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杀人放火天 （新书求收）
第一章青天白日，杀人放火好时辰
“轰隆隆——！”
暗沉的天空被狰狞的闪电撕裂开一道道的口子，伴着一阵阵诡异的闷雷声，簌簌的大风平地狂卷，漫天的落叶飞扬，尘土四散。
明明是白日青天，却比黑暗更让人窒息。
火借风势，燃烧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木头焚烧之后浓烈的烟味，火星崩裂之声异常刺耳。
四处都是人的凄厉呼喊声。
“救火啊，快救火！”
“琴园起火了！”
四处都有人拿着激桶和水龙往那起火处狂浇，可那火势却没有一点要小下去的势头。
“他娘的，这火势太大了，琴园里头的人怕是都出不来了！”一名捕快打扮的高大男子拍打着自己被火燎烧得发焦的大胡子，呲牙咧嘴地嘟哝。
周围提着水桶的皂隶们也都灰头土脸地点头并咳嗽，皆是一副感慨的模样。
这华美之名盖云州的琴园虽然是私家园林，却因在西湖边占地极大，里面亭台楼阁极尽雕梁画栋之能，乃是江南十景之一，但看样子就要从此付诸一炬。
江南十景，从此就要少了一景。
楚瑜也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火烟灰，抬头看着恣意的大火，听着那些凄厉的叫声，忍不住心悸。
她当捕快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可怕的大火，仿佛永远都扑灭不了，只能待它焚烧殆尽。
楚瑜眯起圆溜溜的眼看向琴园不远处，眼底闪过担忧：“大哥，我看着火有点不对头，这琴园往东可都是街坊集市，万一烧过去……。”
不知要死多人，多少人无家可归。
只是下半句还没出，她目光有些怔愣地看向远处。
琴园以东，原本她担忧的地方，却见那一处不知何时已经烟尘四起，一阵阵闷闷的声响，动静丝毫不比他们救火之处小，好些栋的房子竟然随着那一阵阵的闷响，垮塌下去。
随后许多人用激桶喷出水花将那些垮塌的房子浇了通透。
更有一批穿青衣长靴的人驾着一辆辆的马车将那些站在路边一脸茫茫然或者歇斯底里撒泼的男女老幼都搀扶上马车，然后策马转身就走。
那速度之快，动作之利落，训练之有素看得楚瑜瞪圆了眼珠子，忍不住道：“这是……。”
“这不是打家劫舍，这是琴家的人在做断火带，必须得拆毁那些临近琴园火场的楼舍，免得祸及无辜，方才还听着琴园的人喊每家先期补偿二百两银子，而且还送新房子。”大胡子皂隶看着远处，轻叹了一声。
楚瑜看了看那情形也忍不住有些惊诧：“这还真是……厉害。”
人是最故土难离的，又最容易惦记家中钱财，否则后世拆迁也就不会出那么多要人命的事儿了。
三十两银子是这个时代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了，二百两乃是一笔大数，还补送宅子。
她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她这样从后世莫名其妙醒来，就进入这个时代的人，都能发现这般处置果决，还有那拆房浇水的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琴园的主人，还真是阔气得很。”她搓了搓手，有点眼红。
她在这里当小捕快混混日子一月薪饷也不过三两银子，要是她也有房子等着人拆迁就发达了。
也不要知如果在火场里受点儿伤，损失点啥，那琴园主人会不会也来个补偿意思意思。
“琴家家大业大，还管着江南织造，富甲天下，二百两算个啥。”老胡也有点眼红，随后低头一看自己眼前的大丫头大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便伸手就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暴栗。
“丫头，你可别乱打主意，火场危险，出了啥事儿，我娘和你嫂子都饶不了我！”
那一记暴栗正敲到她的鼻梁上方，她揉着脑门，鼻子一酸，差点酸跳起来：“你丫的。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
“大哥是为你好，你这个小性儿，贪财好色，别为几个银锭丢了性命！”老胡嘿嘿一笑，叮嘱道。
周围的一圈灰头土脸的皂隶们偷偷低笑。
头儿这个小妹子，一等一的贪财，也没个姑娘家的矜持，看着好看的男儿就眼珠子粘上去。
楚瑜哼哼唧唧地，一个个瞪回去。
