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破局
花圃里一株株花叶微微颤动着，空气中有微风流转，拂过言九的脸颊，额前的一缕碎发轻轻扬起，她向前走了一步，仰着脸问江寒：“什么条件？”
少女笑容明媚，胜过花圃中所有娇艳的花。
江寒喉结微动，鼻尖嗅到的不知是花香还是少女身上的甜美味道，扰的他心绪纷乱，让他不由轻叹——怎么还未长大？
自那日江寒认清自己的心，他每见言九一次，便感叹一次时光缓慢。
望着言九乌黑发亮的眼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言九的脖颈间，道：“你玉佩上的绳结编的挺好看。”
言九伸手摸向玉佩，“给你编个？”
她的女工并不好，但是编个简单的绳结还是可以的，毕竟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
江寒想要的何止是个绳结，从绳结到荷包、香囊、手帕，他其实都想要，他想要自己身上多些她的东西。
仿佛如此，他们就能更亲密些。
但他又是何其的了解言九，深知荷包香囊、手帕之类的于她而言太难了，他不想言九为了自己做她不喜欢的事。
故而他提也不提，只捡了最简单的绳结让她编。
“对，就这个。”
“只要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了。”
“这就是条件？”言九语调高高扬起，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事也能称得上是条件么？
江寒却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可以多编几个，容易坏。”
言九觉得捡了个大便宜，点头如捣蒜的道：“没问题，明天就给你。”
几个绳结而已，她晚上抽出点时间来就行了。
江寒又道：“不急，我明日要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等我回来时你再给我就好。”
“出门？”言九问：“要离京吗？”
江寒看向远方，道：“也许。”
言九便不再问，转身看向小木屋的方向，问：“许夫人为什么会带着她的儿子来找你？”
先前碰见许夫人的时候，她急于阻止逢玉见到她们便没顾及这些问题，如今既然两人已经碰上了，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却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感。有了闲心去想其他事。
江寒道：“她想把她儿子送过来。”
言九一惊：“加入玄字卫？”
江寒目光深远如一汪深潭，“没错，我答应了。”
闻言，言九却不再继续深问。
他已经做决定的事，她一向尊重。
“这些日子先不要来江府吧，等逢玉离开之后你再安排。”
与言九谈话，江寒越来越觉得省心，她很聪明，考虑事情也很周全，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小脾气，但她分得清轻重，从来不会在正事上闹脾气。
他想，这大概也是他动心的原因吧。
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自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先让许夫人带着他回去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后天陈川会接他先去谢唐那里待上一段时日。等我回来后，再另作安排。”
言九道：“那就好。”
又疑惑道：“许夫人怎么狠得下心？”
玄字卫可从来都不是香饽饽，里头的人哪个过得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京中百官大多敬而远之。只有那些位高权重，想要拥有更多利益、更多权利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儿子、孙子往玄卫里送。
但这样的人是异己，江寒不会容许他们在玄卫里站稳脚跟，去年以圣上之名进来玄卫的那些官家子弟，不到半年便都被江寒给赶了出去。
反正进了玄卫，他想整治他们有的是办法。
不过大张旗鼓将那些人都撵了出去，当然也有弊处。
圣上，对他们玄卫四卫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也许用不了几年，四卫又会重蹈覆辙，陷入多年前的境地。
言九和江寒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五年前发生在玄字卫的事，那一场洗血，差点让玄卫四卫荡然无存。
外人纵使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许夫人的身份，却不至于丁点儿都不清楚其中原委。
当年那件事，许夫人的姑丈寇尚书可是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她就不怕她的儿子死于非命？”言九问，声音凌冽。
江寒却忽然含笑看着言九：“我也问过她同样耳朵问题——”
“我怕。可我更怕然儿这一生都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许夫人是这么回答他的问题的，“然儿像致远，他不会想过那样的日子。江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致远为什么会成为李尚书府一案的顶罪羊，你我都心知肚明。”
“致远已经被舍弃了，我若是带着然儿回到娘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难道会是悉心教导期待他光耀尤氏门庭吗？江大人，我没有那么无知。我清楚，等待然儿的是另一场勾心斗角。他跟我回了尤氏，未必会有在你的玄字卫活得久。他们不会容许然儿长大后，成为他们的敌人。”
江寒会答应许夫人把许然留在玄字卫，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这番话。
有这样的母亲教导，他想那孩子的心性必然不会太差。
他倒是可以试着培养他。
言九听完，亦是有些佩服这位许夫人了。
“她能想的如此通透，倒是难得。只可惜时也，命也。她和许致远的运道不好。”言九感叹，人有时候是极其无奈的。
时事造就因果，命运的齿轮一步一步将人推到此处，让人进不得也退不得，只能到此为止。
许致远如此，许夫人也是如此。
但许然不是，他还未来得及种因，故而他没有必然的果。
而许夫人聪慧，为他破局，替他寻了一条破釜沉舟的路。
这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言九抬起头，望向瓦蓝瓦蓝的天空，苍穹如洗，澄澈干净。
她想，也许这世界真的有神在安排一切，他牵了线，起了头，让芸芸众生自己去走，走向她的因，他的果。走出她的命，他的运。
可她的人生，是神的捉弄，还是神的疏漏呢？
言九望天，却得不到答案。
良久后，她轻叹一声，垂下眼睑。
罢了，不到命运的最后一刻，哪里会有答案。
就算是神在捉弄，可终究坏的还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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