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灵...灵犀一指？
月明星稀。
夜空是深蓝的，看得杜初有点忧郁。
鸡汁焖笋，红糖老肉，酥油泡螺，无骨酱鸭……这些美好的事物，随着行军深入，离他也越来越远。
蹲坐在马车边，小溪的圆石上，马儿吃草喝水，他啃两口干粮烧饼，灌两口白水，有些郁闷地注视着周围的杂兵。
高和赵金虹打声招呼，偷偷摸到杜初身边，贼兮兮道:“少爷，我这里有好东西。”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大块肉脯。
人有时候很容易满足，杜初这时就很满足，他简直觉得高就是他最亲的亲人。
他将肉脯撕成两半，两人就躲在阴影里舔舐起来。
嗯，舔。
等舌头上有了些肉味，再去啃两口烧饼，这样本不多的肉，似乎就变得无限多了起来。
不远处，篝火边，一群杂兵正在烤肉。
更远处唯一的先锋营正在马上啃着干粮，未到深夜，他们竟不下马。
杜初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指了指篝火边的杂兵，一脸绝望地问道:“他们哪来的肉？”
高道:“自己带。”
杜初道:“可当时说的是带干粮。”
高满脸郁闷，难道生肉也算干粮？
高道:“要不我们去抢些肉来。”
杜初道:“有命抢，有命吃？”
高挠了挠脑袋道:“我总觉得这帮杂兵不对劲。”
杜初抬头望了望明月，望了望树林，叹道:“这还用说？我偷摸去林子里瞧瞧有啥野味罢。”
……
有些人和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合不来。
譬如浪荡的少妇和纯洁的处女，譬如以武犯禁的侠客和手段残忍的大理寺寺官，譬如先锋营仪容齐整的唐军和懒散邋遢的后勤杂兵。
先锋营的人现在就觉得这些杂兵非常的碍眼。
一帮没武力，没纪律的狗癞子竟然在烤肉，先锋营的唐军简直气得牙痒痒，到了明州一定要将这些人和他们的校尉将军一齐军法处置。
一个头凌乱，目光散乱的杂兵总算被先锋营的人不屑与鄙视的目光盯的回过神来。
他一边剔着牙，一边反瞪先锋营唐军。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总认为，剔牙比绝大多数事情更重要。
先锋营一位看起来年轻的骑兵冷哼一声，对着那个挑衅的杂兵单掌化刀在脖间一抹，以示警告。
杂兵汉子眼里带光，冷笑两声没有动作。
有人以为杂兵是怕了，杜初也这样以为，直到出了第二天这件事。
……
杜初高并肩走在队伍中，显得和周围人有些格格不入。
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杜初感觉他们已经接近明州地界，因此先锋营的人，也变得格外小心起来。
晴天，白日，山林。
第一辆辎重马车最右侧的黑马忽然“唏律律”哀鸣起来。
这老实本分的马，平日里马尾都不会多甩两下，今日怎么会如此突兀得出声响。
赵金虹几步从侧边跃至，皱着眉围着这马看了几圈。
杜初离马不远，此刻也赶过来问道:“生了什么？”
赵金虹本来想将旁人轰开，一看来人这张脸，又强行将话咽了回去。
原本健壮的黑马此时似乎撑不下去，“哧哈哧哈”喘着大气，马腿弯曲，跪倒在地。
杜初看了两眼，双手往黑马脖间摸索了一会儿道:“看这里。”
赵金虹和周围几人赶忙看了过来，杜初道:“这里。”
只见他食中两指连晃，在黑马脖间几个穴位连点。
忽然马脖上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血印，杜初内力运转，单手一劈，只见一道血光突现，直袭他面门。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他两指一夹，生生夹住血红事物。
众人一观，不由大骇，竟是一只小臂长短不断蠕动的血色长虫。
赵金虹强忍住腹中酸水，解释道:“这应该是江南雨后多见的水蛭，还算常见。”
杜初摇摇头道:“这不普通水蛭，我玩马多年，对水蛭再了解不过，水蛭爱咬马，但绝无毒性，于黑马如蚊虫而已。”
他运力将手中水蛭一甩，虫子摔落地面，断成碎块，碧血迸溅。
“你瞧，剧毒染血呈碧色，这水蛭可是有主人的。”
赵金虹面如土灰，是谁要对马下毒手。马死了，这车辎重又怎么办。
“让让”
“让让”
一个吊儿郎当的中年军官走上前来，赵金虹见他，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跑到他身边耳语不停。
军官笑着拍了拍赵金虹肩膀，看了眼杜初，朝四周喊道:“大家都回去，我自有安排。”
此人应该就是军需校尉封肴，赵金虹的小舅子，虽然在杜初看来，更像是大舅子。
他跟着赵金虹闪到一边，低声问道:“他真是你小舅子？怎么看起来比你年纪还大。”
赵金虹看起来三十年纪，他妹妹应该不到三十，这封肴不管怎么看都有四十。
赵金虹笑道:“我妹妹今年二十四，我妹夫四十四。”
杜初先是一愣，看赵金虹样子似乎不想多说，他也不问。
那边封肴站到坡上，喊道:“军需营一队听令，将行李卸给二队，人力拉车。”
杂兵们哗然，其中十数人已经吵闹起来。先锋营已然了解这边情况，骑马站在坡上，也不理会。
白天那个头凌乱的剔牙杂兵带头喊道：“怎么不让先锋营的人让出两匹马来!凭什么让我们拉车，我们又不是畜生。”
“对啊！”
“凭什么他们骑马，我们拉车！”
“让马！”
“让马！”
杜初躲在人群中，讶然道：“我大唐军队不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吗？这军需营怎么回事怎么敢。”
赵金虹苦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军需营的杂兵，都是杭州府衙大牢里出来的戴罪之人。”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时至正午，太阳晒的越凶，众人闹的越厉害。
一道炽烈刀光打破了僵局，刀势竟蜿蜒绕过了人群，直劈剔牙杂兵的面门。
两指，这一定是神奇的两指，两指夹住了刀锋。
夹住了削铁如泥的刀锋，也彻底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连苦练拈花指十数年的先天高也不得不感叹，这两指之功力丝毫不在他之下。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指主人的眼力，远非他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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