她从这个时代睁开眼就是被老胡一家子路上捡回去的，这小身板当初才十二岁，这些年大了点也就是十七岁的模样，她上辈子二十好几了，还冒充个十二岁小丫头，好在自己的性情原本就活泼，倒也不怪异。
老胡是云州知府府里的皂隶头子，也算管着些人，家里的老娘一个，嫂子一个，一直都没有孩子，都喜欢她嘴甜如抹蜜，“天真可爱”，收养了她，给了个小名叫——小鱼。
到了十四岁，她就想着法子蹭进了府衙。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大了她十几岁的老胡的“树荫”下，她过得如鱼得水。
这也是她喜欢这个在前生从来不曾存在过得时代的原因——
传奇女帝开国，国号元。
当然，此大元非彼大元，非但没有鞑子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还国力强盛，大船扬帆远航他国。
女子的束缚竟少了大半，居然能从政经商，虽然开国这两百多年，女官寥寥，女商不多。
但宽宥恣意的民风，竟让她差点有种怪异的错觉——她还以为自己在后世呢。
虽然风气开放，可是成亲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一样三妻四妾，女子若如此，却还是遭人唾弃。
如今她也就等着自己满了十八，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单独去官府申请立女户。
楚瑜轻哼一声，很是轻蔑：“哼哼，我可不耐烦嫁给男人，多看看男人，立了女户后，才好招……。”
招赘的“赘”这个字还没吐出来，她亮亮的大眼就瞬间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老胡被她那么直白的话给激到，正想板着脸训斥，却见她神色呆愣，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正正见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素白长衣在风中火光里飒飒扬扬，火灰中不染纤尘，素衣人牵着一个哭泣的小小男娃。
楚瑜呆愣，火光里那人乌发束在头顶，只一根长长青玉素簪固定，几缕长发垂落在脸颊边，却不见丝毫狼狈，他微微侧颜，雪肤露鬓，鼻尖下颚被火光勾勒出美玉莹光，不太看得出年纪。
而让她瞬间觉得心跳如鼓的却是那双清美修长的眸子，虽看不清楚那人的眼瞳，却见他乌眸低垂，凤翎睫羽落下温柔阴影，修长眼线衬在他肌肤雪色上，似一线墨色落进昆仑雪水中，随后在眉梢眼角婉转晕开烟雨净色，可见大千世界。
他神色之间的澄净温柔与专注，如微凉泉水，烈焰飞火，张牙舞爪，竟生生让那人一身雪衣幽凉压得仓皇无力一般。
昆仑顶上雪，星尘散海中，皆不在凡尘间。火场如地狱，但不分男女，人人皆有瞬间痴怔，羡慕那个被他温柔以待的小小孩童。
楚瑜自然也不例外，几乎疑心自己看见不该在凡尘间看见的幻境美景，喃喃自语：“天人……。”
“知道是天人，就别癞蛤蟆想吃神仙肉！”
可惜大胡子捕头毫不客气地又送自家妹子脑门一记暴栗。
楚瑜瞬间被敲醒，恼恨地瞪他，一点不客气踹了大胡子一脚：“滚，有这样说自家妹纸的嘛！”
俗语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蛤蟆和天鹅都是同类项——畜生。
人家是神仙，超脱三界红尘，她是畜生癞蛤蟆？！
要不是自家老哥，她就用针给他扎成个蜂巢，看看能不能酿蜜。
一边小皂隶上前凑趣，嘿嘿笑：“嘿，小鱼，头儿是怕你又见色起意，但那是琴家三爷——琴笙，人称琴三爷，正是这琴园的主人。”
楚瑜瞬间一呆：“啥，江南十景之一九天飞雪随清风，琴神慈心——琴三爷？”
小皂隶笑眯眯：“小鱼姐既然知道，可别犯傻。”
江南十景，九景是物，一景是人，天下闻名。
楚瑜闻言，愣愣地看着那一袭雪衣将救出的幼小孩子安抚好后，交给来迎的焦急母亲。
那人一举一动，宛如画中仙，淡然飘逸浑然天成。
但，片刻后他用帕子擦了擦自己被孩子握过的手，动作轻而仔细，随后漫不经心地将帕子扔进了火里。
她微微挑眉，这样的动作在寻常人的身上看来，会显得方才那些温柔关心皆虚伪到了极致，但……
他做出来却让人丝毫生不出恶感，更不在人前闪避，仿佛再理所当然不过，坦然而平静。
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脸上露出惊愕或者厌弃的神情。
可她心中还是怪异。
