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英辉的心里话

沈玉秀很快端上几道精致的小菜，她已经是英家的女主人了，但仍就喜欢下厨做几道拿手的小菜犒劳奔波在外的丈夫。

        两兄弟就在这偏厅，关起门来，喝着小酒。

        石川端起酒杯，敬了英辉，“你就把那些送礼的人搁到一边？我大略扫了一眼，里面可有不少帝国豪门，你这么做，不会得罪人吗？”

        英辉不以为意，“总宪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得罪人的，现在得罪和以后得罪，又有什么关系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故意的。”

        石川一愣，“故意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英辉避而不答，反倒问起他来，“小川，我英家是什么身份。”

        石川不假思索，夹起一块鸡片塞进嘴里，“巨富望族啊，论财力，你英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谁不知道，你家的商队遍布整个光明大6，你小子念书的时候，零花钱都是大把大把的金叶子，否则我会和你做朋友？”

        刚想夹一块虾仁，没想到被英辉抢先，于是接着道：“说起这个，我觉得你完全没有收礼这个必要，他们送再多的银票，再多的古董，你也完全看不上，你老爹留给你的宝库，十辈子也花不完，我还真纳闷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搞这一套。”

        “你真的猜不到？你小子别跟我装蒜，说说，看看咱兄弟俩是不是有默契。”

        石川放下筷子，仰头灌下一杯酒，砸了咂嘴，“我觉得你肯定是在做样子。”

        “说下去。”

        “嘿嘿，你小子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不过你的做法我支持，你从西北军载誉而归，虽然西北军节节败退，但大家都知道，若是没有你坚守洛汗要塞，叛军早就打进中央行省，说不定现在已经围住圣盔城了，所以你非但无过，还是有大功，所以这个总宪位置，一则为了表彰你的功劳，这第二嘛，陛下自然是看中你的人品，你小子虽然不着四六，额，应该自由洒脱，但最大的优点，也是陛下最看重的，就是没有派别，你英家经商，并没有贵族背景，也没有参与到其他势力中，身家清白，我想这也是陛下决定由你来做这个位置的重要原因。”

        英辉宛然一笑，一刹那，比花儿还娇媚，俊美的脸庞因酒精而出现酡红，比女人更具杀伤力，石川俺呼老天瞎了眼。

        “小川，你说的没错，我故意放这些人进来，虽然他们都准备了厚礼，但我完全看不上，我把他们晾在一边，其一就是让陛下放心，我也是贪财之人，有了这个弱点，陛下对我会更放心，否则我居功而不自傲，盛名而又不持宠，陛下会怀疑我有所图谋。”

        石川点了点头，不错，身为臣子，功高震主有之，贪赃枉法有之，而后者往往活得更久一些。

        “还有一点，你没猜到，不过刚才你倒是提到过，就是我的出身，我英家世代经商，富甲天下又有何用，根本没有地位，英家多得是银子，却换不来尊重，还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遇见的场面吗？”

        石川哪能忘记，当时他们在一个学堂读书，但彼此都不认识，下课后现英辉被几个官宦子弟堵在角落里，当时英辉面色清秀，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却衣着华丽，大把大把零花钱，被几个瞧他不顺眼的公子哥找麻烦，不但抢他的钱，还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石川和方劲看不过眼，便替他出头，不仅海扁了那几个公子哥，还勒索了一大笔医药费，当时动静闹得挺大，不过得知石川的身份，那几个公子哥不但交了钱，还成了他们的小弟。

        从那天开始，这三个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方劲身体壮硕有力，打架像拼命一样，人人都怕他，石川则脑子灵活，经常出主意，让三个人免于责骂，英辉就负责出钱，各种游山玩水。

        “大哥，怎么提起这件事。”

