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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1


晨雾飘渺,东方泛白,柔和的阳光洒下,黑暗遁去,长安城逐渐光明。

        修真坊逐鹿学院,宋书生悠悠转醒,下意识用手支撑起身体,双手却似软弱无骨,使不上劲。继而发现不仅双手,浑身皆是如此。

        深吸一口气,胸前一阵疼痛。宋书生一怔,还活着啊!

        短短廖廖数字,五味杂陈。

        宋书生稍稍转头,一边南烛趴在桌上留下的侧脸映入眼帘,心里难言感动。南烛面色略显苍白,睡梦中的他眉头时不时紧皱,似乎极其担忧。

        咽了咽喉,口干舌燥,舔了舔微褶的嘴唇,舌尖一股苦涩。

        昨夜情形历历在目,精气混乱自主燃穴,按其的惊险程度来说,九死一生都算是轻的,本该必死无疑的局面却奇迹般峰回路转。细细检查身体,没有丝毫异样,入体的精气竟荡然无存。记忆里精气已经冲入体内死穴,为何现在仿佛石沉大海,无迹可寻。

        躺在床上略微难受,可目前宋书生无法起身,南烛还在睡梦当中,只是脸上的焦虑愈发明显。

        慢慢挪了挪身体,尽量使自己舒服一些,从房门上断开的门栓不难看出受到了外力的撞击而损坏,趴在桌上的南烛手臂前放着一个小碗,宋书生看不清碗里盛的什么,结合衣裳上沾的褐色污渍,不难猜测到,逐鹿学院的年少先生救了自己一命。

        昨夜宋书生第一次服下药时脉相虚弱却平稳下来,为了有备无患,南烛每隔半个时辰便为宋书生重新把一次脉,每一次把脉,脉相都有明显的好转。

        直到第四个为宋书生把脉的时候,脉相却骤然乱象横生起来,体内有气涌动,疯狂乱串,根源却是在他体内的穴位,更可怕竟然出自三十六死穴当中。

        南烛眉头紧皱,随着宋书生的脉相越来越不可理喻,追其始末,南烛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焦急。

        他的医术从师,从小就阅过无数医学药典,修真街坊只要身体不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逐鹿学院找南烛就诊,却从未遇到过这样奇特的症状。事先南烛就有已经确认过宋书生的筋骨,比普通人稍弱,那就意味着不曾引气淬过体。

        引气只是一个引子,通晓淬体才堪称入流,体内竟蕴藏这般庞大的精气,而要将精气藏于穴位当中只有一种可能,燃穴之后。

        南烛越想越震惊,燃穴之后赫然便是窥道。他能百分百确定宋书生从未淬体,未曾淬练的筋骨,如此荏弱的体魄,怎能熬过燃穴那三十六道轮回之门。

        如果不是燃穴,那么宋书生死穴里涌出的精气又该如何解释。

        对症才能下药,绞尽脑汁都还是满头雾水,无症可对的南烛只好先想办法稳住冗杂的精气。

        街坊都说南烛的医术很高,这个高字的背后累积着数之不尽的药到病除,即使南烛目前拿捏不准病症,但有信心将其压下,因为他的信心建立在一次次成功的经验之上,所以这次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宋书生脉相稳定下来,由于前车之鉴,南烛更加小心翼翼,从半个时辰的一次变为两次把脉,直到东方出现第一缕亮光,南烛才一脸疲惫的趴在桌上入睡。

        从醒来到现在,宋书生渐渐觉得身体好上了一些,一点点的支撑起身子,动作极慢,不过勉强能够起身。四肢正在微微颤抖,双手握着徐侠客的短剑作为支撑,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维艰啊。

        引气竟生生的引到燃穴,宋书生心里苦涩可想而知,这样事情前无古人,想来必定也是后无来者。

        一想到昨夜的意外燃穴,他的心里止不住悸动,现在究其原因虽说没有必要,但若不寻出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啊。

        “先生您醒了。”

        南烛语气惊喜,快步朝宋书生走去,就在宋书生身前的时候却停下步伐,认认真真的整理了衣裳,揖手行礼。

        宋书生一正,不知何来的气力,四肢仿佛不在颤抖,准备揖手回礼。

        南烛忽然一把扶住宋书生的手臂,意识到先生有病在身,这时行礼相当无理,关切道:“先生不必多礼,您的身子尚未复原,应该多休息才是。”

        “谢谢。”

        宋书生对着南烛诚恳说道,对方脸上的苍白疲惫和满眼的欣喜成了鲜明的对比,深深触动了宋书生的心弦,充满了愧疚感激。

        一声谢谢发自肺腑,感受到其中真诚的南烛却一脸的浓浓愧疚,语气满是歉意,道:“对不起。”

        宋书生不解,南烛愧道:“我只能暂时的压下您体内冗乱的精气。”

        宋书生沉默了下,片刻,微微笑道:“你已经救过一次了。”

        南烛轻轻嗯了下,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彻底根治的办法”

        .....

