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台州一山

世人皆知台州有“江西龙虎，江东司马”一说。

        台州被椒江一劈为二，江西有瀚海，江东有司马。

        前者是儒家门庭，百年蒙古人统治，就是因为这座瀚海院才能够保留下汉人所有的文明与底蕴，以瀚海院为核心。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山丹水绿，紫气升腾，美不胜收。若是广义来说，瀚海院更是广袤，椒江以西，几乎一半都属于这座儒家门庭。

        江上飘过一叶竹筏，两个人立在竹筏之上，年轻人百无聊赖的坐在竹筏上面，年纪大的破落道士撑着竹筏倒不像是师徒二人却像是主仆关系。

        二人出了瀚海院，乘上竹筏漂流直下，持竿的邋遢老道士唾沫四溅，给趴在竹筏边上伸手捞鱼的憨傻徒弟介绍些有关台州的风土人情，“不说咱们这瀚海院，那江东司马既然在台州能与瀚海院并肩，也着实不简单，虽说不幸与这儒家门庭处于一州，数百年来仍只是略逊一筹，更难得是这个家族不入仕，乱世任你乱，太平任你平，我自独独修身齐家，岿然不动，说来奇怪，司马只在江湖上行江湖事，高手辈出，江西龙虎据称山底埋有一枚篆刻“奉天承运”的神仙玉玺，才得以成为百神千仙受职敕封之所，司马便立有一块古碑，上独享陆地清福六字，是真是假，早已不可考据。不是为师故意偏袒，要诋毁那江东司马，反正为师年轻时候问过夫子山下到底有无玉玺，夫子也说天知地知就是他不知，我看悬，所以嘛，司马那块碑十有八九也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这江东司马不是儒门，却占据了大半座白云山，故而拥有洞天福地中第六福地的天姥古洞，为师以前没事就去那边赏景，风光一点不差啊，尤其是主峰天姥大岗纯是一块巨大青石，形似青牛顶天而静卧，山下有六叠姊妹瀑，每逢夏季，万千条鲤鱼溯流跳跃而上，啧啧，壮观得很，这一次下山可算是为师带你走江湖的第一次，你天性淳朴，本就是天下第一人的本事，为师带你走一遭，千万别忘了这块风水宝地。”

        “这代司马家主武功应该不弱，虽然没有上天下高手排行，但是是不是绝世高手还真不好说，钦天监的那些家伙都已经老眼昏花，根本看不出什么的，不过当年先后与人比剑比刀比内力，接连三场都输了，真是可悲可叹，没法子，算他运道差，跟正值峰顶的李慕白比剑，能不输？后面更惨，当时还是无名小卒的汝阳王一路杀到天姥大岗，弃剑入刀才十年的司马老头又输了一招半式，最后更可笑，老家伙干脆兵器都不要了，看着院出了一位又一位的高手，便赖着脸皮跑上山来读，不过老家伙活了一辈子倒霉了一辈子，结果愣是儿子孙子都出息得相当生猛，独苗的子孙两人，就是性子都太差，没半点仙气，性倨少礼，好面折辱人，不能容人之过，阴阳不济，武功再高，碰上道统大真人一流，也得乖乖俯首，呃，话说回来，如今道统青黄不接，真人也没几个。这样的家族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葩的很啊！”

        忘乎所以说到口渴，撑筏的老道士蹲下，捧水而饮，咦了一声，猛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徒弟在筏头那边撒尿，老道士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连忙吐出本该甘甜清冽的溪水，笑骂道：“你这顽劣徒儿！”

        沿青龙溪乘筏直下，先汇入白云山龙王江，再入椒江。

        老道士才抬头，看到一艘两楼大船沿溪而上，不用想都知道是司马那边的人士，也就这个家族敢摆阔摆到瀚海院来，两层楼船已是青龙溪的极致，再大再高就要搁浅，寻常探幽揽胜的文人骚客都只能向道区的渔家借条小筏代步，游赏瀚海院有三条路径，又有大讲究，分身心神三游，身游最累，沿香道翻山越岭，虽可登山俯瞰祖庭全貌，但中途取景才十之二三，心游要更胜一筹，可坐几条大索道，取景可达十之五六，神游最佳，先乘筏环绕青山，后在云锦山拾阶而上，再过悬于两大主峰间的索道流笼到达瀚海院，道都仙境大可以一览无余，一般而言，想要神游院，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根本不用去奢望，这些年能入瀚海饮茶论道沾点仙气的，十有八九都是司马这个阔气佬带过去的，瀚海院与司马好歹做了几百年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是要是让邋遢道人说司马家族的好，他倒是说不出的。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当年邋遢道人也算是青年才俊，看上了司马家的闺女，想要带着入了瀚海院，可是司马老头就是不同意，最后那位女子郁郁不得欢死在司马家里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邋遢道人开始不再读圣贤，穿上了当年张松溪来到瀚海院留下的道服，一个人在瀚海院的后山上呆着，直到刘伯温登楼，老道士将自己的一生所学传于那个少年，然后便开始云游天下，五年前奔赴漠北，从三头野狼身边救下了身边的少年，便收其为徒，在瀚海院的后山修行，起初刘伯温看见此子的时候便说过此子祸国殃民时不应该活在这个世道之上，若是生存在一个安平年也许能够安度晚年，若是生在乱世，也就是如今这个世道，那么天下必然会被这个人搅得不得安宁！

        老道士本就不信命的，于是便让这少年与自己同姓，并亲自取名字，等到少年十八岁的时候，这才带着少年准备行走天下。

        看上去面黄肌瘦的少年继续趴在竹筏上捞取游鱼，抓了放放了再抓，其乐无穷。老道陈年手举目望去，船头站着几位年轻男女，女子认得，司马家的宝贝疙瘩，自幼好弹弓，父亲司马朴滑对其极为宠溺，销金为丸，交由女儿，每逢踏春秋狩，必会弹出金丸几十，视金如土，江左稚童听闻司马仙子出行，大批尾随，只等金丸落地，疯抢拾取，她从不收回，在台州江左一带是一桩趣谈。这女子身材修长，穿窄袖紫杉白犀带，与男子着装无异，与时下贵族女子喜好宽博对襟大袖截然相反，若非她以丝带缠额，缀有一颗大珍珠，增添了几分女子气息，否则配合她的英气容貌，恐怕会被女子视作熬鹰走狗的英俊豪奢子弟，她在宛若司马家“行宫”的白云山上，穿戴更是随意，甚至衣蟒腰玉，远超世俗规格，她出身王朝一等大族，却有浓重的草莽气，经常携婢带仆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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