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易京高楼

易京城城中，一处高台下聚着许多人，有的是士兵，有的则是普通的百姓。

        他们来到了这里，有的是因为公孙瓒将军的命令，有的则是因为好奇而跑过来看看热闹。

        “哎，你说公孙瓒将军要干什么啊？”一个百姓闲聊着。

        “不知道，不过弄这么大阵仗，看来应该是件大事，而且我听说这易京马上要修筑成极高的城墙，恐怕咱们的日子又过不好了”另一个百姓说着。

        过了许久，就在人们还在哄闹的时候，公孙瓒率领着几名护卫走上了高台。

        “我手下的将士，以及易京城的百姓，我是易京城的太守，公孙瓒。”公孙瓒说道，与此同时，高台之下的人们也变得肃静下来。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但我还是要说明一下，目前这座易京城已经处在了危难之中，之前的界桥之战中，因为我的指挥不当，而使我军处于无法逆转的劣势。而我们的敌人——袁绍袁本初，即将要率领大军讨伐这里，而城破，也已成定局。”公孙瓒话音刚落，台下的百姓立刻骚动起来。

        “完了完了，敌人要攻过来了，我们估计要死了。”

        “不是吧，听说袁绍四世三公，应该不会做这等残暴之事。”

        “也不一定，有太多表里不一的人了。”

        而公孙瓒所带领的护卫心下也有些疑惑，主公既然特地让这么多人来，按理来说应该是来鼓舞士气，可是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丧气的话呢。

        “但是，在我公孙伯珪的字典中，没有投降二字，因为袁绍老贼，我的弟弟与我珍重的部下均死在他的奸计之中，而你们的许多家人也因为那场战役，死在他们手中，不为他们报仇，在九泉之下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他们。过不了多久，这座易京城即将会被修筑成一座高楼，成为一个军事要塞，也是我公孙伯珪最后的舞台。城中的百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是解甲归田的士兵，如果你们担心自身的安危，可以立刻逃离这里，前往其他城市，我会付给你们盘缠，并派人护送你们出去。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同守卫我们这块最后的土地，那我在此恳请你们穿上曾经的战铠，随我出征，赌上白马义从所有的荣耀，来帮助我完成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公孙瓒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气场，以几近咆哮的方式说道。

        此时台下的所有人也被公孙瓒的气势所震撼，呆站在了原地。

        “主公原来从来就没有颓废过，以前那个一往无前的白马将军，回来了！”公孙瓒身后的卫士眼中隐隐闪烁着泪花，心中的热血难以释放出来。

        自从界桥之战后，他们这些经常随行在主公旁边的人是最了解主公变化的了。

        颓败，整日借酒消愁，无所事事，对易京城不管不顾。

        而现在的主公不同了，现在的气势，跟以前带领他们大战鲜卑而无一败绩的主公已经没有两样，甚至犹有过之，看来是公孙越将军、严纲将军还有白马义从兄弟们的羁绊让主公再度觉醒，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跟随着这样的主公，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

        “妈的！袁绍那狗贼！害死了公孙越将军和严纲将军，俺弟弟也是在界桥战场上丢了性命，俺要是还在这里待着，那还是人吗！他娘的，俺愿意跟随主公打袁绍！”台下一个中年百姓举起拳头，愤怒地喊道。

        “虽然年纪大了，上战场可能是不中用了，不过我也有能做到的事情，打仗总是需要粮食的，我家里还有些良田，如果这些粮食有用的话，主公您就拿去吧！”一个年纪略大的百姓喊道。

        “打仗就是打钱，我们商人虽然无法上阵杀敌，但可以前去其他城市多赚些钱，来资助主公您，另外我家里还有些珠宝，如果有急用的话也可以拿去。”一位商人说道。

        “我抱歉家里老母还在重病，我的孩儿又刚出世，所以我”一个百姓支支吾吾地说道。

        “孝乃人之本分，我不会强迫你的，想要离开易京城的人跟我来，我会给你们补助一定的盘缠，虽然不多，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想保卫易京城的人请跟随我的护卫，他会带你们领取武器和铠甲。”公孙瓒说道。

