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天残如云漫天地 身残志坚揽乾坤

冷风。

        风冷，即将入冬的风多少有些刺骨的。

        燕凌风和沐留白仍然是在赶路为的只有两件东西，鬼谷宝鉴和含光剑。

        自从与望天数交手以后本就不多话的两人变得更加沉默，燕凌风身为鬼谷子的自尊与习得断水刀法的骄傲在内心里慢慢褪去，沐留白复家的报负与点穴的精准早已动摇。

        两个年轻人遭受了同样强大的心理打击，燕凌风在想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而沐留白认为自己连得手的契机都已错过。

        更让两人落寞的便是年龄上的差距，望天数已老而他们两人却身处壮年，望天数对他们的打击已经远远超过了招式上的胜出。

        正如燕凌风只将剑印刻在石头上就已经打散了岳柏身经百战的气魄。

        如果现在能有一个人来杀他们一定非常容易得手，而且这个人并不一定是个高手，因为现在的燕凌风与沐留白已经是心如死灰，望天数的到来不知道是对他们的激励还是伤害

        好一个“天机神算”，好一个“人算天算，不如我算”的望天数

        加上“天机神算”望天数，现在只是燕凌风和沐留白知道的有能力和他们抗衡的人，就有“八面金刀”马飚、“飞影珠”沐景、“秦朝第一剑客”盖聂、以及亦敌亦友的阮有沚、还有他们不了解的蜀中廉戾、天残派的众多高手、“夜飞狐”、“毒蝶”魏五味

        燕凌风与沐留白慢慢地走着，他们没有乘马车，也没有靠轻功加快脚程，只是在冷风中慢慢的踱着，这本就是江湖中很少见到的现象，但凡是有能力的人很少会联手行动，但现在他们又不得不联手的原因，沐留白对含光隐剑的渴望与沐家复兴的决心，燕凌风对师意的尊崇与宝鉴的去向。

        两人不乘马车是为了在大战前沉淀内心，慢慢踱步则是为了保存体力，不觉间已走入一片箫木林。

        秋暮时的箫木林不减浓绿。

        箫木，轩辕黄帝时代留下的树种，箫木长成时茎干如竹子一般，通体绿色，但箫木的叶子却并不像竹叶那么小，而是一种很大的树叶，韧性较高，可以充当蔽体衣物，与正常麻布可完美契合，连叶分支则可以抽丝引线。

        箫木，也是做箫的树，除了做箫以外一些竹制乐器也可以以此为材料。

        春天时，竹笋初生，可以采摘食用；夏天时，箫木初成，青翠欲滴，茎干可做乐器或是兵器；秋天时，箫木成熟，茎干粗壮，直立参天，茎叶抽丝便可缝制衣物，打点补丁，另多有猿猴嬉戏；冬天时，另可烧柴取暖，也为寒冬增添绿景。

        诗云：

        箫木性直君子木，

        绿荫清雅表淡素。

        树种千万怎见得？

        四季箫木为人颂。

        燕凌风道：“箫木林，真是个好地方。”

        沐留白道：“你知道这个？”

        燕凌风道：“曾经听凌儿说起过。”

        沐留白道：“我听说诸侯们的地界中多少移栽一些。”

        燕凌风道：“所以她们才会见过。”

        沐留白当然知道“她们”只得是谁。接着道：“我是第一次看到没想到会这么清新淡雅，这可称得上是君子木。”

        燕凌风道：“不仅美观而且可靠，人们本就需要大自然的恩赐来维持生活，而箫木则恰恰是解决了很多生活方面的问题。”

        沐留白道：“难道你我两个大男人要在这里谈论风景？”

        燕凌风道：“当然不是，但我们也可以歇歇脚步。”

        沐留白道：“也许不行。”

        话音刚落，只听四周的箫木沙沙作响，不一会儿，随着声音的越来越大，四周的萧木如乱风席卷一般摇摆不定。

        燕凌风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沐留白道：“比你说想休息前早那么一点。”

        燕凌风道：“幸好早了一点，要不然我们就真的休息了”

