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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暗夜明言曲里间


关楚澜把凉透了的茶推到一边去,又为罗蚕青新添了一杯,却也是凉的。

        罗蚕青呜呜咽咽坐在如豆的灯火前,道:“她是我的长姐。小时家里发水灾,父母皆殁,只有我们姐妹幸存下来,长姐带着我逃了出来。来到江州之后,碰到了扶庄主,那时他也才十一岁,他说看我姐妹乖巧可爱,要认我姐姐作妹妹,我们姐妹自以为遇到了好人,于是就和他欢欢喜喜地来到了茗剑山庄。谁知他小小年纪就成为茗剑山庄的庄主,老庄主过世得也太早。”

        关楚澜莞尔一笑:“老庄主并非过世早,而是现庄主和小姐都是老庄主老来得子。老庄主去世后,自然该由扶明泽掌管整个茗剑山庄。”

        “可是你知道吗?他要我长姐改名!”

        关楚澜无所谓道:“意料之中,既然认了妹妹,就要随哥哥姓,关键是名字!我想知道‘扶若’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据我的了解,茗剑山庄正牌大小姐的名字应该是‘扶怜’。”

        “对!”罗蚕青猛地仰起头,“他就是让我长姐改名‘扶怜’,长姐不同意,他就拿我威逼利诱,说只要长姐同意留在山庄做大小姐,我就有一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就要将我们姐妹两个丢到野外喂狼。长姐害怕,又希望我日后好过,于是就答应了他,不过有一个条件,既然作了妹妹,可以姓‘扶’,但名字不能由着他改,于是就取了长姐名字中的‘若’字。”

        “原名是什么?”

        “罗丹若。”

        “继续说。”

        “他让长姐住进南阁,并告诉长姐,她此后再没有‘罗’这个姓,只能姓‘扶’,并且对外要说是庄主的亲妹妹,曾有庄内老人问过小姐为什么改名,庄主只说是她去了一趟晦明龙塘,经过龙心石的治愈,模样变了,又听一方士说她‘怜’字不详,所以命途坎坷,于是就改名为‘若’。后来庄主又交代长姐说,‘若有人问你龙心石的去处,你就说病已愈,龙心石交由庄主代为保管。’小时什么都不懂,听这些话也觉得没什么,长大之后一想,才知道事情不对,庄主原先应该是有一个妹妹的,并且他的亲妹妹正是住在现在已经禁封了的西园。后来我就从庄内老人口中打听到关于之前小姐的一切,但是为了庄主的救命之恩和长姐的切身安危着想,我从未对外人提及此事。”

        “你说的没错。那年你长姐该是六岁吧。我记得扶若离开晦明龙塘时只有六岁。她身患寒疾,这病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终生不可治愈,龙心石片刻不能离身,从头到尾都是扶明泽偷天换日的骗局而已。我问你,你知道龙心石现今何处,是否还在茗剑山庄?”

        “不知道,也从未见过。龙心石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若在茗剑山庄,庄主定不会承认并拱手让出,若不在茗剑山庄,”罗蚕青叹了口气道,“天下之大,何其茫茫,找一块玉石无异于大海捞针,小二爷还是不要妄图找回了罢。”

        “我并非要找回龙心石,我只是要知道它是否还在茗剑山庄。”

        “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龙心石不在茗剑山庄,扶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龙心石此时就在茗剑山庄,那么扶怜或许早就因为寒疾而香消玉殒了,明白吗?”

        罗蚕青迟迟不说话,继而冷冷道:“原来小二爷肯接手这个案子,是为了扶怜,我姐姐怎么办?”

        “你姐姐从一开始就是扶明泽的一枚棋子。”

        “可叹那时他才十一岁,竟会有这样的心机。”

        关楚澜皱眉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龙心石虽然可以助人长生不死,但若以其修炼内功,容貌必然未老先衰,形销骨立,可就扶明泽而言,他并没有如此,这说明龙心石并不在扶明泽手中,否则凭他的野心,绝不可能放着龙心石不用,自己苦练修为。由此推断,龙心石那年该是和扶怜一起失踪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十一岁的扶明泽就要亲自去找一个外乡女孩来冒充自己的妹妹,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扶怜的失踪是在他意料之外而非计划之中的。”

