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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南下驰援


漫天的飞雪如雾霭般凄迷,狂风呼啸着卷动碎絮,撩起心中阴沉的悸动。未知何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搅乱了纷舞的和谐。来人一身戎装,口鼻被面巾覆住,只见虎目中坚定的目光射向远方。稍作停歇,便又策马变向,冲入无尽的苍茫。风雪刹那间湮没他孤寂的身影,只留下浅浅的马蹄,被落雪层层掩埋,终消失在皑皑白雪间。短暂的纷乱后,画面又回复原有的平和,仿佛从不曾被打扰。飞花如瀑,在寒风的呜咽中还大地以外表的素洁。

        幽州·石门

        冬日的早晨总伴有难耐的冰凉,寒风吹在脸上,睡意便荡然无存。

        一条宽阔的古道,周围只有枯黄的野草依伴,不时晨风拂过,满目尽是萧索与荒凉。一队骑兵走在路上,只有行进的马蹄声伴着风声,并不闻人言。

        忽闻一声呼啸打破了平静。只见一骑白马从后队追上,马上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将。队首的中年将军微微皱眉,女子骤马已近前,一脸兴奋的用胡语说道:“父亲大人,后队已经跟上。女儿还是第一次南下汉地,听说汉家中原富有,怎么这一路荒凉景象反不如咱们草原?”中年将军看了女将一眼,眼中的威严便泄了三分,却又故作严厉的用汉话训到:“不是早告诉你们,进入汉界别再说胡语,温习一下生疏的汉家话吗?”女将闻言微微低下头,改用汉话娇嗔道:“女儿一时忘了嘛,再说才下中原多久,又是跟您说话,好好的谁爱说汉家话嘛。”中年将军微微一笑,回道:“这里哪是什么中原,不过是长城以内,却还在黄河以北啊。待到我们破了汉家兵马,南下渡过黄河,那才是到了富庶的中原,到时候也让你开开眼界。”女将闻言复又兴奋起来,说道:“真的?那我们快快开战,杀他个片甲不留,也好早日去看看中原的繁华。”说罢探身重重的拍了下另一侧的少年将军,问道:“木头,你说好不好?”

        少年将军并未答言,只是愤怒的瞪了女将一眼。中年将领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耐烦的喝到:“平白又欺负你弟弟干嘛?再说这仗岂是说打就打的?你也是上阵快两年的人了,做事还像个孩子毛毛躁躁。”其身后两个孔武的青年将军闻言呵呵一笑,女将羞红了脸,辩解道:“人家本来就是个孩子嘛,有父亲大人在,女儿就永远是孩子。”中年将领也被逗笑了,慈爱的看了看女儿,笑道:“就你贫!”女将吐了吐舌头,得意的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将军。只听中年将领道:“听闻敌人已进逼石亭,大战就在眼前,我们还是快快赶路为好。”于是一声长喝:“全军,加速行军!”队伍中各统领得令也接连吆喝,命令渐渐传到后队,长长的队伍向前方疾驰而去。

        张纯斜靠在椅子上,一双腿搭在面前的案牍,左手支着头,望着右手啃了一半的羊腿若有所思。自称王以来屡战屡胜,早就自诩制霸幽州,不知为何,今日面对曾经击败自己部将的公孙瓒军却隐隐感到心惊。

        一声“大王”将张纯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眼望了望身前的近侍,懒懒的问:“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近侍一脸谄媚,恭敬的说:“已打探清楚,此次丘力居派来的是他的妹夫那匀该,却化名北冥王,小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打探清楚。”张纯看了近侍一眼道:“化名?”“正是。”近侍答道:“听说是怕万一战败,遗祸族人,故化名而来。”张纯笑道:“别说,这群蛮夷虽粗鄙,倒也有些机巧。”近侍笑道:“毕竟是大王盟友,大王慧眼识人,自是比一般的蛮夷强些。”