        沐留白道：“也许。”

        燕凌风道：“看来真的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

        沐留白道：“什么意思？”

        燕凌风道：“你也在自己不知晓中说了‘也许’两个字。”

        沐留白道：“也许。”

        燕凌风道：“哈哈，看来这两个字还真是好用。”

        “死到临头竟然还有心情说笑？鬼谷子的心还真是大啊。”

        在树林中传来一阵雄浑的声音。

        燕凌风道：“阁下内力深厚，何不出面一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是内力深厚的象征，而且多半是狮吼功。

        燕凌风也非常庆幸自己没有休息，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有休息那么他会尽力保持清醒，才会对周围变化的一切做出最快的反应，如果休息以后全身便会放松，身体放松身形便会变慢，被杀的几率也会变大，燕凌风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刚刚和沐留白的对话并非是没事扯话，而是真的非常赞赏沐留白的高度的注意力。

        只听那个声音又道：“何必出面，我在这里一样可以杀了你们！”

        他说的没错，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又加重了几分，四周的树叶的颤抖声更是大了几分，燕凌风一感觉到了内力对耳膜的压力，如果真的如此对敌那么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就在他们两个把内力集中在耳膜以抵挡狮吼功的冲击时，树上便闪出点点黑影，身法极快，黑影滑树而下，同时，已经将箫木杆削尖在手，燕凌风和沐留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几个黑衣人手中飞来的箫木杆固定住了手脚，那些竹杆的使用非常有技巧，并没有直接伤害或者划伤他们的手脚，而是将燕凌风手握剑柄途径突然隔断，他们没有直接次向燕凌风的要害便说明了他们的手法非常老练！

        如果杀一个普通人那么一招制敌显得更为干脆，但对付燕凌风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即使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膜上，但是凭借多年的历练，对于直接命中或者直接伤害的招式有着本能的闪避，但对于拔剑时的空当则并不会注意，也不需要注意，因为这个空当太小了，可是这几个黑衣人中确实有一个手法极快的，抓住了拔剑空当的这手握剑柄的一瞬间，并且从远处掷枪把它隔断，确实让人为之称道。

        更为厉害的是，当燕凌风的拔刀被打断的同时，几根竹杆早已向他飞来，在他被隔断的迟疑的那一瞬间，手脚已被固定，这着实让燕凌风吃了一惊。

        可是，他们还是算错了，他们算错了沐留白！

        浸水不湿，沾墨无染！

        两杆判官笔，在竹枪即将困住沐留白时已经顺袖滑出。

        对于沐留白来说并不需要抽刀的动作，他的两只手随时都有可能将判官笔拈在手中，想要做到最快就必须舍弃一些不必要的动作，很显然沐留白已经做到了。

        对于飞来的竹枪，沐留白并没有硬扛，他笔锋轻点，手腕微转，笔随身动，身随笔舞，将即将困住自己的竹枪稍稍转了一下方向，使竹枪都扎在了身边，他动作优雅，宛如君子，没有冰冷的杀气，只是柔和的转身。

        黑衣人们当然也没有想到，在竹枪出手时身体早已顺势下滑，本想在竹枪落地时身体落地给予两人致命一击，可这一切都被沐留白打乱了，只见那些黑衣人脚刚落地便已定在原地。

        燕凌风道：“看来我好像欠你一条命。”

        沐留白道：“好像是的，不过我不喜欢别人还什么东西。”

        燕凌风道：“我的命现在也不能给你。”

        当然，沐留白救了他，他的命便已经是沐留白的，这便是理所当然，人的率真本性也只有在当时才可体现。

        但燕凌风并不是不想给他，而是还不能给，因为他还有自己的使命，沐留白当然也并不是想让燕凌风还他什么，只不过是顺手救了罢了，没有人真的没有感情的，即使是沐留白这种人。

        沐留白道：“我现在也不想要，而且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还我什么东西。”

        燕凌风道：“看来你很喜欢体验别人欠你东西的时光了。”

        沐留白道：“也许我更喜欢别人要还我时，我拒绝的那份直爽。”

