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留情 七

第七十章  留情  七

        卞光药第二次主动过来禀明事情经过，使得徐总督回忆这几年的风霜，感叹良多。  从思绪中走回，看了看六弟，看了看卞光药，又看了看站在稍远的张大河，对六弟说道：“你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吧，我有事情要说。”

        “现在？”六爷一愣，随即想到大哥将要做什么，正要说几句阻止的话却被大哥拦住，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做。六爷自然是要坚持的，先前已经商议过若是不能掐好时间，很容易弄巧成拙。六爷刚说两句，就见大哥瞪了他一眼，六爷有些害怕，或许这也是这么些年来一直被大哥训斥教导所致，六爷只能停下，但却没离开，看着大哥。“快些去吧，我心中有数，……还没被气糊涂，我有考虑……”

        六爷见大哥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颇为无奈，也只能听令而去，到门口时不忘把张大河叫上。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卞光药，然后走出车厢。刚刚大哥走神，此刻又急着要召集众人过来，恐怕是又想到了些痛心之处吧。

        “你们俩去通知亲卫营集合。”六爷在走廊上对两名站岗的亲卫说道。

        两人听完也是一愣，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也在想，火车上就这么点儿地方，能站的过来吗。

        六爷把眼睛一瞪，“还不快去！”

        “不是……那个……六爷，把人集合了，咱们站哪里？这里……”说着，也伸手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划了一圈，示意给六爷看。

        “从这儿往后排……”六爷伸手一指走廊。好家伙，狭长的一道，不仅如此，更是有车厢车门阻隔，要是把人集中过来，后边的人肯定是听不到这里说话的。这样召集全营的人，有什么意义？到时候前边挺清楚了的人愤怒了，后边听不见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跟着起哄，那时候可就真出事了。

        “这个……”

        “快去吧。”

        “是。”

        正在亲卫答应之后，刚刚转身离开，孙大师从里边走来，见他们正要离开急忙叫住，然后跟六爷说道：“六爷，大人说有事要跟你再商议下。”

        “哦。……好嘞。”六爷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又兴奋起来。急匆匆的走进去。

        “你那支大镜面可还带着？”孙大师问。

        “带着，要是没有意外，从不离身。”张大河颇为恭敬的说。

        “那就好，说不定今天就该用了。”说完之后孙大师也回到车厢，张大河略微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了原委，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六爷听完大哥的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大哥，你打算这会儿停下来？”

        “停下来说完了，让他们走了，咱们继续去奉天。”

        “可是……”

        “去把他们召集了，过会儿下车，……要他们争气些，整齐的走下来……这是他们最后的亲卫营时光了。”

        “这……”

        “去吧，我已经跟前边说了，等你把人召集了，我就让他停下。”

        “大哥，现在遣散他们，不对他们收押了？咱们还没查出是谁呢？”

        “收押他们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把他们一并赶走了，也就清净了，……那么多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再调查他们……”

        “这……”

        “行了，就这么定了，快去吧。”

        “好吧……”看大哥坚定决绝的眼神，六爷知道就是再怎么劝也没用。也只能如此。转身来到外边，同样带着张大河，小声叮嘱道：“到时候要镇住场面，可能还还要你这支大镜面帮忙。不过先别伤人，冲天放两个抢，他们识相了害怕了也就行了。能不伤人不要伤人。”

        “我知道。”

        “到时候你们保护好大人。”六爷又叮嘱道。

        “职责所在，大河自然不敢有半点懈怠。”

        “嗯，……唉，这次这事儿弄得……没想到回到这一步。”六爷感叹，“希望李铭九能知道带人来接，否则的话，就咱们这点儿人，早晚都被他们撕碎了。”

        张大河听六爷说这些，自然不会插言，李铭九办事绝对超乎意料的周密，想到带人来接的可能性极大，可是奉天的老爷们会不会允许，派不派人，那就不好说了。

        “你跟他比较熟悉，他应该能想到吧。”六爷看着张大河，虽然没什么特别的镖上，但是张大河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期盼之意。