        “兄弟们！走！领武器去！让袁绍老贼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话音落下，台下的大多数百姓都自发跟随着公孙瓒的护卫前去领取装备，一部分农民和商人也都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而还有一些因为拖家带口，从而跟随着公孙瓒领取盘缠，另谋出路了，毕竟即将发生战争，这里也将不再平静了。

        当处理完了将百姓送出易京城后，公孙瓒回到易京城外的一处峭崖上，眺望着远方。

        “国让也许你当初说的话，应该是对的吧。”公孙瓒脸上露出了笑容，感叹着，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

        两天之前，公孙瓒也在这个峭崖上眺望着，而不久之后，田豫带着刘备来到了这里。

        “主公，平原刘使君来访。”田豫说道。

        “嗯玄德，好久不见。”公孙瓒说道。

        “伯珪，备此次来实为借兵，以解徐州之急。”刘备单刀直入，直接说明了来意。

        “徐州？曹操与君无仇，何苦替人出力。”公孙瓒有些疑惑，问道。

        “远恶趋善，仁义为先，备眼见徐州生灵涂炭，焉能坐而视之？恳请伯珪助我一臂之力！”刘备的目光变得炽烈起来。

        “曹孟德手握三十万精锐之军，手下战将百员，智谋之士无数，其本人更是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然而玄德手下士卒不过千人，战将无非关张，即使为兄借兵与你，如何匹敌？汝只知仁义二字，但凭这二字，如何能抵挡千军万马？更何况陶谦与你素昧平生，为何要因一不相干之人而为己树立强敌？”公孙瓒接连问道。

        “呵”刘备叹了一声，眼生变得更加坚定，“备亦知此行实在凶险，然若使我坐视曹孟德屠戮百姓，备宁将此身与徐州一同化为齑粉！”

        望着刘备的神情，公孙瓒心知无法再劝阻刘备，毕竟作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相处的朋友，公孙瓒对刘备是再了解不过。

        “主公，末将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田豫在一旁说道。

        “讲来无妨。”公孙瓒说道。

        “末将以为，此次若救援徐州，正是主公威武中原之良机。曹操虽人多势众，但是此次战争对其却有两大不利。”

        “哦？说来听听？”公孙瓒说道。

        “今曹操以仇为由攻伐徐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失仁德于天下，此乃第一大不利；而兖州人众看似平静，实则各怀鬼胎，曹操倾巢出动，后方必然空虚，这是第二大不利！”田豫说道。

        “嗯有些道理，那么你有何计策？”公孙瓒听了田豫的话语，不禁把手放在了下巴下面，重新打量着田豫。

        这员将领，自己平常与他接触不多，界桥之战因为他的出色表现而使本营损失不大，所以自己给他升了官职，只知道他与子龙好像是朋友，没想到还有如此出色的眼光。

        “末将以为，我军主力可分两部，一部在易京附近迂回佯动，以作疑兵，牵制袁绍动向。另一部则跟随刘使君前往徐州救援，末将愿亲率两千白马义从，在使君与曹军主力交战之时，取道北海，折路向西取濮阳，以断曹操退路，进而东西夹击，彻底歼灭，如此，兖州可图。”

        “好一招‘围魏救赵’！有如此将才，真乃伯珪之福啊！”刘备听到了田豫的计策后，也是赞叹不已。

        “汝之计策的确有出众之处，不过舍近取远乃是兵家大忌，况且我已决心专注于修筑易京，岂可在此时分心？”公孙瓒质疑道。

        “主公，修筑易京实乃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使我军白马义从强大的机动性优势荡然无存，如果能攻取兖州，我军将以幽州、青州、兖州三州之势包夹袁绍，再凭借着我军优势施以迂回袭扰，将袁绍之重兵各个击破”

        “够了！”就在此时，公孙瓒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将刘备和田豫均是吓了一跳。

        “汝一偏将，岂知我心中安略大计，给我退下！”公孙瓒呵斥道。

        “是。”田豫看了公孙瓒一眼，拱手说道，随后退下了。

        之前主公还神色如常，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愤怒

        难道是白马义从

        或许这是主公心里无法越过的一道坎吧。

        “敢问此小将姓名？”刘备问道。

        “此人名叫田豫，字国让，界桥之战立下些许战功，被我封为骑兵校尉，没想到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公孙瓒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说道。

