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留情 五

第六十八章  留情  五

        六爷原本是不同意大哥此刻召集他们过来，李铭九是否已经到了奉天，是否已经见到唐绍仪，是否已经在车站布下重兵，……这些都还很不确定，算算时间，此时此刻李铭九恐怕还没进奉天城，现在就把所有人聚集过来，有些不妥。  可是也知道不可能劝说大哥的，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心灰意冷的大哥更加感到心寒。

        卞光药离开之后，六爷也回了车厢，剩下两个站岗的亲卫，盯着卞光药三人的背影，心中哈有一丝疑惑。这时，有把总来问他们什么事情，原来他虽然在里边没露面，却一直注意着这里的情况。听了两人的详细描述，又看了看卞光药走去的方向。心道，听六爷这意思是不放心他，看来昨天晚上一众亲卫叛逃的事情有可能就是从他查起了。伸手点指了几个人，示意他们跟上，然后也尾随着向卞光药的车厢走去。

        虽然同是亲卫营中的兄弟，但是各队之间还是往来的不多，除了个别人之间紧密些之外，整体上相对还是很独立的。加上他们这两队经常会被大人差遣，无论事情大小，只有当人手不够或者该充人数充门面的时候，其他各队才会叫来，相对来说地位上还是高了些。这也就使得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倒是没出现过太大的对立的事情，往往都是相互回避着。此刻，他们五人走到这边来，自然是比较引起注意的。

        半路上，有人打招呼，“呦……李头儿，这是……？”

        “看看马去，反正闲着没事儿。”李头儿很随意的回答道，同时向那里看了看，门开着，几个人都站在门口呢。

        “您这可是真清闲呐……”

        “呵呵……你们这不也是……”他靠过去，轻声问道：“没推牌九吧？小心点儿，这会儿大人脸色不好……”

        “没呢……嘿嘿，谢您提醒。”

        “好说，自家兄弟，……”

        跟他们客套一番，然后继续往前走，正走着忽然看见旁边开门，走出一个少年，李头儿第一感觉想到的是李铭九，心中疑惑，之前已经听换岗回去的兄弟说，李铭九奉了大人密令，已经先一步去往奉天。可是这会儿怎么又见他出现在这里，不对，张大河明明还在那边嘛……待仔细一看，这才明白，原来是王福，不是李铭九。李头儿轻轻拍了拍脑袋，自语道：“今儿这是怎么了，眼花了……”

        “李头儿？怎么了？”身边人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眼前一花……”

        不等李头儿说完，有人打退堂鼓道：“李头儿，要不咱们回去吧？老爷找不着咱们，到时候又得训斥了……”

        “嗯？”

        “我是觉得咱们去看看马，这事儿得和大人说一下，打个招呼，……虽说这会儿不是咱们的岗，但是大人要是找我们找不着，那……”

        “你不也说了，不是咱们的岗，出来溜达溜达，看看马匹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么？”

        “没有，没有……”

        李头儿自然知道他们想什么，说真的，自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但是却又有另一个声音要自己这么去做，这是一场富贵，自然要险中求。

        李头儿跟王福不熟，王福都认不出他来，但是李头儿还是跟他打了招呼，其实是看在张大河、李铭九的面子上，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主动这么做。王福不认识李头儿，但是看他们从大人车厢走来，寻思问问他们张大河、李铭九的消息，他们从一大早过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李头儿看出王福的意图，笑道：“张大河大哥这会儿在大人身边听差，李铭九兄弟……也被委以重任，正在帮忙做事呢，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就是了……”

        “多谢，多谢……”王福听后急忙感谢，频繁鞠躬点头，待再抬头时，他们已经走过去了。王福得知两位叔叔无事，心里高兴，同时也把李头儿帮自己的事情给记下了。

        李头儿带着人去看马，这一路走来，正碰上却找卞光药的人，回来之后，又恰好跟他们相遇。两伙人虚情假意的相互打招呼问候，又是谈这又是说那，显得好不热情。李头儿带的这四个人各个能说，起先还有些放不开，到后来，逐渐熟悉之后，那家伙……比唱戏还热闹呢。最后，五个人赶着回去换班，另几人也是要回去休息，依依惜别，最后各自离开。卞光药最后险些就演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盼着他们离开，回到车厢之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可把两个兄弟吓坏了，急忙来扶。

