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切未必（二）

青悠然含着泪，环顾了一下书房说：“这个书房这么大，肯定也装得下我的秘密。”

        顾言不语，从未见过青悠然这样流过泪，像是心底压藏了很多年的委屈，就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我和你有点相同，就是我们爸妈不大那么喜欢自己孩子。但是你爸妈让你人格尊严独立，我爸妈只是让我生活独立，在他们那里我是没有尊严的，至于人格嘛，我是分裂的。我可以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后一分钟后装着若无其事然后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青悠然看顾言的样子，继续说：“你别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是在他们多哭一声或者抽泣一下，就会继续挨打。”

        “你爸妈要打你？为什么打你？”

        “为什么！有各种原因吧，最根本的就是他们不喜欢我！”青悠然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继续说：“我爸妈也是农村里的，我爸是家里的长子，所以他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是生了我，一个女孩子。当然让他的希望落了空，可是他又是工人如果再生工作都会没有，于是我从出生那一刻就成了他的眼中钉。我听我姑姑们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是个女孩的时候他头也没有回就走了。反正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是在棍棒下过的日子，我不敢做错任何一点事，我真的很怕挨打。我挨打的理由都是很千奇百怪，我打了别人家小孩，他父母找上门来我要挨打。我被别人家的小孩打，我爸妈不会去找他们理论，只会骂我没有用，最后还是我挨打。所以我不敢在厂里惹事，也不敢和厂里其他小孩玩的太近。他们可以搞一身泥土回家，可是我不行。他们可以跑得浑身是汗回家，可是我不行，我回去都会被打的。他们可以去摘厂里果树的果子，就算保卫科的抓住他们，他们父母也是在保卫科面前做做样子说说他们，可是我不行啊，我只能远远站在一边的看着。我只走近那么一次，我和另一个小女孩帮正在树上摘果子的小男孩捡地上的果子，刚过去捡就被保卫科的抓住了。我们三个本来就住一个单元，他们两个都没有挨打，我求保卫科的叔叔不要去找我爸，保卫科的人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领我去机房找我爸，我记得我当时吓得抖，保卫科的那些人还说什么早知道是今天这样子就不要去偷果子。我爸一听保卫科说完，两耳光就扇在我脸上，我哭着说我只帮忙捡，他又是两耳光扇过来。机房里的人都在拦他，他又踢了两脚过来。所以我很少和厂里小孩一起玩，我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偶尔有些小孩会来找我玩，我不敢和他们在家里玩游戏，只是看电视，他们叫我出去玩我也不敢去。有时候一个人比较孤单就会让他们留下来陪自己。但是我爸妈一回来，他们就会走了。有次我一个人在家刚洗完头，突然就停电了，我就下楼去了。停电嘛，我爸他们机房也没有办法再上班，于是就提前下班了。刚走到厂区宿舍门口，电就来了，我像其他小孩一样蹦蹦跳跳说‘电来了，电来了’。我爸就用装着工作服的袋子朝我后脑勺砸来，周围的人都在问我痛吗，我永远都记得我当时的心比后脑勺还要痛。他们机房里有个女人还做了一个实验，把我给我爸送的雨伞藏起来，看我爸会怎样对我，我爸没有让她失望，对我一顿毒打。我一直说我把伞挂在那里的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爸不听只顾打我，那个女人还在一边看笑话，直到她老公来了她才拿出来。她老公不停给我爸道歉，她还在一边不要脸的说只是开玩笑。她开玩笑却弄得我浑身是伤痕，我爸连问都不问一下只管先打我。”青悠然的眼泪越流越多，这是她心底最痛苦的事。不是从小挨的打，是自己父母不爱她。

        顾言很想亲手擦掉青悠然眼角的泪水，可是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只有默默的递上纸巾。

        在一阵沉默后，顾言说：“你爸为什么对你下手那么重。你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青悠然擦完眼角的泪水，叹一口气说：“唉！他就是不喜欢我，他想要的是儿子不是我这个女儿。”

        顾言问：“你问过你爸的？”

        “这个怎么问，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青悠然说。

        顾言继续问：“你都没有问过就先下结论？”

        “事实就是我不是儿子。”

        顾言听到这话有点气愤，说：“这明明就是你爸脾气不好，根本不管你是不是儿子的事。就算你是个儿子还不是一样的。”

        青悠然低着头，两只手大拇指互相转圈说：“不一样，我看过他对我姑儿子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我表弟，是自内心的那种。他对我我表弟的那种笑容，从来没有对我用过一次。我与表弟一起摔跤，他会先去扶我表弟然后叫我自己站起来。我表弟在我家睡觉咳嗽的话，他会连夜带我表弟去看医生。我要是晚上睡觉咳嗽的话，他会听着很烦就会在门外一直骂我‘咳咳咳，一天都知道咳不知道自己去吃药啊。听到烦死了。’他站在门外我肯定不出去，我就一直憋，憋得满脸通红。实在憋不住了就盖着被子咳，如果他还在外面骂说明他还能听见。我就裹着被子躲在衣柜里咳。到现在我还有这个习惯。一旦咳嗽停不下来，就躲在里面。冬天还好，夏天就像在里面憋死了一样。”说完这一句青悠然哼哼假笑起来。

        顾言听后，说：“你爸这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太严重了。”

        “在你眼里他是重男轻女，在他眼里他是断后了。这在农村是很严重的，尤其他又是长子。”

        “管他是不是长子，他就是对你不好。”在顾言心里，青悠然他爸就对她不好，什么重男轻女都是借口。

        “我知道他对我不好，我能怎么样？我能说他是一个喜欢打女儿的神经病吗？”

        顾言一时说不出话来，青悠然心里肯定比自己清楚。毕竟那还是她自己的父亲，就算被挨打，也确实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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