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船坞德比

虽然是第四级别联赛，但也属于英国职业联赛体系，开场前的一系列环节就显得十分职业化。主裁判拿上比赛用球，带领两队来到球场中央。其中身穿绿色队服的就是普利茅斯队，而对手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朴茨茅斯。队史上曾两次问鼎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两次举起足总杯冠军。这支球队曾经拥有太多家喻户晓的明星球员，往远了说有阿森纳的后防传奇索尔·坎贝尔、替补奇兵卡奴，有阿兰·希勒最喜欢的搭档谢林汉姆；稍微近一点的有格伦·约翰逊、克劳奇、贝戈维奇、卡布尔、克拉尼察、迪福、拉斯·迪亚拉，还有曾效力于广州富力的雅库布。这些球员大部分都还活跃在顶级联赛的赛场上，然而这支盛极一时的英超劲旅由于债务问题现在只能在第四级别联赛中挣扎，说起来不禁让人唏嘘。

        随着两队列队完毕，球员们开始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当他们转身面向西看台时，我怔住了。我看到普利茅斯队长同时也是球队门将的麦克考米克（ormick）拿着手套向观众挥手致意，这不就是我前些日子梦见的场景吗？我还记得那段日子沉迷于fm，几乎每天晚上都是玩着游戏入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晚上总是会梦到自己变成主教练，站在场边运筹帷幄。我清楚地记得这个场景曾经两次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段时间我在fm游戏中执教利物浦队，第一个赛季的足总杯首轮和联赛杯第二轮碰到的对手都是普利茅斯。或许在游戏中遭遇普利茅斯的那个夜晚，我还在自己梦中重新上演了那一场比赛。之所以对麦克考米克有印象则是因为一般球队的列队顺序都是队长第一，门将第二。而麦克考米克既是队长又是门将，肯定站在第一位，因此也显得比较特别。顺着这个思路回想，我想起自己最近一次玩fm时心血来潮，想要选择一个低级别联赛的队伍，就像前些年的霍芬海姆，还有新科英超冠军莱斯特一样，来一次草根的逆袭之旅，而我的最终选择正是普利茅斯，可能这就是我出现在普利茅斯的原因。

        既然前两次都是做梦，这一次不会也是吧？当然是做梦了，不然一个身在中国还在念研究生的“单身足球狗”怎么可能突然间出现在英国南部的美丽沿海城市，而且还能遇到第一次见面就邀请我看球的漂亮姑娘？

        “哎，我真蠢，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就是梦呢？”

        我轻声说着调侃自己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嘀咕什么呢？怎么还傻笑起来了？”

        温迪奇怪地看着我，显得有些不解。

        我当然是笑自己没有早意识到这是梦。带着奶味的海风，异常柔软的草地，不期而遇的邂逅，说来就来的出租车，这一切不正是告诉我，这是梦，而且是我的梦。一想到这我就很兴奋，既然是我的梦，那这里面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会按照我的意识发展，我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为了试验真伪，我打算跟温迪打个赌。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就猜这场比赛的胜负。”

        “你是不是傻，我们都支持普利茅斯，怎么猜胜负，难道你要支持对手？”

        我其实是想支持对手来着，毕竟我并不是什么普利茅斯球迷，只不过在梦里穿着这件球衣罢了。不过猜胜负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要是连比分都能猜中，那我就能确定这是在梦里了。

        “对对对，都怪我这个脑子不太好使，那我们来猜比分吧，这总可以吧。看咱俩谁猜的比分正确，就算谁赢。”

        “好啊，这样看球就好玩多了。我猜普利茅斯3比0完胜！”

        “一看你就不专业，朴茨茅斯又不是什么鱼腩队，怎么可能3比0。”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快报你的比分吧！”

        “我猜2比1，而且是对手先进球，然后普利茅斯队逆转。剧情都给你写好了，刺不刺激？”

        “还剧情呢，你先想想赌什么吧。”

        如果真是我的梦，那这赌我就赢定了。要不就趁机发展一下和姑娘的关系，去她家看看。

        “我要赌一张床！”

        “你什么意思，赢了要我给你买一张床？”

        “当然不是，因为我晚上没地方住，如果我赢了，你就让我在你家住一晚，施舍我一张床，可以吗？”

        “行啊，如果我赢了你就睡大马路上吧，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于是我俩兴致勃勃地开始看比赛。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开场阶段，朴茨茅斯队显然进入状态更快，一直在中场控球组织，掌控着比赛节奏，伺机对普利茅斯队的后防线发起进攻。虽然我对普利茅斯队了解不多，但对朴茨茅斯可就熟悉多了。这段时间在右路非常活跃的球员叫加里·罗伯茨（garyroberts），我在玩游戏时就对他有很深的印象。32岁的他虽然在速度与爆发力方面不占优势，但他用开阔的视野和出色的传球弥补了这一点。足坛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足球永远跑得比人快”。如果能够让球动起来，这比自己跑起来更具威胁。这是我第一次看货真价实的罗伯茨踢球，他在场上的风格和游戏里非常相似。虽然过人次数不多，但他会把每一次过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现在他在大禁区右侧拿球，对方边后卫立马上前防守，不让他转身。由于背对球门，罗伯茨根本不清楚门前队友的位置，更别说起脚传中了。而另一边，对方的边前卫正往他这边跑来意图实施包夹，同时也堵住了回传边后卫的线路。只见他左脚拉球往回一拨，防守队员也跟着往右侧移动。待球滚到右脚脚后跟位置时用右脚一磕，球从防守队员两腿之间穿了过去。穿裆永远是球场上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过人方式，而且被穿裆的人总会出现一两秒愣住的情况。罗伯茨趁机转身完成过人，估计是担心防守队员会很快跟上来，他瞄了一眼禁区，没有做任何调整便起脚传中。中路包抄的迈克尔·史密斯（michaelsmith）高高跃起，力压对方后卫将球顶向门将移动的反方向。1:0，朴茨茅斯队率先取得进球。

