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局中人
时光如水，自落云观来了三个人，云林作为观主，一下子没了自由。
足足半个月，他连大门都没走出去过。
定心凝神，敬告先祖，沐浴更衣，焚香守意……听起来很忙，事实上，就是云林一个人待着。
不能乱跑，也没有人与之说话，看着其他人出现，然后…消失。
“道爷被监禁了？”云林一开始还想不明白。
壮着胆子出去过几次，都被那些把脸都包起来的黑衣人恰到好处的拦下来，然后他明白了，他果然被监禁了。
这段时间，虽然没人说话，但他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
云林自幼流浪，随着师傅去过很多地方，他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之人。
“这些人，不像什么正经路数啊啊！”林云在四下无人中喃喃自语。
龟甲在手指上翻飞，小道士却始终自己的出路。
又是三天，云林终于被告知，传闻中的启灵大典即将开始，一切从简之下，就是落云观的大殿里摆上云林平常洗澡的木盆，拉一道帘子，仅此而已！
这让沐浴焚香静心凝神，严阵以待三天的云林直接就是一愣，说好的皇室血脉呢？
场地虽然简陋，但启灵所用的东西却绝不简陋！
布帘拉开，一片五光十色……
仿若儿臂的人参，似美玉雕成的灵芝，透过透明的玉盒清晰可见。
闪着绿光的粉末，生有九窍的果子，还有一块石头，数尺大小，颜色灰白，形状奇异，上有蝴蝶石纹，栩栩如生，仿佛要振翅欲飞。
奇珍异宝铺满不大的道观。
供桌上，墙角边，甚至白龟的脑袋上，都放着一些怪异之物，异香扑鼻，流光溢彩！
云林目瞪口呆！！
偏僻的道观，在这一刻，仿佛天上宫阙……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的一朵雪莲！
脸盆大小，没有一丝杂色，静静的漂在木桶中，纯粹的好像能看见其中的脉络。
雪莲无香，却有种沁人心脾的力量。
世有雪莲，举世无双，据说曾经的大楚国有一汪神秘清泉，水不可喝，细不能流，其中生长着一种植物，最多不过三朵！
“这是……净世雪莲？”
小道士有些膛目结舌。
“这的确是净世雪莲，楚国国祚消亡，这世上也可能只有这一朵了”黑袍监正站在桶边，向桶里扔了一块火灵芝，“殿下褪衣开始吧”
还是一脸震撼的小道士无意识的点点头，随即一怔，脸色瞬间通红，“你…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呵呵，当然，我是主持仪式的人啊！”黑袍中传出的声音充满了打趣。
见云林的脸越来越红，这个永远藏在黑袍中的人呵呵直笑，“呵呵，小道士还害羞，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多大？云林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从声音判断应该不大，和自己年龄可能差不多。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这样认为了！
原本清脆如铃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几分迟暮，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连一直平滑如水的黑袍也似乎褶皱了几分，“大楚灭国已经三十载，而我作为大楚钦天监监正，今年多大了？”
一句话说的云林寒毛直竖，按照这种想法，那凭声音就让自己心神动曳的黑袍人，岂不是一个难以想象岁数的老太婆？
想着昨天的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云林脸上的红里开始透着一股黑！
如果是一个老婆婆，那云林就不在乎了，大家都是光屁股洛水里洗澡的英雄好汉，那能在乎这些小节。
木桶很大，里面盛放着极多的珍惜灵药，水是冰水，人参灵芝都如枯木一样沉在水底，看着就像要与灵芝共浴。
云林刚一进去，黑袍人就洒下一把绿色石粉。
冰水骤沸，灵药沉浮，一桶水突然变得热气升腾，各种东西猛然化开，狂暴异常，如同岩浆滚动，云林刚抗住寒，瞬间又是一股热流爆，蒸煮肉身，洗精伐髓，不伤表皮，直冲脏腑。
“啊！！！”
难以想象的感觉……
不单单是痛，寒热逆转，瞬息万变，云林感觉自己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撕裂开来。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体内爬动，痛痒，还有一种不能叙说的感觉！
小道士放声惨嚎……
原本只是一桶水，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桶不断熬煮的大药！
这个桶里还有一个人……
在开始之前，黑袍人曾言开启皇室血脉没有任何危险，但此刻一种极致的痛苦由内而外，深入脏腑骨髓，一瞬间，云林开始流血。
每一个毛孔都在溢血，暗沉、粘稠。
这种强度，可不是会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云林惨嚎中，脸色变得苍白……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云林惨嚎才几不可闻，黑袍紧紧盯着云林，直到此刻，才郑重取出一个玉瓶，指头粗细，剔透无比，几滴金色液体璀璨无比。
“这是大楚最后一位皇帝的心头精血，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你准备好了吗？”
黑袍人一句话就让意识有些涣散的云林瞬间清醒，心里一凉！
什么叫有些疼？
脏腑雷动，血液奔腾，开启血脉的过程与小道士设想的完全不同，以外力催动血液，用痛苦激潜能，原以为所谓的血脉启灵如传言中仙人指点一样，指头一点，立马一步登天…
实在没想到，事实却是这样！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才会是‘有点痛’！
玉瓶稍开，一股醇厚之极的香味便扩散开来，仿佛一坛陈年老酒，尘封尽启，血入木桶，翻滚的水面刹那结出薄冰，这不是寒，而是一种极致的力量。
吞噬一切，由外而内，矿石粉碎，灵药化开，一桶的珍贵之物，就在这短短时间，尽数纳入几滴金血之中。
大楚最后一任皇帝，心头血！
眨眼间，满桶沸水就此凝结，云林被冻在了一块冰里！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出现，几滴血液抚平了所有伤痕，更消融了一切痛苦，仿佛在大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得到了一壶甘冽的泉水，一个几天没有睡觉的人，终于沾到了最柔软的床铺。
无比深沉的睡意汹涌而来，势不可挡，云林一惊，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结果被摧枯拉朽，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没能散开，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沉沉昏睡当中。
不是昏迷，而是睡去！
道观之外，昔日中书令韩良、黑袍人，还有那位名叫周邦彦的魁梧老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
“看来的确没有人能熬过这血脉开启的痛苦，小道士也昏了”
说话的是韩良，此刻的他那还有一丝之前的恭敬……
嘲弄的表情触目惊心，看着云林，就像是一只即将被宰的鸡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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