        罗蚕青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道:“是这么个情况,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关楚澜眯起眼睛道:“看来你还不傻。不对的地方就是,亲妹妹带着龙心石失踪了,为什么做哥哥的不光明正大地追查,偏偏要找人冒名顶替,掩过此事?更不对的地方是,真妹妹失踪不查,假妹妹失踪为何又不让查?更离奇的是,扶若是你的亲姐姐,是扶明泽的假妹妹,那么他又为什么真会将茗剑山庄唯一一把暗锁钥匙交由一个外人来保管呢?你说说看。”

        “我能知道什么?”罗蚕青说完端起杯子就喝,一口下肚,呛得脸红,吼道:“酒!你居然给我倒酒!”她怒气冲冲地指着关楚澜,关楚澜打开了她的手,道:“这么冷的夜,不喝点热乎的怎么行,也怪你鼻子不灵,怎么就没闻出来这是酒呢。”说完哈哈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罗蚕青道:“你姐姐鼻子灵吗?”

        罗蚕青很是气愤道:“我鼻子不灵关我姐姐什么事,她鼻子可灵了,怎地!”

        关楚澜幽幽道:“我听燕子说,扶若的失踪和西域曼陀罗有关,这种花一直长在西域,中土甚为少见,挥发时会有一种异香升腾,不论你姐姐是如何中的毒,难道她就没有察觉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罗蚕青道:“浴桶!隔了这么长时间,燕少侠把热水倒进浴桶时,他尚且能嗅到残香,说明正是有人将西域曼陀罗放进了姐姐的浴桶之内。”罗蚕青努力地回忆着,“可是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侍候姐姐睡下之后就走了。”

        “那时你姐姐还清醒吗?”

        “她当时浑身无力,昏昏欲睡,我只当她是累了,就扶她睡下了,不料第二天人却不见了。”

        “有人花钱买你姐姐的命,但她并非死于七绝门之手。”

        “什么意思,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尸首现在何处?”

        关楚澜道:“别急,尸首我放在六扇门,四更天后我随你一同过去查看,顺便把你送出城去,你已经出卖了扶明泽,他不可能让你安然无恙地留在茗剑山庄。”

        “离开茗剑山庄,我又能去哪?”

        关楚澜思付片刻道:“到时候我会给你指一条路,让你去找一个人,她会帮你。”

        燕复尘试探性地敲了敲鬼马的门,鬼马惊觉坐起,用手在墙上砸了三下,以示回应,燕复尘压低声音道:“鬼马兄,开门啊,我是龙少的朋友,燕复尘。”

        鬼马听到这个名字好像被人当场扇了一巴掌一样难受,恼羞成怒,不得不感叹冤家路窄。他摇摇晃晃地开了房门,一脸疑惑地看着燕复尘。

        燕复尘嬉笑道:“鬼马兄好生面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鬼马摆了摆手,示意说从未见过。

        燕复尘不死心道:“怎么会呢?我只觉得鬼马兄像我一位曾在回风谷相识的故友,难道鬼马兄看我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鬼马脸往旁边一撇,不愿理会。燕复尘心想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他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却让鬼马如噩梦般不忍直视。

        “鬼马兄还记得这个吗?这是千头凤的红玉扳指,当年若不是我耍了点手段,使了点计谋,这个宝物恐怕早就被鬼马兄收入囊中了吧。”燕复尘说着将红玉扳指慢慢移到鬼马的面前,鬼马看着这枚红玉扳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就是因为这一枚扳指,坏了他在江湖的名声,成为他平生唯一的败笔,说来多少有些不甘心呢!他慢慢接过扳指,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立刻摔在地上,扳指碎成了一节一节。

        燕复尘开怀大笑道:“真不愧是九指神偷,一眨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个赝品!霍兄,右脚可好些了?今天被龙少的茶水烫着,没事吧?”

        鬼马心知,身份已被识破,再难掩饰,终于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燕复尘没想到鬼马这么容易就招了,着实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的是:“你居然是个蛇族人?”

        “很意外吗,为了掩饰这条舌头,我苦苦装哑六年,你既然不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引诱我说话?难道又是关楚澜?”