        张纯闻言颔首,近侍看张纯面有喜色,便又说道:“这那匀该在乌桓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此人身长九尺,膂力惊人,据说手中长槊重百斤,有万夫莫当之勇。其父早年为大人,哦,就是部族首领。”近侍看了张纯一眼,继续说道:“乌桓风俗,贵少贱老,自杀父兄无罪,而兄死,弟可以娶嫂。其叔父为夺其母,杀其父。时那匀该年方十五,于其叔父夺母之时怒杀之。其叔父随从十余人以弓箭射之,其以叔父尸体为盾,冲入人群中手刃数人,余众逃窜,自此威震部族。后率部与匈奴战,先后被十人以套索箍住,其下马立地,逆拉十骑,终不为所动,至从人杀退敌人时,其所立之处已踏出深坑一尺有余。其部原属代郡乌桓,因屡败匈奴,被匈奴集结大军围攻,不得已率部族迁至幽州投奔丘力居,被分拨到右北平郡,临辽西长城而居。时剽掠河北四州,渐习王化,部众皆能言汉言。此后其战一如中原将领,身披坚执锐,骤马临阵,勇不可当。”

        张纯疑问道:“我听闻乌桓以有勇力者为尊,此人如此勇猛,怎么甘心屈居丘力居之下?”近侍答道:“因其早年过境幽州,看上丘力居之妹,将她抢回帐中,哦,这也是乌桓风俗,女子婚配不经父母媒妁,而是抢掠私合,少则百日,多则半年,再遣媒人送聘娶之礼,夫从妇归,为女家仆役两年,然后妻家再遣送嫁妆,算是礼成。”张纯笑道:“蛮夷说到底还是蛮夷,竟粗鄙至斯。”近侍急忙答道:“那是那是,再聪明的鹰犬也是鹰犬嘛,只能被大王驾驭,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张纯满意道:“此言倒也不虚,首将我已大概知之,你再说说其所率军兵。”近侍答道:“其此次率精锐三千前来,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饱战之士,其部下有健将四人,因声威都被北冥王盖去,这四人却是打探不出真实名姓。”说罢忐忑的望向张纯,张纯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无妨。”近侍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为首者化名龙吟,是北冥王义子,其生父早年是北冥王手下大将,与匈奴作战时战死,其母悲伤过度,不久也病亡。此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北冥王认养,北冥王深爱之,二人情同父子。而今此人年方十五,身形长大,极善骑射,英勇异常。只是小人窃以为言过其实,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英勇到哪里去?”

        张纯道:“不然,当年景桓侯(霍去病)年方十七即能率八百勇骑斩俘匈奴首领,拜将封侯。胡人自幼骑射,又是万里挑一的大将,诚不可小觑了他们。”近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对道:“大王所言甚是,小人浅见,让大王见笑了。”张纯笑道:“你是我心腹,无妨,其他三将若何?”近侍答道:“这北冥王只有一女,年方二九,自幼骑射,武力过人。因其是部族首领之女,普通部众不敢犯她,而其他部族首领之子又不是她对手,故一直没有婚配。后来干脆随父征战,不思婚嫁。北冥王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又因其自幼丧母,宠溺异常,说了几次不听,也就随她去了。”

        张纯笑道:“女将?这倒稀罕,这乌桓不像无人,怎的以女子为将?”近侍答道:“胡人女子不比汉家,很多自幼和男子一同骑猎,她一个首领独女怕是没人敢约束,自然也通晓骑射,想是有些武力。听说她有一铁索钩链,由胡人套马索改来,却是神出鬼没,常能生擒敌将。”张纯诧异道:“还能生擒敌将?是个男子若被女人生擒,也不消再苟延残命,自戕算了。”近侍道:“大王所言甚是,怕是言不符实吧。”

        张纯道:“临阵之时自知,且将余下二将说来。”近侍道:“第三人化名虎啸,祖上打造兵器出身,故此人使大锤,据说重七十斤,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最后一将化名武威,其父本是汉家将军,与羌人作战战败,被发配并州戍边,后逃到胡地,娶胡女为妻,生下此人。使其父留下大斧,重六十斤,也是勇猛异常。”言罢双手垂侍,望向张纯。只见张纯口中默念:“龙凤虎武”数遍,忽然笑道:“原来如此,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看来其所虏人众中若无饱学之士,便是有行走四方的道人。”

        近侍恍然道:“却是如此,却是如此,小人也觉得哪里有异,原来竟是这样,大人慧眼如炬,小人万不及一。”张纯坐起,伸了伸懒腰,说道:“就是如此,这几时也该到了,让伙营准备酒菜,孤要为这位北冥王接风。”近侍领命,慢慢退了出去。张纯将手中羊腿一扔,对帐外传令兵道:“传令诸军将领集结,随我迎候乌桓友军。”“诺!”士兵受令而去。张纯望向帐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彩。