        “好球！”

        我不由地喊了出来。因为这球从过人到传球一气呵成，而高中锋的头球也有力拔山兮之势，实在是精彩。不过我忘记了坐在身边的可是普利茅斯球迷，喊完那一声我就没敢看她，等着从她那边刮来的“暴风雨”。没想到，她竟一言未发。我悄悄望了望她，估计是为普利茅斯队着急，小脸蛋已经涨得通红。但是她着急也没用，普利茅斯队的整体防守略显松散，在肋部给了对方太多机会。而罗伯茨几乎是“穷人版贝克汉姆”，他的传中球弧线极大，精度很高，给他机会就等于给自己挖坑。就在半场结束前，迈克尔·史密斯的一次头球击中了横梁，差点梅开二度。

        一声哨响，半场结束。普利茅斯队的球员在走回更衣室的路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是主教练刚刚被炒鱿鱼，不知道助理教练有没有这个魄力去训一训话，不然带着这士气上场，下半场指不定还要再被进几个。我扭头看了看温迪，她也显得很低落，一言不发，这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我拍一下她的肩说：“怎么一句话不说啊？看个球不用那么在意，胜负都是兵家常事嘛。”

        “你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要相信我，下半场普利茅斯队肯定能逆转。不过半场时我看他们都耷拉着头，得有个人去鼓舞一下士气才行。”

        “你以为鼓舞士气很容易啊？你行你上啊！”

        我当然知道更衣室管理有多难了，且不说现实中很多主教练都是因为更衣室出问题才黯然下课，就连足球经理游戏里也是一样，我遇到的球员在性格、心理状态等各方面都会有所不同，所以每次中场训话我都会小心翼翼，希望能给所有人带来正面的影响与鼓励。

        “我知道这很难。本来以为这船坞德比应该是场面火爆，两队‘互相伤害’的节奏，结果上半场却是一边倒。如果德比这个话题刺激不了他们，说不定升级可以。我刚刚上网看了看联赛排名，普利茅斯现在是第五，但是距离前后的差距都不大。虽然现在是4月中旬，已经接近赛季末了，但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努力一点，说不定能进前三直接升级。如果懈怠一点，到时候说不定连附加赛的资格都没有，那就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了。我想没有人会愿意留在英乙吧？不过我在这高谈阔论也没用，球员们也听不到。”

        “想不到你还说得头头是道。那如果要换人，你觉得该换谁啊？”

        我怎么知道该换谁，以前没玩过普利茅斯队，连队里有哪些球员都不知道。除了……

        “卡……卡雷和维尔德吧。”

        关于普利茅斯，我只记得这两个人。在游戏中担任利物浦队主教练时，曾经两次面对普利茅斯，而卡雷在两场比赛中均取得了进球，有一球还是30码开外的直接任意球破门。而维尔德则是在第二场足总杯的对决中送出两次助攻，一度帮助普利茅斯队将比分扳平。赛后他接过了颁给当场最佳球员的奖杯。不过我不知道今天这两人有没有首发，如果他们原本就在场上，那就闹出笑话了。

        于是我赶紧了加了一句，“他俩……没上场吧？”

        “对，原本都是球队主力，只不过对管理层炒掉主教练的决定不满，所以不愿意上场。”

        “哪有球员不愿意踢球的，刺激刺激肯定可以，就看这个助理教练的造化了。要我看，普利茅斯队在上半场之所以疲于防守，不能怪后防线，相反后防线的表现已经足够稳定了。之所以处于劣势是因为前场的进攻组织不好，缺乏明确的思路和速度的冲击，哪怕有一两次将反击打成，对手就会有所忌惮。上卡雷主要是加强组织同时加强定位球的威胁，而上维尔德则是利用他的速度和无球跑位。如果进攻顺畅了，下半场45分钟足够翻盘的了。”

        “你以前是不是当过教练？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虽然不懂你说的，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心想，那当然了。毕竟是98年世界杯就开始看球的老球迷了，而且足球经理游戏也玩了快10年了，怎么说骗骗你这样的小姑娘还是没问题的。

        “你就别夸我了，咱们在这边说来说去其实也没用，还得看助理教练会怎么调整。而且我还得跟你说一句，看球啊就是来放松，来享受的。你看球的时候别老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当心保安把你当恐怖分子拉出去。”

        “我这不是为球队着急嘛，他们要是踢得好，早点进球领先，我也不会那样了。”

        “行行行，你是天底下最爱普利茅斯队的球迷。你就放心吧，咱们的主队肯定能赢的。”

        “你就可劲儿笑话我吧。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着下半场开始前去一趟厕所。”

        一眨眼，温迪就跑没影了，留我一个人坐着。环顾四周，整个球场稀稀落落地坐了百来号人。有的还不是来看球的，因为他们的眼睛从来就没有关注过球场。光一个东看台就是人生百态：西侧那对小情侣都已经亲热一个上半场了，还在那卿卿我我，不知道腻不腻。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士，一个人悠闲地坐在那儿看着手机，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什么文件，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是推销保险的。东侧还睡着一个人，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流浪汉。他用报纸盖住自己的头，座位边上放着好几杯球场随票赠送的可乐。没有球迷的球场，其实就像个公园，什么人都能进来。而在球场中央踢球的人则更像是表演节目的杂技团或者舞蹈团，对于这些逛公园的人来说，可有可无。球赛踢与不踢，他们都会坐在那里，忙着自己的事。要是我是这个俱乐部的球员或者主教练，开场看到这情景也就没什么赢球的念头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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