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章 玄妙观
斜阳西坠，红霞漫天，仓庚啼鸣。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延绵的群山之，暮霭渐沉，山谷晦暝幽深。
一处山峰之，有淡淡炊烟，袅袅散去。在落霞的余晖，一个破旧的院落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师父……用饭啦……”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欢快的穿过庭院。
他一身灰旧的道袍显得有些大，袖子挽得老高，双手端着盆白饭。
迈过尺高的门槛，少年奔进一间已显破败的大屋子。
门楣隐现三个斑驳古朴的大字：玄妙观。
屋内迎出来一位的老道士，其面容清癯，灰白的头发挽了个道髻，颌下三绺长须。
“师父！尝尝弟子煮的白饭，很香啊！”少年眉目灵动，神色透着一丝顽皮。
老道士长眉耸动了一下，眸光尽是慈和的笑意。他呵呵轻笑道：“为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皆可食得。唯有小江亲手煮的饭，才是为师每日必不可少的佳肴！”
叫做小江的少年，闻言后，眉开眼笑。他从怀里摸出两只陶碗，将饭盛后，随手又从腰后抽出两双竹筷。
师徒二人席地而坐，淡淡的饭香慢慢散开。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江，师父放下手的碗筷，莞尔笑道：“民者，五谷为养。而我等修道之人，当不食五谷，餐风饮露。须知五谷出百病啊！小江，何不细嚼慢咽呢？别噎着了！”
师父饭量很小，与其说是陪着师父用饭，还不如说是陪着老人家说会儿话。对此，小江早已习以为常，他嘻嘻的笑了一声，舔了下唇角的饭粒，在嘴里咂巴着。
又扒拉了一口饭，小江脑袋一歪，目光露出狡黠的笑意说道：“师父！古人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以弟子看来，这白饭还是要多吃一些才好！”
老道士闻言后，哦了一声，手扶长须略略沉思，恍然笑骂道：“你个臭小子，知其二却言其一，断章取义。”随即神色一正，语气不无神往之意，感慨道：“古人亦云：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天道可期啊！”
“师父，看来弟子还是吃肉的好，做个悍勇之士，也能像那个蜀山行走一般行那侠义之举。”小江嘿嘿一乐，将话头岔开。
不知因何事搅动了心思，老道士并未在意小江的话，而是吩咐道：“小江，把我的葫芦拿过来，还有次那个……老卢给的腌黄豆。”
“唔……知道了”小江支吾了一声，放下饭碗，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一溜烟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巧的酒葫芦和一个瓦罐。
“好！好！把葫芦给我，腌黄豆放地。”
老道士接过酒葫芦，仰首小呷了一口，滋味深长的轻吁了下，又拿着竹筷伸进瓦罐，夹了颗黄豆扔进嘴里，美美的咀嚼起来。下巴的胡子也随之一颤一颤。
一边吃着饭一边瞅着师父那自得其乐的模样，小江不禁又“嘿嘿”笑出了声。老道士恍若未知，自顾又呷了一口酒。
小江着腌黄豆吃着白饭，一会功夫，一碗白饭见底。他又自个盛了一碗，看着师父依然陶醉在酒葫芦和腌黄豆之间，说道：“师父啊，您老少喝点吧，别一会儿又醉喽！”。
“唔……没事儿！师父知道了。”
老道士口里应着，轻呷不辍。
酒意微醺，老道士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小江扒拉一口饭，随口问道：“师父，您老常言的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呵呵！”
老道士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不知因酒味悠长，还是黄豆的味浓。他手扶长须，幽幽答道：“天道不是东西……！？天道是东西？！也不是……咳咳！”
许是被酒呛到了，或许心神有些迷乱。老道士轻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有些迷离的目光投向了门外，却什么都看不清。是一双浊眸蒙了阴翳，还是远处暮色下的山影重重？
或许是年老神衰，感慨也多了些。喟叹了一声后，老道士苦笑了一声，说道：“天道究竟是什么，也许和李慕白那个老家伙差不多，又或者可能是张三丰……只是老道我啊……”
小江端起碗来，收起了嬉笑的神情，眼珠转了转，带着一分小心说道：“师父，您老又喝多了？”
看着瘦弱而又略显清秀的弟子，老道士心内颇多欣慰。忽听此言，一怔，他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为师哪里是喝多了，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小江看着师父心情好转，趁机打趣道：“师父您老人家本事已经很厉害了，以后小江也会像师父一般神武，师祖……祖师应该不会怪责的。”说着，他悄悄的偷瞄了师父一眼。