        大军很快集结,于营门至大帐两侧列队整齐,留出中间笔直的通路。张纯全身披挂,骑马立于路中,身后是各军大将。正等得不耐烦,忽见游骑来报:“启禀大王,北冥王军队已近寨门。”张纯大喝一声:“擂鼓!”四面鼓声齐鸣,周围诸军用兵器执地击出节奏,一面配合口中喊:“吼!”转眼见北冥王骑马入寨,身后十余骑随后而入。

        张纯望向北冥王,忽然心中一悸。只见此人身长九尺,极英武雄壮,百十步的距离竟遮挡住身后从骑。策马而来,如山岳临前,其威势无可言表。张纯一生未见如此孔武之将,一时竟看得痴了。后面将领见张纯不动,低声唤了几声:“大王?”张纯猛然惊觉,忙面上堆笑,策马率众将迎上前去。“将军远来辛苦,本王有失迎迓,望将军勿怪。”张纯抱拳对北冥王说道。北冥王将右拳置于左胸之上,身体前屈施礼道:“不敢,将军想来就是安定王了,末将参见大王,并代表辽西诸部,祝大王安康长寿。”张纯对道:“感谢贵部厚意,孤久慕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实慰平生,快请入帐,容孤聊尽地主之谊。”北冥王欠身道:“大王请。”于是众人策马来到帐前。从人欲上前扶北冥王下马,北冥王纵身一跃而下,周围地面微震,顿时尘土飞扬。张纯见了心惊,却强装欢喜,将北冥王迎入帐中。

        帐内酒宴已陈列其中,北冥王被安排张纯左手首座,其也不推脱,慨然入座,从骑分去坐下手,张纯诸将则于对面作陪。张纯入座,喝令从人开宴。北冥王见面前酒碗都是细瓷,便起身对张纯施礼道:“大王容禀,末将是个粗人,下手颇重,怕误毁大王精细酒器,不拘铜铁,乞大王换盏,末将才敢进饮。”张纯笑道:“这有何难?不过铜盏皆大碗,将军今日可要多饮几杯。”命从人道:“取铜碗酒坛与将军。”从人领命,少时换来一铜质海碗斟满,将大坛酒换下酒杯酒壶,北冥王大喜。张纯举酒祝道:“将军远来辛苦,孤先敬将军一杯,聊表孤心。”北冥王举酒对道:“谢大王。”于是仰头将海碗之酒一饮而尽,张纯见其酒量又是一惊。也顾不上敬诸将,便急命奏乐。一时舞姬尽来,众人纷纷祝酒,自是热闹。

        待众姬舞罢,酒已半酣。张纯借着酒气,对北冥王倒也没先时畏惧,于是举酒对北冥王道:“将军远来,论理当休息数日,然孤得军报,敌军已临此地不远,怕是明日将有一战。愿将军不辞劳苦,随孤迎敌。”北冥王站起欠身道:“末将谨遵大王号令,只是不知明日如何布置,愿大王明示。”张纯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疑虑,因其由北方来,便道:“孤欲将军引本部于南,组我侧翼,不知将军以为如何?”北冥王满饮一碗,慨然对道:“末将一生征战,从来只打先锋,大王若不弃,明晨某愿领本部为大王御敌。”张纯大喜道:“壮哉,将军不避劳苦,如此用命,甚慰孤心,便依将军。待到翌日功成,本王当为将军庆功。”北冥王对道:“谢大王。”一时宾主尽欢。

        这凤舞饮了些酒,又见气氛欢愉,便借着酒力起身道:“末将承大王盛情,甚是感念,愿以草原风俗,一舞为大王助兴。”北冥王一惊,回首急递眼色,凤舞自觉失礼,正手足无措,张纯已猜到此是北冥王之女,故作糊涂状道:“本王见将军一时欣喜,竟忘了敬诸将,是本王之过,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凤舞未及答言,北冥王已起身对道:“此事末将独女凤舞,其自幼丧母,末将宠溺过度,其才这样没规矩,是末将之过,请大王恕罪。”张纯笑道:“将军言重了,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既是将军之女,便舞何妨,只是有劳姑娘。”北冥王道:“偏僻之民俗舞,怎敢在大王面前献丑,此女不肖,愿大王恕罪。”张纯道:“无妨,孤与贵部既结为唇齿,亦当了解各自风情,以为亲近之意,今日有此机会,孤亦喜闻乐见。”北冥王还欲言,张纯已看向凤舞道:“将军,请。”凤舞见其父微微颔首,便放下心来,行至帐中对张纯施礼道:“乞大王准赐胡索。”原来这大帐之中,除护卫之外他人不得带佩戴兵器,进帐之时便会被门卫索走。众将面面相觑,一齐看向张纯,北冥王面露愠意,斥风舞道:“此是军中大帐,你当是在家?舞几步便罢,何用胡索?”张纯笑道:“无妨,上胡索。”

