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A弹
我离开喧嚣的人群，刚开始周围还有几个人跟着，后来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当我走到停车场的尽头时，我看见在角落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门，里面是进入停车场的楼梯。这是一个密闭的楼梯，宽度刚好够一个人通过，全白色，粗糙的水泥地台阶，地上留有一摊血迹，四周静得可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直没有见到任何人。我上了一层，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停车场的大门，我看到有一些小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我知道自己无法走回头路，我一旦选择了就绝不回头，到最后我不敢继续前进了，我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一回头却是雪白一片。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我拐了一层又一层，不知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
醒来，耳机里发出有间歇的警报声——又做了一个梦！
我回味着这个梦，不知这个梦里又有什么潜伏的危机。
舷窗外，月亮又不见了，她的位置早晚不定；蓝色的地球还呆在原地，上面的白色气流变幻莫测，地球望着月亮的方向，心潮澎湃。
地球上的人永远只能看见月亮的正面，她背后的那一面无人知晓。
我突然想看看月宫到底是什么样子。
“请稍等。”电脑道。
过了一会，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了几个圆形的玻璃建筑，全都趴在月球的荒漠上，就像是一个个蘑菇，我注意到“蘑菇”之间有多根金属管道相连。这和我之前在航天中心见到的月宫有很大出入，以前出现在宣传画上的月宫就是建在月球上的高楼、高架桥，跟地球上的建筑并无二致。莫非月宫涉及国家机密？
我一想到自己将在这些“蘑菇”里度过余生，不禁悲从中来；但又想到雨就在我身边，心情又好了起来，到时候再生俩孩子，每晚临睡前我们都会看一眼“蓝月”和群星。
我想起鲍勃?迪伦的诗句：白日的时光静寂缓慢，我们注视着前方，努力不使之偏向，就像夏日的红玫瑰逐日盛开，时光静寂流逝，永不复返。
我感到两个颧骨侧面的肌肉紧收，拉扯着嘴角，我想我是在微笑。
电脑提醒我：登月计划进入三天倒计时。
飞船就要登月了，我才想起来应该给月老通个话。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跟军方交代的，月宫方面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待遇。
“给我接星辰大海公司。”我对智能中心说。
“请稍等。”
过了一会，中心回复道：“通讯线路忙，请稍后再试。”
我发现这艘飞船与地球方面的通信出现了故障。
我把联络方式设定为自动。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无所事事地通过电脑上到处翻阅资料。我无意中发现了“我的邻居”功能，小丽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电脑是可以共享的，我打开了她的日志：
第一天：现在每晚的状况都是要趁着心情好的时候去睡觉，不然熬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难过都会自动放大一百倍。
第二天：牙膏，我们分手吧！我不能再吃你了。每天吃完你就犯困。但如果再睡的话就白起那么早了。再见。
第三天：有一个我们想过很多次的问题有了答案后来想想也不太对…如果可以你希望…
1、你的外表精力永远20岁，但只有50年寿命？
2、还是正常的老去，有正常的寿命？
我在下面回复了一个“1”。
我听见小丽笑出声来。
耳机里突然发出吱吱的电流声，声音时断时续，偶尔有男人的声音，像是其它频道的无线电讯号。
“再重复一遍，这是最高层的死命令，天亮前解决问题……”
又一阵强烈的噪音，一些无法辨认的人声。
“……我们战斗机的航空油不够了，东区是狼群，西区是恐怖分子，有个别官兵加入了恐怖分子的行列，在军营里面开枪扫射，地面部队已经完全失控了。”
“张将军、张将军……听得见么？”
“在，说话。”
“收到a武器的密码没有？”
“收到了。现在可以叫居民疏散了。”
“不行，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恐怖分子也会趁机溜掉。”
“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航天中心的地下人防工事里。”
“现在安全吗？”
“暂时安全。”
“必须在天亮前解决问题，天亮后那些玩意都躲起来就不好办了。”
“但现在的情况是……无法判断好人、坏人……”
“为了避免更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必须当机立断，在天亮前把坏人一网打尽……
“我们要成千古罪人了……”
“上面的命令是不惜一切手段，我们必须顾全大局。”
“让我再考虑一下……”
“别再犹豫了，我们也不是先例，别的国家早就这样干过了，舍小家顾大家嘛。”
又一阵强烈的噪音袭来——月老终于出现在了视讯上，画面模模糊糊，他还在悠闲地抽着烟。
“你在哪？”
“公司里。”
“镇上没事吧？”
“没事啊，不过航天城里出现了狼群，空军出动了战机，还发射了导弹，听说剿灭了不少。”
“a弹是什么？”我问。
“a弹就是氢弹，军队里的黑话，这玩意是当今世上最恐怖的武器。”
“我刚才无意中听见他们说要动用a弹袭击航天中心。”
“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
“千真万确。”
“那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要不你先去问问看。”
月老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把话筒贴近耳朵，过了一会，又放下了。
“关机，首长大概在睡觉，”停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他以前是从不关机的，这倒是有点奇怪。”
“他知道我们坐飞船走了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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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不知道，我给你做的是一张假身份证。”
“但是小丽的事……”
“这事首长已经知道了，不高兴是肯定的啦，但他表示可以理解，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嘛’”。
“他没问起我？”
“我说你们都不知去向了。”月老似乎是怕我不放心，接着又道：“嗐，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个个都想临了赶紧捞几个钱走人，谁还管抓流窜犯啊……”
信号突然断了，电脑出现了蓝屏。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我又设定了自动连线。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突然感到了一阵便意。航空手册鼓励乘客多排大小便，说是对保持体力有好处。之前排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第一次排便让我有点为难。我根据提示按了一个键，顿时就感觉下面有了引力，再按照显示屏上的图解指示，以蹲坑的姿势漂浮在空中，稍一用力便顺利排出，但不指望会有人给我擦屁股。我本打算跟小丽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心得和体会，但想到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实在是开不了口。
电脑再一次连上月老，他还坐在办公桌前。
我再一次劝他道：“你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镇上为好。”
“没那么严重吧。”
“就怕万一。”
“这不合逻辑，航天中心还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妈的，我给了他们那么多钱！”
从月老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应该是相信了我刚才的话，毕竟他比我要更了解军方。
我正想着说点什么好时，月老突然站起来，双手叉腰，东看看，西瞅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屏幕忽然变亮，直至看不清画面，然后是一片闪烁的雪花。
我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解开安全带，直奔舷窗边，果然，只见在地球的巨大阴影中，出现了一个非常耀眼的亮点。
我使劲地拍了一下舷窗，忍不住大骂道：“草他妈的，真的直接就炸了啊！“
“怎么啦？”我一回头，只见小丽正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我。
“他们往航天中心扔氢弹了。”
“为什么啊？”小丽大惑不解道。
“……”
我不再吭声了，我不想让小丽知道这个可怕的真相。
“给我联系雨国航天中心。”
“请稍等。”电脑道。
过了一会，还是那句：“线路忙，请稍后再试。”
我再一次设定为自动呼叫，但这回我对接通地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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