        .....

        在南烛的搀扶下,宋书生来到昨夜松树上饮茶的地方,南烛特意为宋书生沏上一壶满是苦味的药茶后便先去准备早饭。

        宋书生半躺着身子,眯着眼睛享受着此时应当称作柔和的阳光,一脸懒散,终于明白为何老师喜欢躺在那条藤椅之上。

        轻轻押了口,入口极苦,如饮黄连。当药茶顺喉而下,宋书生稍楞,接着轻咦了声,苦极生甘。

        连饮数杯,仍然意犹未尽。

        直到壶里最后一滴茶水从壶嘴不舍般滴落在杯里,宋书生下意识瞪大双眼打开壶盖,最后讪讪放下,嗳声叹气,好生颓废。

        对于医术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可身体状态的好坏却是给他最直接明了的感觉,从饮下第一杯药茶未过多久,宋书生就清晰感受到一阵妙不可言的通体舒畅,只可惜一壶太少了些。

        洛河畔小院藏书很多,可惜并没太多关于医术这一方面的书籍,仅存的寥寥几本也是如‘百药典’‘医理’那般的简易初识,就连九本神谕里都不曾有关于医学的记载。

        南烛的医术很高,从他现在还能坐着饮茶就说明了一切,但宋书生更加惊叹这壶药茶的功效,简直能用神奇来形容。

        约莫半个时辰,南烛端着早饭而来,是一碗清粥。

        就在宋书生讶异为何只有一碗的时候,南烛说道:“先生您先吃,我先回去给您熬药。”

        话后南烛匆忙离去,救命之恩,善待之情,宋书生望着他的背影默然无言。

        一阵风吹来,骤急,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眼前稍转即逝。

        今日无风,至少宋书生从来到此处的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风的浮动。心一紧,迅速握住短剑。即使现在连行走都觉得困难,但短剑能让他心里稍稍镇定。

        白里看白是白,白里看黑就显得突兀了些。风未停,影未散,只不过从白换成黑。

        一前一后,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从眼前而过,宋书生放下手中的碗,短剑支撑着身子,跨出了第一步。朝着两道身影而去,因为宋书生从风中感受到极浓的杀意,因为逐鹿学院里除了他还有南烛,因为那救命之恩,善待之情。

        宋书生拔出短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剑柄,如同两根拐杖。他的脚步很慢,是他目前的极限,几度踉跄欲倒,步履蹒跚十分艰难。即使知道追不上两人,可他并未停下,有些事就算知道结果也要试图改变。

        逐鹿学院有一栋独立的藏书楼,里面的书架很多,可惜多数空空如也,余下的书卷也就占了十分之一而已,其中八成以上的书卷都是医书,剩下两成皆是大楚的启蒙书籍。

        南烛盘腿坐在地上,手中一把扇子轻摇,淡淡的药香味飘出,另一只手正在翻阅着书籍,身侧书籍垒砌,已经半个人高。

        “不对,还是不对.”

        南烛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先生的病症非常棘手,藏书楼里的医术都没有相关的记载。全部心神投入在里面的南烛就连藏书楼多出一个身影都不曾发觉。

        一个白衣人站在逐鹿学院的藏书楼里,距离南烛只要数步之遥。白色衫褴褛,上面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兴许是因为血迹已干,颜色稍显暗淡。手中握着一把只剩半截的刀,刀身闪着寒光。

        他就这么站着,八风不动,偏偏左手正在无规则的摇摆,因为肩骨已断,而且断骨并非一处。

        白衣人只是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年,目光便落在别处,停下脚步的他选择了等待,等待一个同样的风尘仆仆,同样的衣衫褴褛之人。

        南烛又翻完了一本书,伸手一摸,发现事先准备好的书籍已经看完。

        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久坐的筋骨,一转身,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的南烛朝着一侧跑去,白衣人视而不见。

        重新回来的南烛手里提着一个陈旧的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卷着的布包,摊开后,一排的银针整齐在列。

        白衣人向下斜视,眉头微微一皱,朝相反的方向迈退一步。

        “别动。”南烛呵斥着。

        就像为修真街坊顽劣孩童就诊时一样,威严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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