        卫兵得令,便进帐将胡索递于凤舞,众将看去,原来就是一段绳索,在索头结成一环。本是用来放牧套马,战中用之将敌套住扯落马下。凤舞拜谢张纯,张纯道:“将军不必多礼,众姬伴舞,将军请便。”只见凤舞持索起舞,于帐中穿跃蹦跳,其姿于刚猛之中不失轻盈,宛若大漠狼烟,铁马兵戈都被清风吹起,于空中曼舞。张纯哪见过如此热烈的舞蹈,丝毫找不到汉舞的柔和,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不觉看得痴了。忽见凤舞一个疾转,脸上帽坠面纱飞起,只见黛眉如墨,粗细得宜,眼窝深陷,明眸似水,高鼻朱唇,在如玉的脸上点缀,加之酒后起舞,两腮微红,其美无以言表。张纯的心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仿佛有遥远的声音袭来,让人不辨东西。看到凤舞跳至近前,不觉酒杯脱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凤舞舞动胡索甩向张纯,张纯未及反应,酒杯已被胡索套去,胡索绕凤舞一周之后将酒杯送于张纯案上,酒杯划到桌边乃止,半杯残酒只是摇晃,不见一滴洒出。张纯方回过神来,只见凤舞一笑,便回身舞回帐中。此时一缕残照袭来,凤舞的身形融进落日余晖里,周身散发出绚丽的光彩,张纯不觉又看得失神,直到众将齐声喝彩,才回过神来。

        只见凤舞舞罢,同众舞姬站在帐中拜向自己。张纯急收敛心神,脸上堆笑对北冥王道:“不想令嫒舞技如此超绝,今日得见,可谓大开眼界。”北冥王谢道:“谬赞了,愿大王不嫌俗舞污目才好。”张纯道:“将军过谦了,凤将军舞技超绝,惊艳四方,本王当赏。”于是喝到:“重重有赏。”原来这张纯生性吝啬,其赏人分“赏”“重赏”“重重有赏”三级。从人听得清楚,急将上等好物献上。张纯一反常态,还只道不成敬意,竟又命分赏众舞姬及诸将。北冥王谢过张纯,众人复又宴饮。

        此时张纯的心早不在酒宴上,不时敬酒,眼睛也直往凤舞那瞟。北冥王看出端倪,酒过一巡后便起身告退。张纯挽留未果,一路送出营外。直到望见北冥王众人进入左营,方才怅然若失的回帐。

        北冥王分遣诸将回帐,自与凤舞转入中军大帐。刚刚入座,未及开言,就见帐外卫兵通报张纯使者到。使者表达张纯拜望之意,言辞甚是谦恭,北冥王少不得又与之虚与委蛇一番。待送走了使者,回身入帐,只见凤舞正于帐中四处赏玩,眼中满是新奇。见北冥王回帐,笑道:“父亲您看,汉人就是与咱们不同,一个中军大帐,也装扮的如此花哨。”北冥王道:“我正要说此事,汉人多顾虚礼,常以****正统自居,装饰多了才显现自己尊贵。说话也是如此,扭扭捏捏,东拉西引,半天也说不到正题,跟他们吃这一顿饭,比打一场仗还累。”凤舞撇撇嘴,不满道:“就会满口子曰诗云,打起仗来一样丢盔卸甲,有什么好傲娇的?”北冥王笑道:“这就是汉人啊,也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汉人。”凤舞一脸迷惑的问道:“什么意思,女儿怎么听不懂?”北冥王笑道:“你现在还小,将来自会明白,不过今日一宴,为父倒是看出些意思。”说罢含笑盯着凤舞看。

