的saber，好像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虽然眼睛看着我，心思却早已经不在这里。
“……直到这个身体被黑圣杯吞没的那一刻我才回想起，我追寻着圣杯的理由……”
saber的眼睛看着我，意识已经慢慢地回到了现实。
“我追寻圣杯的理由是为了抹掉自己的过去，取消掉过去的一切，抹去亚瑟王的存在，回到重新选王的那一刻，让国家和人民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是在上一个世界她一直没有对我说过的，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
“所以在你发现圣杯并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东西之后，终于认识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了吗？”我接下她的话题。
圣杯的真面目是什么，在经历过上一个世界的事情之后，我和saber都已经明白了。
是的，英灵们被欺骗了。
即使战斗到最后，即使打败了所有敌对的master，英灵依旧无法得到圣杯。因为圣杯不是龙珠，那不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愿望机，那只不过是无穷无尽的巨大魔力源，是魔术师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英灵，依旧会被他的master命令自杀，然后一无所得地离开这个世界。
真相就是如此，英灵们拼尽全力的战斗，也只不过是魔术师们利用的工具罢了。实际上战斗根本就没有意义，英灵从一开始就注定一无所得。
在明白了这个真相之后，saber改变了。
不，准确地说，是saber认清了自己一切的努力，都只不过是无意义的泡影。
“所以你认为是我欺骗了你吗？”我保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抬头看着她。
“那个黑化之后的我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存在的意义根本就没有了。在那个时候――”她说到这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神智恢复过来，清楚地看到了你骑在我身上的样子。”
“saber……”
“那个时候我期待着，期待着我一生中唯一的徒弟可以结束我的罪孽；期待着你可以将我杀死，让这个没有资格存活于世的我，保留着最后的尊严，离开这个世界，结束我一直以来无意义的战斗。”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地般大声地咆哮出来：
“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杀掉我？回答我，士郎！难道连我身为王的最后一丝尊严都要抹杀掉吗？”
愤怒的吼声，如同受伤的狮子，saber雷霆般的怒吼将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真相大白了，现在的我终于全部都明白了。saber之所以会仍旧恨我，恨不得将我杀掉的理由是因为，我在那时没有杀掉她！
因为她所期待的，是我将她杀死。
作为她剑术的徒弟，作为她的master，作为唯一的令她从黑暗的支配中解脱，从圣杯战争的咒缚中解脱的人，将她一剑斩杀！
无论安格鲁.麦亚还是黑圣杯，都不曾拥有将人变为恶徒的力量。它们所做的，只是将人隐藏在心底的黑暗面显露出来，只是让这受压抑的黑暗变成表面的主导。
不仅仅是樱，就连身为亚瑟王的saber，身体内部也存在着不愿示人的黑暗之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身为一代王者，曾经所杀过的人数以万计，即使身为崇高的亚瑟王，也不得不在许多时候做出痛苦的抉择。
一次又一次，将敌人杀死；一次又一次，将敌人投入地狱。即使全身沾满鲜血，即使此身化为鬼神，这一切都一如既往地进行着。
因为身为王，不得不承受的黑暗。
因为身为王，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saber并不是圣女，她所背负着的，远比我想像中要多。当拼尽一生之后，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的大地。在那一记得，saber所承受的痛苦是无人知晓的。
即使我不知道她追求圣杯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所知道的是，她真正所痛恨的，是那个被黑暗所支配的自己；她真正懊悔的是，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罪责；她真正所期望的，是被我亲手杀死令她从这命运中解脱。
然而，我最终都没能下得去手。
所以她恨我。因为那个没能令她从黑暗中解脱的我，彻底地侮辱了她身为王的自尊！
我作为她的弟子，作为唯一传承她理念的人，在最后一刻，却背叛了她的信任，背叛了她的理念，令她在最后一刻含着对自身的痛恨离去。
saber之所以恨我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契约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我作为master的无能，甚至并不是因为圣杯战争本身是对英灵的欺诈。
而是因为我作为她唯一的弟子，背叛了她的期望。
是的，她所要杀我的理由――
是为了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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