        英辉狠狠地灌了两杯酒，喝的太急了，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小川，从那天开始，我就明白了，财富不能给我安全感，我家是有钱，可那又怎么样呢，那几个小子的父亲只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儿，就完全不把我家放在眼里，而你一出面，连他们的父亲都要亲自给你赔礼道歉，这说明了什么，钱不是万能的，它能填饱我的肚子，却不能给我安全感，你再看看外面。”

        英辉哐当打开门，手指对面的大厅，“你看看他们，这里面有一部之长，有封疆大吏，有财务大臣，这些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是现在有求于我，我不回来，他们就不敢离开，我若能去见他一面，就如同施舍。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誓：有朝一日，我要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踩在脚底下！我刻苦的读书、练武、学习宫廷礼仪，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好准备！从贵族学校出来的第二天我就报名加入了家族军队担任下级军官，期望有一天能通过军功飞黄腾达。你在西北军见到我不是很惊讶吗？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家族生意，跑到西北这个偏僻的地方当大头兵，今天你应该知道原因了。”

        “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万夫长了，可你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但在军队里呆的第一个月我就明白了，虽然我有才能，但这里是讲背景的地方，西北军就是你石家的私军，没有你石家人点头，没人会欣赏一个没后台、没背景的毛头小子的才干的！假如我像其他人那样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干活，不出意外的话，三十年后说不定我会升到万夫长的位置，然后混一辈子，若混得好，能给儿子留个位置，可那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那种光彩夺目、万人瞩目的权力。”

        “小川，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虽然在家族处境不好，但你终究也算半个石家人，就凭石川这两个字，你进入西北军后，便平步青云，可能你还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成为将军，击杀五千蛇人，就能成立封号军？”

        “大哥，你喝醉了。”

        “小川，你让我说，我知道，你和方劲拿我当兄弟，可外面的人不这么看，他们认为是我高攀了，你们是仁人君子，是正义之士，尽忠帝国……但是又有什么好处？小川，你最重义气，这是你的优点，但也会是你的缺点，记住，若是以后你我兄弟刀剑相向，你绝不能手下留情，哈哈，可笑吧，总宪大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英辉一边说，一边猛的喝酒，看来这些话已经存在他心里很久了，如同大山一般压着他透不过气来。

        石川一边安慰英辉，同时也深深地同情他，只不过他心里也有这么一块地方，埋藏了许多苦楚，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话。

        他身为石家三少爷，地位尊贵，但他们看不到自己内心的苦，曾几何时，他宁愿睡在马路上，也不愿踏进那扇门。

        英辉说他幸运，石川承认，他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义父石无敌，视他为己出，不断地教导他，培养他，却从来没有提出他的希望，所以石川不断地努力，不断地进步，就为了有朝一日，石无敌提出他的希冀，石川能够很快达到，只可惜，那一天还没有来临，石无敌就如同人间蒸一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石川轻轻道：“大哥，今天你得偿所愿，你开心吗？你心满意足了吗？”

        英辉给石川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道：“当我看到这些人挤破门槛想要见我一面，只要我沉下脸，他们都会惊慌失措，这种感觉的确不错，可是时间久了，我就没感觉了，心满意足？”

        英辉摇头苦笑，“小川，我与你不同，你是个浪子，荣华富贵，权势权威，你统统不在乎，可我与你不同，权力的诱惑岂能满足，你永远不会满足现在的位置，当你的位置越高，眼红你的人就越多，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只要你稍有疏忽，他们便蜂拥而上，用武力，用诡计，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只要能置你于死地的方法，他们都会用。”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得不一直往上走，只有强大的权力，你才能活下去，你才能保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而这样你就会得罪更多的人，这是一条不归路，只有哪一天我闭上眼，才算结束。”

        石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该劝英辉不要过分重视权力？可他说的话连石川都无法反驳，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是自己，可能也会这么做，身不由己，不得以而为之。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世兄弟，英辉能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可见对石川毫无保留，这些话他绝对没有和沈玉秀说过。

        英辉见石川低头不语，沉声道：“小川，你和方劲是我英辉一辈子的兄弟，无论将来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对你俩下手，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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