        燕凌风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我真的不认为你可以娶到妻子的。”

        沐留白道：“可是我已经有妻子了，而且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也是个怪人。”

        燕凌风笑了，道：“当然，我现在还被困在竹杆里，这个样子看起来的确很怪。”

        沐留白伸手拔出了燕凌风的刀，将竹杆斩断。

        而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忘了还有一个人！

        突然一阵嘶叫，声音高尖有力。

        燕凌风和沐留白直接被声音的气浪震飞。

        那些被点穴的人早已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声音七窍流血而死。

        而这些黑衣人里只剩下一个，还倒在地上，因为点穴所以不能动弹，只能随气而动。

        那个人无疑就是隔断燕凌风的拔刀动作的那个人。没有人会有那么高的战时判断力还承受不住这些内力的，而且自己人会杀自己人，但绝不会杀死自己的精英！

        伴随着衣袂带风的声音，那个倒在地上还没有死的人被救走并拍开了穴道。那个救人的人身法极快，只能听见声音以及闪过的紫金色的衣物。

        转眼间，那个人已经站在了远处。

        “鬼谷子，沐家后人。”那人道。

        “没想到我们这么出名。”燕凌风道。

        只见那黑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另一个说话的人则身着紫色金边斗篷，头戴一个斗笠，给人感觉并不是很好的搭配，而且，这个人是盲的！

        而那边的黑衣人想必便是一个聋哑人。

        “天残派？”燕凌风道。

        那紫金衣服的人道：“身残志坚，气沉金木！”

        燕凌风道：“你是什么辈分？”

        那盲人道：“肖残烨，‘残’字辈。”他又指着那个黑衣人道：“李志平，‘志’字辈。”

        沐留白道：“让你们两个来是不是太弱了一些？”

        肖残烨道：“也许够了。”

        燕凌风道：“能排得上辈分的应该都不弱了。”

        肖残烨道：“正是。”

        沐留白指着李志平道：“那他为什么也要有名字？”

        这句话问的可笑，人怎么能没有名字？

        肖残烨道：“他为什么不能有？”

        沐留白道：“因为他根本不会说话，而且也听不到。”

        肖残烨道：“但他可以通过手势知道别人在叫他的名字。”

        沐留白道：“可能我还是没有说清楚，我只想知道一个死人能看到手势吗？”

        话音刚落，笔锋已出。

        沐留白以一敌二，两支判官笔交错挥舞“嗞”“嗞”作响。

        李志平双手也突然间多了两杆竹简剑，而肖残烨的手中则多了由一根竹筒切开的两半竹杆，两人一前一后，一来一回，连续接住沐留白的攻势

        这两个人的手法明显跟不上沐留白的攻势，不过两人前后交替出手，弥补速度上的空缺，虽是盲人但并不因为看不见而难辨动作，两人交替战斗宛如一人，沐留白的攻势随猛，但一人的身形变化又怎么会赶上两人，一人的体力又怎会比得过两人，更何况是两人交替出手，在出招间隙中休息体力，而沐留白则越打越快，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车轮战，所以尽量加快速度，比他们两个人同时出手，可是李志平和肖残烨两个人竟也越打越快，虽然总是比不上沐留白的身形，但了两人的交替上阵却总是跳过这一慢半拍的间隔，而燕凌风站在一旁永远找不到切入的机会，他毕竟才和沐留白并肩走了几天，而且两人都是单人杀招，默契程度连最低水平都达不到，只能说是一点没有，而面对这肖李二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两人上阵更可以说是一种负担。

        三人前前后后拆了一百来招。

        沐留白的体力已经明显不支。

        “你们这种默契程度是不可能赢下我们的。”肖残烨说道。

        沐留白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话，只能一直接招，他也发现自己在无形之中被对方捕捉动作，越打越快，因为他也发现了肖李二人战术的目的，那就是当他再也跟不上两人的速度时，那么两个人会同时发招一击制敌。

        这虽然是一个长时间的僵持，但确实是很有效的方法，通过多人的配合来弥补自身的不足，这便是天残派里的招式之一——群魔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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