        “没错,是他,他告诉我只要能让你开口说话便能确定你的身份,我也不知是何意。”

        鬼马苦涩一笑道:“这就是江湖传言的关小二爷,果然厉害,才短短一天,就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你就问他去吧,还有,我的红玉扳指什么时候还给我?”

        “霍兄,你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不仅敢去偷千头凤的扳指,还敢在猫窝里扮耗子,钟离捕头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吗?”

        “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红玉扳指还我!”

        “红玉扳指的事咱暂且搁一搁,先说说浮光枕的下落吧。”

        鬼马满脸不在乎道:“这事还真别找我,浮光枕不在我这里,我是有那贼心,没那贼手。”

        “那依你之见,谁有能耐取走浮光枕?”

        “我是贼祖宗,我都无可奈何的事,凭谁也不行,没有水心塔明锁和暗锁的钥匙,不可能取走浮光枕。”说完看到燕复尘满脸写着不相信,又道:“我已经承认我是九指神偷霍离,还有什么不能认的!我说的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燕复尘忽然严肃起来道:“我信,我信浮光枕现在还在水心塔内。”

        这下轮到鬼马惊诧了:“不是已经下水验证过了吗,水心塔内空无一物,浮光枕已经失窃了。”

        燕复尘道:“那****潜下水去,泉底碎石琳琅,唯有水心塔附近是干净的淤泥,并没有卵石。”

        “你的意思是水心塔附近的土被人翻过?”

        “对!我怀疑那贼分明就是直接将水心塔抱走的,照你所说,世上无人能徒手开锁的话,那么浮光枕可能至今都还在水心塔内,至于泉底的空塔,应该是盗走真塔之后换上去的。”

        鬼马嘴角上扬,邪邪地一笑道:“这就奇了,水心塔都被他偷走了,为什么不回来偷钥匙呢?”

        燕复尘斩钉截铁地说:“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那贼找不到钥匙所藏之处,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找钥匙。”

        鬼马接着道:“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作案的人应该不是和茗剑山庄有关联的,都已经打算好偷浮光枕,又怎会找不到钥匙呢?而如果刚开始就打算要找钥匙,取走浮光枕,又怎会准备假的水心塔来掩人耳目?所以,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燕复尘拍手叫好道:“神偷的脑袋果然灵光,那我就接着往下说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他偷走浮光枕的目的只有一个。”

        “是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浮光枕丢失后,扶明泽最在意的是什么?”

        鬼马似有所悟:“你说比武招亲?”

        “说是比武招亲,里面可大有文章!小姐丢了都不着急,足以说明招亲只是个幌子。”

        “那我实在想不出,浮光枕在比武招亲大会上有什么用场,难道就是请几杯上好的酒水来撑撑他茗剑山庄的场面吗?”

        燕复尘满面颓然道:“我也想不通,但是我相信,等到比武招亲那一天,真相也就如期而至了。”

        “燕少侠话说得这么不负责任,亏得小二爷还把你当朋友,若真等到比武招亲那一天,他没有找到浮光枕,以后要如何混迹江湖?”

        燕复尘头一歪笑道:“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要是早亮出身份的话,也不用我和龙少这般费心。”

        “这话说得我着实委屈,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轧过一脚,休要往我头上栽!”

        燕复尘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抵赖,你不想先解释一下金元宝的事吗?”

        “什么金元宝?”

        “浮光枕失窃的同一时间,宫里贵妃娘娘的妆镜也丢失了,奁台上却多了一锭刻有‘霍’字的金元宝,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难不成你九指神偷的元宝也被别人偷了不成?”

        鬼马一惊,暗道:“不可能,贵妃的妆镜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我岂会对那种东西动心思?”

        “对,贵妃的妆镜调不起你的胃口,可是浮光枕总能吧,那锭金元宝的真正位置是不是应该在天来泉水心塔内呢?”