        凤舞被盯得急了,嗔道:“父亲看出什么意思就说嘛,这样盯着女儿干嘛?”北冥王笑道:“我只是感慨女大十八变啊,总以为你还是那个到处闯祸的疯丫头,不想今日一场舞,竟将张纯的魂勾了去,女儿大了,长本事喽。”凤舞一时惊诧,未及答言,北冥王又道:“为父且问你,若这安定王要娶你为妃,你可愿意?”凤舞回过神来,一张俏脸羞得通红,怒道:“父亲怎么这般欺负人!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问的吗?”北冥王佯装正色道:“这王妃身份尊贵,多少女子求之尚且不得,我们胡女若真能成为王妃,岂不强似在血腥的战场上征伐?为父认真问你,你是否有些动心?”凤舞的脸红得如同能滴下血来,娇喝道:“父亲怎能如此看轻人,女儿岂是爱那虚荣之人?我爱的还就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激情,听到兵器马蹄声时流动的热血,今天既然说到这了,我也立下一言,别说他一个自立的反王,就是大汉天子要来娶我,我也不嫁!”北冥王哈哈大笑,说道:“不愧为我的女儿,志气果然不凡,为父只是玩笑,不想引出你这番话来,还真是有意外之喜啊!”

        凤舞未及答话,只见龙吟从帐外进来,对北冥王道:“启禀义父,儿臣已送诸将回营。”北冥王将龙吟招至身前,看着一双儿女,正色道:“有些话不能到外面去说,今日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三人,是时候该跟你们说清楚了。”龙吟不动声色,凤舞却疑问道:“父亲要告诉我们什么?”北冥王道:“这张纯和咱们还没见到的皇帝张举,其实只是我们入主中原的棋子。”

        龙吟闻言微微色变,凤舞早已惊诧不已,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北冥王望了望帐外,继续说道:“我们乌桓南迁边塞五郡,西有匈奴虎视,东北两面地接鲜卑,汉人虽封我们官爵,不过是利用我们防范其他民族,心并不向着我们。其连年征调我们为他们作战,已经搞得我们民生凋敝,他们倒好,不想办法帮我们恢复民力,为防我们不听号令,还要我们的家小为人质。可以说我们故土四面都是敌人,又没有险要之地可以依托,若要发展部族,必须占领其他地方。幽州以南便是冀州,连同并州与青州一部统称河北。此地肥沃富庶,南有黄河之险,北有长城之固,若是能占据此地,以河北的物产人力为依托,则进可攻略富庶的中原,退可据险而守,方能真正的壮大部族。故此次我们南下,不止是增援而已,其本意更在于立威,使汉人惊惧,将来才好夺取河北,统御其民。”

        凤舞恍然道:“难怪舅父偏要派战力最强的我部南下,原来是这个目的,可是要立威直接夺取河北就好了,为什么要与二张结盟呢?”北冥王道:“仅以我们的力量夺取河北很难,就算勉强成功,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我们需要二张的军队为我们助力。”北冥王看了看二人,继续说道:“此外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汉人久以****正统自居,认为我们是蛮夷,向他们进贡是理所当然,而把向我们进贡当成是耻辱,就更别说被我们统治了。故这二人虽只是汉室叛将,我们依然要敬之为尊,就是要利用二张的名义统治河北,慢慢消融汉人的抵触情绪,待他们习惯了我们的统治,再取这两个反王代之,只有如此,我们才能长期占据河北。说到底我们与二张只是有共同的敌人,互相利用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凤舞正惊愕间,忽闻北冥王一声怒喝:“帐外何人?”只见大帐卫士入禀道:“安定王又遣使者送来军粮草料,正在帐外等候接见。”北冥王闻言色变,手摸向腰间佩剑,忽又停住,一面向龙吟凤舞使眼色,一面要卫士请使者入帐。使者拜见过北冥王,将张纯好意送达,北冥王少不得称谢一番,亲自送使者出营。

        待到回归账内,只见龙吟凤舞面面相觑,都漏出一股杀机。凤舞见北冥王归来,忙道:“父亲,怕是被那使者听到我们谈话,不如趁他没回营,出去将他杀掉。”北冥王用胡语止道:“不必,我不时盯着帐外,就算他听得,想来也没听真切什么。况且现在大敌当前,绝不能先起内耗,待破了来敌,再慢慢料理。只是此地凶险,说话须留心才好,以后入帐都说胡语,不要让人探得我们机密。”