        卞光药摆摆手，但还是在他们的搀扶下起身，坐回床上。长叹一声，“唉……难啊，真难……”

        “卞大哥，怎么了？刚刚不是……”

        “他们这是监督咱们呐，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卞光药满脸的愁容，看上去煞是可怕。

        两人吓的不知所措，“大哥，那该怎么办？难道……咱们也走吗？”他压低了声音，害怕有人听见。另外一人也盯着卞光药看着，正在等他的答案。

        “走？”卞光药苦笑，“往哪里走？”

        “咱们可以去找大壮兄弟们呀，之前咱们就是一块儿，想来他们这会儿也走不太远，咱们应该能够找上他们的。”

        “呵呵……”卞光药忽然笑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

        “我……觉着还是不要找他们的好，咱们之前没跟他们一起，恐怕已经是得罪他们了，这会儿……”

        “怎么可能？”

        “唉……恐怕真是如此啊……”卞光药也点点头，“大壮兄弟还好，断然不会计较的，可其他人呢？……总会有人有芥蒂的。”

        “这……”

        “大哥，你刚刚也说的了他们是来监视的，要是咱们不走的的话，那……那岂不是要留下来做替死鬼吗……”说的有些激动，最后扭过头去，不再看着卞光药。

        “唉……”卞光药再次叹气，看他们也有了退意，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凄凉。又想到这些年来，他们仅仅是因为自己最开始时候帮过的一点点忙，就跟着自己一块儿。虽说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却也因为对抗了王标统，大了彭大胖子，兄弟间感情已经很深。没想到这一宿过来，就已经纷纷离开，眼前这两人也已经到了最后的犹豫。唉，果然应了三国开篇的话，合久必分呐……“是我连累你们了。”卞光药脸色阴沉，眼睛里已经泛红，似乎再不加克制，眼泪也会掉下来。“我是必须得留下了，之前跟六爷谈了些，我的嫌疑最大，要是我走了。其他人可就惨了，无论是离开的，还是留下的，都惨了。到时候势必会绘影图形，满城张贴，恐怕也会全国内大肆抓捕吧。无处藏身，恐怕也只能入山林落草……这不喝水我所想的。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健健康康的……”卞光药似乎是看到了那样的场景，大壮带着孩子们在放炮仗，海哥背着娃子在山林里采药……卞光药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这也是度日如年的一天里唯一的笑容了。

        “你们也去吧，我留下，……”

        “大哥！你留下了，我们怎么能走……”

        “别，你们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到时候充军发配也好，砍头也好，咱们也没什么帮衬。你们留下不会有什么作用，何况，你们还有家人呐……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妹妹，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这里是我……”卞光药拿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也不过是区区十几辆银子，交给了二人。硬是塞进他们手里……两人抱着卞光药肩膀痛哭起来，卞光药也流泪了。

        是啊，还有家人。即便是好些年不见的，那也是家人，血缘之亲，有什么能比的。可是卞光药一直待他们不错，现在离开非常的不讲义气，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上房抽梯……可能有些不妥，但是他们离开，对卞光药无异于雪上加霜。尽管如此，卞光药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们走。

        “大哥  ，你收着，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

        “你们必须走！”卞光药坚定的说，“我曾经帮个你们，你们曾经也帮过我，咱们一同走了这么远。（卞光药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像一个陌生人，他不能带着任何的感情，否则，受之影响之下，他们一定不会走的。）现如今，我再帮你们做一件事，也要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咱们依旧是两清。”

        听得卞光药这么说，两人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继续听他说。

        “你们离开之后，若是有机会见到大壮、海哥，你告诉他们我刚刚说的事情。就告诉他们，哥哥我尽力了。若是我死了，你们记得给我上香……”

        “卞大哥，我们……”

        “必须走！”卞光药制止道。

        “卞大哥，我是不会走的，不管是怎么样处理，我都会留下，……”

        “你们必须走，否则我所做的这些，岂不是白费了么？若是我被砍头之后，他们再说我招认是我怂恿你们做了那件事，你们逃了，我没来得及逃被抓，最后供认了所有的事情。到时候若是再下令抓捕，……那时候，我可就真的是白白的死掉什么作用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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