        “燕少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霍离敢作敢当,虽然偷盗,但我的金元宝一直都放在该放的位置,从不会做一些声东击西的苟且之事。”

        燕复尘摇摇头道:“鬼马兄的一番话说得真是义正词严!在你眼里,偷鸡摸狗都不算什么,声东击西这类兵法古籍皆有所著的东西倒成了苟且之事了。也行!今天就算小弟我长见识了,那麻烦你解释一下那锭金元宝可以吗?”说完无奈地耸了耸肩。

        鬼马瞪大了双眼,支吾不言。

        “燕子不要再逼问了,那锭金元宝确实和他没关系。”关楚澜拉着罗蚕青推门而入。

        鬼马起身道:“多亏的小二爷及时赶到,否则我就要被冤死在这里了。”

        关楚澜死鱼眼往上一翻道:“得了吧大哥,身上背了那么多大案,说你几句你也不冤了。”

        燕复尘看着闯进来的关楚澜和罗蚕青道:“这是什么阵势?”

        关楚澜压低了声音道:“青姑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事关重大,我怕扶明泽会杀人灭口,茗剑山庄她是待不了了,我打算连夜把她送出去,再找出路。”

        燕复尘点点头道:“也好。”

        罗蚕青委屈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燕复尘,指望他说几句疼人话,没想到燕复尘张口又是:“龙少,你刚刚为什么说金元宝的事和他没关系?”罗蚕青嘴一撇,心灰意冷。

        关楚澜看到她,噗嗤一笑道:“鬼马大哥到现在也犯下了近百起案子了吧,桩桩件件都留有一锭金元宝,没错吧。那么这锭金元宝既然不是他本人放的,极有可能是之前收到金元宝的失主放的,你说呢?”

        燕复尘道:“如果非要这么说,我倒有一问。鬼马之前所偷宝物的失主们,不是王侯将相,就是王孙公子,若说他们就算想诬陷霍离,也不会去找贵妃的茬,毕竟私闯后宫,尤其是贵妃寝宫,这罪名下来可是吃不消啊!”

        关楚澜无奈地摇摇头道:“鬼马兄九指神偷的名号早就‘誉满九州’,还用得着别人诬陷吗?再说,把贵妃娘娘的梳妆铜镜偷出来,再放一锭金元宝上去,最后把妆镜扔在后花园的假山石后,这种流氓行径怎么看都应该是江湖人所为。”关楚澜顿了顿道,“还有一点,燕子,你要明白,对于霍离,朝廷早就下了追捕令,并且从未撤回,你所说的那些失主们不需要再栽赃霍离,因为栽了也是白栽,朝廷仍然对他没办法。”

        燕复尘挠挠头道:“不是龙少,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有人要栽赃霍离?”

        关楚澜素白折扇一开道:“当然是有人要栽赃,不过给霍离扣这个罪名不是要给朝廷看,而是要给江湖人看,毕竟丢失浮光枕的是茗剑山庄。这样一来,整个案子就又成了一个无解难题,因为这世上无人能抓到霍离。”

        燕复尘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如你所说,若有人栽赃,直接将金元宝放进天来泉底不就行了,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去调换贵妃娘娘的妆镜,正如鬼马自己所说,声东击西又是何故?”

        关楚澜不得不再解释:“不要忘了,贵妃娘娘的妆镜和茗剑山庄的浮光枕是同一时间丢失的,而江州和京城相去甚远,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猜得到吧?”

        “不是一个人。”燕复尘说完惊骇得瞪大了双眼。

        “对,这本就是两个人犯下的案子。”

        “可是龙少,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难道那两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我们证明他们是两人作案?否则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燕子,我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能捋下来吗?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只是远在京城的那人预先知道了江州有人要偷盗浮光枕,但是路程太远,不能亲到,所以只能将手里的金元宝换了贵妃的妆镜,以混淆众人视听,明里暗里帮了那人一把。这样解释还满意吗?”

        燕复尘已是满头大汗,又问道:“他为什么要帮他?”

        “或许浮光枕丢失本就是远在京城那人希望发生的事情,又或许他不希望在江州偷盗浮光枕的人被人怀疑,总之,要先查到人,才能确定其间的关系和个人的动机。”

        “我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偷贵妃妆镜的流氓行径是江湖人所为,江湖上手里有霍离金元宝的人又能有谁?”这句话问完,还没等关楚澜回答,燕复尘和鬼马就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关楚澜笑道:“没错,你们二人之间的纠葛皆因此人而起,可还记得回风谷中的初次相遇,还有那枚红玉扳指?”说完哈哈大笑,俄顷又复严肃道,“小小的一桩失物案,竟牵扯出千头万绪,我早该猜到这里面会有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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