        张大河说道：“李铭九老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思维周密，想来应该会想到带人过来……可是，就是不知道奉天各位大人是否允许……”

        “是啊……”六爷长叹。

        “六爷不用担心这些，说不定大人已经在信里写明诸事，到时候唐大人亲自带人来接也很有可能。”

        “也是。希望如此吧。”

        “说真的，我不曾想到大哥居然会对他们留情，居然要放就地遣散他们，……其实我是支持将他们收押的，调查处真正假传命令的人，一来是整顿军纪，二来也让他们自己知道为什么会遣散他们，三来吗，也是为了给你给你洗脱冤屈。嫁祸你人若是找不出来、抓不到，那就是对你的不公。现在还毫无头绪呢，大哥就要放他们离开……，也是有苦衷，你不要记恨我们……”

        “六爷言过了，小人不敢。”听得六爷这么说，张大河虽说不至于被感动的怎么样，但的确有了感激之心。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听差，也是福分。

        “大哥虽然让他们离开，这件事也要搁下，毕竟东三省这么一大摊子事还要大哥去做。昨晚那件事不可能再查，我要帮着大哥做事，虽说都是些许琐事，但是做起来也是头绪难理，常常会思维混乱……恐怕是有心帮你去查，也只是有心无力。所以，若是你还有打算查这件事，我一会儿把手里的信息给你，之前卞光药说的有些记录，此外我也会把我知道但是没来得及记录的说与你听……这件事要想继续查下去，恐怕难得很，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不要……”

        “六爷放心，小人谨记职责，既然大人已经放他们离开，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六爷放心既是。”

        “嗯，……好吧。”六爷听了张大河的话，又看了看他。心里并不认为张大河会这样放弃调查，会放过这个陷害他的人，何况更有李铭九这小子在里边。早先大哥说他戾气重，这回若是知道将所有人遣散而不是之前说好的先行收押，调查完了再遣散，肯定会不依不饶。不过这小子心里有事也不会说出来。与其让他们猜测万千，不如把事情说清楚，把能提供的也直接提供了。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不生怨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又待了片刻，六爷才让人去通知，这样做也是为了多消耗些时间，能往奉天多走一步危险可能就少一分。更何况本身这也是件要事。看着他们离开去通知众人，六爷又跟张大河聊了几句。

        此时，车厢内，徐总督盯着卞光药，一动不动的盯着，宛如寺庙大殿里的神像。自始至终，卞光药都是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徐总督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此刻，徐总督忽然转过头，看向窗外，而声音确实说给卞光药听的，“说起来，这几年你做的也不错，如我当初所说，一如既往的勤奋、刻苦、坚持……也算是没有辜负我把你叫进亲卫营的初衷。”

        “在亲卫营里，你身边聚拢了不少人，恐怕……他们对你的忠心还大于对我，你在他们为难的时候，出手帮了他们。你付出的却不多，有些只是因为难时你安慰他们的一句话，便跟了你这么些年，当初跟老王的对峙，你们也没落了下风，展现了实力。我之所以不曾有过提拔你，倒不是看不见你的努力和进步，而是你拉帮结派，这事我不喜欢。”

        “说起来也怨我，尽管你拉帮结派却没有如胖子一样横行无理，没给我招惹是非。也如你所说，昨夜你是要来我身边的，……这些年你也颇为听话、听指挥，若是说你有功，还真谈不上。说你有过，也仅仅是违背了那么一点点的规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对你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犯了不可饶恕之错误，我从来没曾责罚你们。”

        “这一次……真的是寒心了。且不论你们假传命令，就是这临阵脱逃，也绝不能轻饶。想来刚刚你也已经听到我将做什么，我已经决定，只留下亲卫营三队五队，其他遣散。对你们过去之事，我既往不咎，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做人，若是能有机会再为大清做出贡献时，切记要以大局为重，以大清……”

        徐总督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卞光药已经泣不成声，想了种种结果，却还是没想到大人竟然会放过所有人。也想过在自己是被关押，还是会被砍头，到头来却还是被遣散回家……可是哪里有家，这些年来，已经把这里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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