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死后一剑
也先隔岸观剑，叹为观止，张达这一剑的剑意剑气，都足以称之为当世剑士巅峰，已经不能简单称为剑招。
一代代剑客之所以能够在武林中峰峦起伏，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剑道宗师，兴之所至，往往可以无视境界，那条形神饱满的青色长龙，长达百丈，悬浮在身侧，如张达肩扛一剑。
随着这位大玄通的将门之后挖空一截湖水，湖面上那些湖水纷纷扬扬。随着奔腾万里的汹涌湖水再度填满水道，让所有观看这一场战斗的人都趁机一览仙人风采。
王保保一脚脚尖才触及地面，那青剑就已直撞而来，一人一剑间距不足三丈。
王保保由脚尖点地变为踏实地面，另外一脚脚尖则点在后一步地面上，没有任何躲避，直直一拳轰出。
巨大青剑在一丈外猛然“止步”，炸出一朵绚烂水花，然后沦为一阵雾气，烟消云散。
这道拳罡跟剑气对撞而生的水幕好似没有尽头。
这把百丈水剑折损严重，以山上看客肉眼可及的速度缩短，很快就耗去十丈剑身。
王保保身形始终岿然不动，但是像是耐心磨光，很快就不愿再站着挨打，后脚一步踏出作前脚，左手又挥出一拳，一拳威力无匹，不光砸烂了前赴后继的新“剑尖”，竟是还能砸得一整把青剑都剑身摇动，晃荡不停。
无数隐藏于大水青剑中的纤细驳杂剑气，开始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蔚为壮观。
之后王保保一步一拳，不退反进，把九十丈长剑打到八十丈，七十丈，直到半剑五十丈，王保保才略微收起攻势，如同武道修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这一收手，原本受阻的剑
势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其来势汹汹，何止远胜方才些许，简直就像是差了足足一层境界。王保保向后滑出一段距离，轻轻跃起，一掌拍下，拍在硕大剑尖之上，剑尖被迫向下，青剑钻入地面，撕裂拱翻出一条沟槽，巨剑在地底下绕出一个弧线，钻出地面，弧线继续，剑身最终形成一个大圆，剑尾在王保保脚下不远，剑尖由上坠下，再度指向已经转身的王保保。
也先看着这一幕心生感慨，眼中这一剑式如圭似璧，总纲是外圆象天，内方象地。先前起剑是起手，截湖作剑则是定笔落势，现在出鞘半剑才算将军的气魄，大圆之内，又有剑气纵横，其实三者同属于一剑，一气呵成，更为难得是这未完成的一剑始终没有颓败迹象，意气仍在不断攀升。
此时此刻面对形意充沛的“圆璧一剑”，王保保低垂双手抬起，顺势“提”起了紫青两道颜色各异的罡气，分别作刀作剑。
也先轻声笑道：“我听闻能让王保保拿起兵器迎敌，可不常见。”
骤然作提剑握刀状，本就身材雄健的王保保更是气焰高万丈，如同一尊降世的天庭神人。
但是王保保并没有递出如何繁复巧妙的招式，仅是一记横刀一记竖剑，横刀切割玉璧，竖剑斩中青水。
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就像给狠狠砸落在冷硬地面，场面炫目至极。
形势变换之快，便是常年栖身在此的也先大将军也眼前一花，等他再凝神望去，就已经看到那把五十丈长青色半剑支离破碎。也先本以为张达的半剑已是极致，可很快就意识到小觑了这名栖身多年的将门之后。
王保保四周则有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八十一剑，剑尖同时指向天空，剑尖或笔直或微倾，无一不契合八十一峰山势。灵犀剑势与峥嵘山势全然吻合，以至于安静远观的道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辩认出八十一剑各自象征着的山峰名称。
王保保轻轻一笑，在八十一剑飞掠大顶之时，一座远比巨石更加壮观巨大的峡壁也给硬生生连根拔起。
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世人皆误以为移山倒海这门神通，仅是那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荒诞传说。
这时候一节小湖之上的所有看客亲眼所见，吓得肝胆欲裂，不少人都跪拜在地，不敢去看那座遮天蔽日的飞山。
一山镇压八十一峰。
尤为匪夷所思的事实是王保保本人，亦是身处飞山镇压范畴之类。
显而易见，王保保是要以此来力压张达一头，本将军移山而来，你若是连山也摧不破，何谈跟王保保分出一个胜负！
一座山崖轰然压下。
这一节小湖的两岸尘土漫天，那一声震响刺破耳膜。
张达挖出一截大湖之水，做一把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大剑，但那把不知所踪的木剑才是根祗所在，桃木铁剑本是他的命心，此刻倾然而出，已经算是极限，又算得上是剑招心辟之路。
张达的剑是新剑，王保保的山也是新山。
新山之顶，少将军威严不笑，一身衣袍不染纤尘，负手而立。
那才半招的新剑没有就此烟消云散，而是破开了大山，八十一剑仅存一剑。
水剑不过三尺，但剑气长十丈。
由百丈青水长剑余下十丈剑气。
张达看似屡战屡败，但在修为艰深的大将军看来，站在山巅的王保保赢得并不轻松，衣袍双袖已经破败不堪，先前弯膝移山，应该是顾不得太多旁枝末节，雄浑气机外泻所致，双膝处的粗布亦是由缜密编织变成了略显宽松。
也先望向山外那一柄剑身窄短气却长的飞剑，眼神中有些忌惮。
一报还一报。
不愧是江门这个i后，你王保保以飞山镇剑，我张达便以飞剑取你头颅。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十里最艰难，登山尤其如此。
要想彻底破张达去这完整一剑，就是登山，愈行愈难。
剑是如此。
那出剑之人？
是念着最后一趟返山看旧人才对吧？
道人有几分唏嘘，这便是张达最后所悟毕生所求的剑心？
大将军也先不由自主得眼皮子一颤。
出剑了！
王保保怒喝一声，迎头撞上，在摇摇欲坠的飞山之巅一步猜出一个大坑，每一步就将这座山踩踏下数丈，破开剑气，一掌推在剑尖之上。
人可死，剑可毁。
七尺男儿三尺剑，人与剑，尚有一气。
不可退！
剑气剑意剑锋，皆是一寸寸毁去。
王保保步子也变得极为缓慢，高大身躯与手掌只能一寸寸向前推进。
掌心被破出一个窟窿。
当少将军终于以举世无匹的姿态，强横摧破三尺剑时，不光是掌心血肉模糊，更有一丝剑气在他胸口刺出一朵猩红血花。
剑气消散于王保保背后。
一剑已是贯穿王保保。
现在才发现张达有如此本事的大将军也先重重叹息，张达生前有一剑，可算不负此生不负剑了。
道人蓦然睁大眼睛，心中巨震，望向岸边那一处。
张达早已死了？
几乎没有人留意到在飞山镇剑之时，天际早有一抹光影一闪而逝。
张达闭上眼睛，根本不去看自己的最后一剑。
因此，那一剑，是心有所憾却心无所愧的张达，他的死后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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