弟子的心思又怎能瞒过师父。老道士浑不在意的笑道：“你个臭小子是嘴巴讨巧！”说着，他仰首又抿了口酒。
“这楚河水为师喝了数十年，还是一如当初的甘醇绵厚，且不失凛冽劲猛。唉！酒还是这酒，为师却是一天天老去！”
老道士语气一转，言语不无欣慰的说道：“不过，小江却是一天天长大了，呵呵！”
傍晚的山风徐徐的掠过山峰，穿过破旧的玄妙观正殿。
正殿之那已经辨不清眉目的高大塑像，一如千百年以来的静穆。两旁破损的幔，随风缓缓飘动。
殿前，老道士倒卧在蒲团，美美的发着鼾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厚重的暮色里忙碌着。
给师父盖了层单衣，收拾好了简陋的食具，小江慢慢退出了玄妙观的正殿。
穿过不大的庭院，他来到玄妙观破损的院墙外边。一块平坦的卧牛石，是小江每天喜欢呆的地方。
一掠道袍，手脚并用爬与其肩膀齐高的卧牛石。
头枕着手臂，翘着腿，小江静静躺了下来。
眼下是五月时节。曦和且夹有一丝野性的山风，吹拂在身，脸，很舒服。
一轮明月挂在天梢，月光水银泄地般倾洒在山头。溶溶月色之下，玄妙观肃穆而苍凉。远处茫茫荡荡，远近山峰影影绰绰。
此处，便是玄妙观所在的千里太平山脉。
卧牛石，小江喜欢这样躺着。看着无边无尽的天空，听着山间似有似无的虫鸣兽吟。每到这个时候，他黑黑的眼眸都会显得愈发的灵动，小脸都会溢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安谧与淡然。
自打记事的时候起，小江跟着现在的师父。师父道号青莲，俗家名字没听说过，青莲道长说自己都忘记了。
恐怕是师父不愿意说吧！
听师父说，玄妙观由玄元真人所建，距今已过去一千多年了。
玄元真人一生修道有成。据说，他有天入地、呼风唤雨之能，是人人仰视的仙人。玄妙观盛世之时，门下弟子众多，亦是国人闻道朝圣之地。
在二百多岁的时候，玄元真人白日飞升。当时盛景空前，万众轰动。玄元真人的后人在玄妙观塑玄元真身，供奉香火，以图道统的延续。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玄元真人飞升之后，玄妙观便再无人得道成仙，其供奉香火日渐零落，门人只好四处谋生。
曾热闹喧嚣一时的玄妙观，终于如现在这般的门可罗雀。修仙得道也成了一种遥远的传说。
师父青莲道长是玄妙观二十代观主。小江便成为了玄妙观唯一的二十一代门人。青莲道长曾说小江是掌门弟子，也是下一任观主的不二人选。于是，重振玄妙观往日荣耀的重任，便落到了十三岁的小江身。
想到此处，小江不禁嘴角翘起。他才不在乎什么掌门呢！至于成仙得道？他和普通人一个样，更多的关于神仙的认知，不过来自茶馆话本和乡村间的演义传说罢了。
想象，天应该有神仙。但心里却清楚，他没见过神仙，自然也不会真的去相信这些传说。
如今师父已修行数十年了，除了被小江认可的世俗武功与岐黄之术外，他以为师父与成仙得道还相差甚远。
每日有师父陪伴，有饱饭吃，还可学到师父的本领，岂不是蛮好的？小江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听师父说，他小江是被师父路拣来的。
当年青莲道长云游四方，追寻天道机缘未果。在他在返回玄妙观的途，遇到被山匪祸害的村民。重伤濒死的一对山民夫妇，便将周岁多的小江，托付给了这位好心的道长。
青莲道长也是念及玄妙观后继无人，便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十余年来，老道士也算是含辛茹苦，终把那个孤儿养大。
故此，青莲道长对小江来说，情同再造，恩父母！
待小江到了五六岁时，青莲道长便把玄妙观所传悉心相授。
可惜年暮身乏，即便青莲道长一生修炼，身子也不如以往，加师徒俩生财无道，日子也过得愈发窘迫起来。无奈之下，老道士也只好经常带着小江下山。师徒俩在附近乡县做些驱鬼辟邪的勾当，以期获得一些微薄供奉。此外便是为附近山民治伤诊病，也能获取一些米盐山货。
日子清苦，对于年幼的小江来说，却也过得清闲逍遥。
玄妙观的千年岁月，这么在如水一般轻淡的日子里，缓缓流逝着。
玄妙观所在山峰被称作仙人顶，高百丈余，是太平山脉十八峰之一。
仙人顶山势陡峭，山峰东，西，北三面是刀削般的百丈悬崖。南向是一条下山的路，那是沿山脊所凿的登山石阶。宽约三尺的阶梯，如一条长蛇般连通山峰下。
山顶有二十丈的方圆，建有玄妙观正殿，和十几间偏房，只是年久失修，成了如今这般情形。
能遮风挡雨的，除了正殿，还有两三间偏房，是师徒二人煮食寝的所在。
山脚下有一个石牌坊，是原来玄妙观的山门。
山门附近还有一些残垣断壁，似是见证这里曾存在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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