        “伯珪此言差矣，以备之见，此人将来必成大器！”刘备笑道。

        “国让所言，吾岂没有想过，只是唉，不提也罢。”公孙瓒叹了口气，说道，“玄德，汝当真要救徐州？”

        “若伯珪实在难以借兵，备亦不敢勉强，当自行率军前往。纵然飞蛾扑火，备亦绝不退避！”刘备说道。

        公孙瓒看了看刘备，脸上露出了微笑，回过身来，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不愧是玄德啊”过了许久，公孙瓒感叹道。

        “伯珪？”听到公孙瓒的话语，刘备有些疑惑不解。

        “汝可还记得你家那株桑树？”公孙瓒问道。

        “备当然记得。”刘备说道。

        “当时情景，如今历历在目啊”公孙瓒闭上了双目，心中无限感慨。

        一棵大桑树下，两个孩童嬉戏着。

        “汝家这棵巨桑，怕是上了百年，竟有这般高大的树冠，好像那马车的羽盖。”一个孩童说道。

        “嘻嘻，他日我若做天子，便当乘此羽葆盖车。”另一个孩童笑道。

        “哼，羽葆盖车算什么？我要建百丈高楼，天下江山尽收眼底，那才叫威风呢！”

        画面一转，公孙瓒睁开了眼睛，转身说道：“吾百丈楼阁不久就会建成，却不知玄德羽葆盖车尚在何处！”

        “呵孩童戏言，岂能当真？”刘备笑道。

        “戏言说的也是呢”公孙瓒也是笑着，继续回身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让赵云率领三千白马义从，随你去中原驰骋吧，还有田豫，也带带他见见世面，纵然这三千人马全军覆没，为兄也不怪罪于你。”公孙瓒说道。

        “多谢伯珪，请放心，备定会让健儿安然归来！”刘备见公孙瓒答应了请求，又看到公孙瓒如此感叹，心中也大概知晓了公孙瓒的决定，语气中充满了一些感伤，转过身去，要走下陡崖。

        “去罢去罢”公孙瓒没有回身，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你我定会再次相见的白马将军！”刘备说道。

        “哈哈，刘大耳！好好保住性命，休要忘了，我公孙瓒还等着坐你那羽葆盖车呢！”

        刘备缓缓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泪花，悄悄地拿袖子拂了一下，继续走着。

        “再见了伯珪”刘备小声地说着。

        过了许久，公孙瓒确定刘备已经离开之后，转过身来，注视着刘备离去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仰起头，过了几秒之后，睁开了眼睛，把头低了下来。

        “玄德保重”

        停止了对过去的回忆，公孙瓒在陡崖眺望着。

        “国让，你的计策我相信是正确的，我也相信我有足够的实力实施并完成，从劣势一举变成优势，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承受失败的后果了而且越弟、严纲以及死去的白马义从，他们的仇我还没有报，相比于扩张领土，这件事情更加重要，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毕竟对于我们白马义从——这些从无数生死之地走过来的人，兄弟之情更为重要。”

        “你有着出色的战略眼光，过人的智谋，而子龙有着超乎常人的武勇以及坚定的信念，而我的挚友刘备，以仁义立身，他的内心比谁都更想建立一个没有战乱、人人能够相互理解的国家，他的格局远远超过我，在他那里，你们或许能得到更多的发挥吧不久之后我和城中的白马义从就要战死沙场，拨给你们的三千白马义从，希望能保住这支部队最后的血脉吧”

        “将军！”公孙瓒的一名护卫跑了过来。

        “找我何事？”公孙瓒也不惊讶，毕竟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来到这里思考事情，士兵四处找不到自己，自然会跑到这里。

        “修筑高楼有些细节事情还需要您来酌定，所以希望您能赶快回去主持大局。”卫兵说道。

        “好，我知道了。”公孙瓒听过之后，连忙赶了回去，而易京高楼也如公孙瓒心中所想，开始修筑起来。

        公孙瓒通过一番话语，让城中的人们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对抗袁绍，不仅增加了部队的数量，而且粮草、军饷等问题也得到了暂时性地解决。将一些无心抵抗袁绍的人送出城外也解决了公孙瓒的后顾之忧，

        随着被公孙瓒称为“易守难攻”的易京高楼的筑起，袁绍与公孙瓒最后的对决——也是决定着谁将是河北的霸主的对决，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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