        二人领命,凤舞用胡语叹道:“我原以为父亲只是勇冠天下的武将,不想还有这样的心计,真是太让女儿佩服了。”一边的龙吟也连连点头,北冥王叹道:“为父哪有这样的机谋,这些都是你舅父的主意啊!”凤舞诧异道:“舅父?”“是啊!”北冥王答道,“你不是常问为什么父亲有如此武力,却甘居你舅父丘力居之下吗?就是因为他这份智慧。为父当年凭借一身勇武,以为可以纵横天下,数次得罪匈奴,引得匈奴集结大军进攻,不得已率众南迁,却害得你母亲死于乱军之中。”说罢看了看红了眼圈的凤舞道:“于是我明白了,单靠武力或许可以赢得一场争斗,却不会赢得整场战争,想要安身立民,繁盛部族,靠的就是那些我曾不屑一顾的机谋。怎奈我乌桓久以勇力者为尊,致使身居高位又有心智机谋的人绝少,而你舅父却恰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英雄。他常劝为父向被掳的汉人学者求学,我从其言,虽于心智上有些进益,奈何终不到可以统领全族的境界。所以,我甘愿拥你舅父为尊,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站起来。为了部族的未来,我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帐中二人望向北冥王,心中的敬佩之情更胜从前。凤舞如痴如醉,口中呢喃着“为了部族的未来”龙吟心中澎湃,眼中流动着神彩,似乎看到了在这些英雄引领下部族繁盛的未来。帐外,残阳如血

        送走北冥王后,张纯归于帐中出神。近侍侍立良久,忽见张纯叹了口气,急忙问道:“大王为何事劳神?”张纯看了看一脸谄媚的近侍,慢慢坐起身,对他道:“孤素来爱你长于察言观色,现在没有外人,你试猜之。”近侍笑道:“小人斗胆一猜,可是为凤舞将军?”张纯点头笑道:“果然机灵。”近侍连忙道:“不敢,只是看到凤将军容颜,果有倾国倾城之貌,由是斗胆一猜。”张纯诧异道:“她一直覆着面巾,你如何得见她真容?”近侍道:“小人侍立于大王之后,于其舞中偶然观得。”张纯点头道:“孤也是那时看了几眼,虽不至若如你所说般倾国倾城,但也却是百里挑一的美女了。”近侍忙对道:“小人哪有大王见识,看容貌出众,便觉倾国倾城,让大王见笑了。”

        张纯听到此言,心中欢喜,笑道:“想孤纵横燕赵,看尽世间美色,别的不敢夸口,就这见识方面,还真不逊任何人,但比起容貌,其身上一些东西更讨孤欢喜。”近侍诧异,问道:“比容貌更讨大王欢喜,难道是服饰?”张纯笑道:“到底还是庸俗,除了容貌便是服饰,你没觉察到她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近侍做醒悟状,对道:“哦,原来是香气,想来是胡地特有的香料熏制,所以”近侍未及说完,被不耐烦的张纯一脚蹬飞,喝道:“什么香气,孤说的是她给人的感觉!”近侍爬起,打个趔趄,又连忙凑上前来央求道:“小的该死,请大王赎罪。”张纯看到近侍战战兢兢的样子,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回嗔作喜道:“罢了,孤想是真着了些酒,怎么就与你较真起来,传令伙房,做点酸汤解酒。”

        近侍忙答应着叫卫兵传令,少时端着解酒汤呈与张纯。张纯喝了两口,对近侍道:“你没觉得凤将军与其他女子哪里不同吗?”近侍道:“小人愚钝,实在没有察觉,还望大王赐教。”张纯放下解酒汤,靠在椅上说道:“咱们这些汉女,个个以柔和恭顺为美,初时虽得人意,久了难免生厌,而这凤将军不同,身上充满阳刚之美,那份野性与活力,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当真让孤欲罢不能啊!”近侍道:“小人浅见,女子不就该以阴柔为美吗?若都像男子一般,还有什么可疼可爱的呢?”张纯笑道:“所以说,你们是终究小人之见,即便明说也未必能想通,罢了,待到你有孤这些阅历的时候,自然就明了此中妙处了。”说罢不待近侍答言,又道:“孤欲得凤舞,你可有什么主意?”近侍道:“大王若要此女,派人带上聘礼求亲就好,何用主意?说来还是抬举他们父女,这王妃之位,寻常汉女尚且不敢觊觎,他一个蛮夷首领的女儿,还不感恩戴德,叩谢大王聘纳之情?”张纯摇头道:“今日观这北冥王神色,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近侍未及答言,忽见帐外卫兵入帐禀报,说派遣到北冥王出送粮秣的使者回来复命了。