倒是一边的小皂隶见她神色有异，便低声道：“琴中神，只是因为神仙姓琴，但真神的是他那一双天工玉骨手，自然最是宝贵，据说绣出来的东西如同生物，能赋绣物精命，以前一幅天骏马王图，引得皇帝陛下的御马下跪。”
“据说第二日御马监里的马儿都跟着绣物里的马儿升了仙。”楚瑜也笑眯眯。
嗯，这个传说她也听过，不过听完心里只有两个字——放屁。
“别再瞅了，快进园子救人，刚才老刘说有人冲出来了，说里头还有活人，可以顺路进去救人。”大胡子老胡对着自己妹子大吼一声，旋身就走。
听着要进火场，楚瑜一惊，转头果然看见皂隶们围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那人痛苦得脸都扭曲，却不忘指着火场呻吟：“救命……救……。”
她看向那一处冒烟的小门，想来就是这个人冲出来的地方，此刻冒烟没冒火，但是她还是担心，皱眉：“大哥，太危险了。”
她虽然爱惜小命，但也不是不想救人，火场危险，最可怕的却不是火，而是火烧出的毒烟。
可老胡面露焦色一心救人，转身披着水衣就冲进了火场：“你别进去，在这里守好了！”
“哎——！”她拉之不及，只能看着她老大哥领着一群穿着水衣的皂隶们冲了进去。
她瞪大了圆黑大眼，忍不住跺脚嘀咕：“鲁莽，没商量就往死里冲，真是……。”
要命！
骂是这么骂，但她一扯湿淋淋的水衣，把头脸和身上都罩住，还是跟着老胡和他兄弟们的脚步冲了进去。
没错，她就是担心老胡，这人如果不是一向古道热肠，也不会捡了刚穿来就差点淹死的她了，但是热情加上鲁莽，容易送命，她得盯着。
烈火灼灼，风助火势，在半空中如恣意疯狂地跳跃，如魔舞。
出尘安静的素白人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小鱼和老胡等捕快们冲进园子的入口，那里地面上躺着被烧伤的男子在痛苦地呻吟，而园子入口烟火渐盛，暗明不定，宛如地狱入口。
素白修长的人影看了眼地上的男子，见那男子眼神惊恐万状，他精致薄唇翘起微笑弧度，温润悲悯，沉静如水。
随后又抬眸看向那入口，只抬起的琉璃乌瞳比常人仿佛大一圈，倒映着森然的火光，诡美异常。
他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火焰愈发灼人，不披水衣，便款步进了浓烟滚滚的入口，素衣宽袖无意掠过地面上蜷缩蠕动的人影。
匆匆提水赶来的皂隶看着他的优雅背影被吞噬，惊骇地掉了水里的水桶：“不好，琴三爷进火场去救人了！”
“哐当，啪啦！”水桶罐子掉了一地，反应过来的人们各自尖叫了起来。
“救人，快进园子救三爷！”
那人人都道慈心的神仙一般的人，却没有人想到他竟能做到跟着捕快们进园子里以身犯险！
外头炸了锅，没有人注意到地面上那逃出来的男子双眼圆睁，惊恐而空洞，悄无声息地……死绝。
……
琴园
火烟滚滚，呛人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湖边，一栋精致华丽的小楼楼顶冒着火烟，摇摇欲坠。
昏暗的楼内，却还有两道人影，一趴一伏。
“唔……他娘的，混蛋……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楚瑜裸着半身，只着肚兜趴在一张桌子上，浑身冒冷汗，雪白的粉肩轻颤，眼前一片昏沉，后脑胀痛不已，嘴里却还忍不住有气无力地骂。
但伏在她身后动作的黑影佝偻着身子，身体发颤，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她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刺痛，眼前发黑，喉咙眼睛鼻子都让烟雾呛得发痛。
她就知道跟着老胡进来没好事，还听他的吩咐分开搜索幸存者，结果她倒是找到了幸存者恶鬼一只。
害自己成了这副死样子！
那个乌头乌脸，满面烟灰的老头武艺极高，突然暴起敲她脖子，扒她衣服的时候，她不怕，但惊，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什么样的神经病竟然能在火烧屁股的时候还想着一泄兽欲。
却不想对方剥了她上衣，就把她丢在桌子上，却不知在她背上做什么，一阵阵似千针万刺的剧痛只让她知道——她想杀人！
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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