        张纯传令使者入帐,使者见礼毕,张纯问道:“可将粮秣都送于乌桓军中了?”使者答道:“都送到营中,北冥王领受,并感谢大王美意。”张纯又问:“北冥王还有何言?”使者答道:“北冥王意甚谦恭,言当与大王并力退敌,以报恩德。”张纯满意的点点头道:“卿往来辛苦,回去歇息吧。”使者再拜道:“臣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纯知其有事,又碍于近侍在侧,不敢言明,便道:“你二人都是孤心腹,但说无妨。”使者乃说道:“臣于等候北冥王接见之时,在其帐外隐约听到其说与我方‘只是有共同的敌人,相互利用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朋友’,后又于回来时听送粮秣的车夫说,之前他途经北冥王大帐,恍惚听到帐中凤将军喝道什么‘别说他一个自立的反王,就是大汉天子来娶我,我也不嫁!’臣下不解何意,却担心此人别有所图,故不敢不禀报大王。”近侍闻言色变,张纯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对使臣道:“孤已知之,卿辛苦了,只是今日之事,却不要与外人说起。”使臣领命,拜别张纯而去。

        看到使臣出帐,近侍才对张纯道:“不想被大王言中,此辈竟敢如此!”张纯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些蛮夷可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说他们是鹰犬,只怕我们稍加不甚反倒成了他们的鹰犬。”近侍慌忙道:“大王,既然他们反心已漏,何不趁现在先下手为强,将这些人擒拿?”张纯摆手道:“不可,且不说孤军中大半胡人,要他们去擒拿北冥王他们未必听令,就算他们肯去,如今大敌当前,也绝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你没听到使臣说北冥王要与孤‘并力退敌’吗?想来是使者行迹已泄,此人也为了不影响大局,而用这话点拨使者呢。”近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他们也并无反心,只是不敬喽?”张纯冷笑道:“这和反心没关系,原本他们也不是孤的部下,只是友军。所谓盟友,不过因势利导,今日是朋友,明天很可能就是敌人,孙子云:‘敌已明,友未定’,当‘引友而杀敌’,即可坚定其心,又能消耗其力,使他力怠而更不敢反,这才是上策。”

        近侍闻言赞道:“大王高论,醍醐灌顶,只是其不敬大王,怕是要得凤舞将军就难了。”张纯道:“孤看上的女人,还能跑的了吗?”近侍道:“大王可有妙计?”张纯道:“且静观其变,看明日胜负如何,再定对策,这北冥王也算人才,若能拉拢利用当然拉拢为上,若不能”张纯嘴角漏出冷笑,“就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近侍看着张纯眼中的凶光,不觉背生冷汗,他原以为自己已习惯了张纯的凶狠,却忽然发现高估了自己,那份凌厉的杀气,渐渐让他如置身冰窟,心惊肉跳。以致张纯随后的问话,也只能含糊应对,二人帐中计议,帐外月色弥天。

        而离此数十里之外,一处大营灯火通明。中军帐内,几个将领还在赞划兵机。为首大将已过而立之年,身长八尺,声音明亮,形容俊美,机智善辩。此人复姓公孙,名瓒,字伯圭,辽西令支人,素怀忠义,同郡太守刘基爱之才能,将女儿嫁之为妻。后刘太守犯事,被贬边地,从属皆散,独其不肯离弃,异装相随。途中太守因被赦而返,公孙瓒以此事被举荐孝廉为郎官,受任辽东属国长史。后历经恶战,累次升迁,又因收服属国乌桓贪至王部族之功,声威大振,官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屯驻属国。收到要其作为孟益军先锋进讨二张的敕令后,便引本部兵马进军石门与张纯部接战。

        本来已敲定进军计划的公孙瓒军,忽然收到北冥王驰援张纯的消息,被迫紧急集合了将领。经过一番磋商后,因不了解乌桓军敌情,决定分兵两千,由部将王牗率领为前部,探明敌人战力,公孙瓒自引一千人马在后接应,四更造饭,五更开拔。商议已定,众将归帐,诸营兵校摩拳擦掌,等待着明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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