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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另辟蹊径


“掌柜的,来里屋一叙。”

        次日上午,马天复带着小兰来到五味坊,见到周继红,直接拉着袖子往里面拖。

        周继红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兰颇为讶异:“二柜,这是?”

        “家里一个丫鬟,我叫她来帮忙的,不要工钱。”

        “兄弟,你家连丫鬟都这模样?这装扮?你贵姓?”周继红突然像不认识马天复一样。

        “掌柜,从今天起,我们放手一搏,要么大家吃香喝辣,要么我一人吃糠喝稀,只要你点头!”

        “此话怎讲?”

        “这位,小兰,就是我们第一个女倌!”

        “啊?”

        周继红上下打量着马天复,又看了看小兰,大惑不解。马天复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小“五味坊要想做好,不就那么几个难处,有什么大不了的?店面小算什么,待东西准备好,让老疤他们什么事都别干了,天天竖根大幡在门口,人多就耍起来。逢集就到集上耍!”

        “你昨天说过了,行是行……”

        “你听我说完。没堂倌,我们就都用女倌!漂亮小姑娘怎么看都比大男人顺眼吧?”

        “我们是食肆不是妓院……”

        “别打岔。堂倌做的那些什么点菜推菜的,全不要了!客人进门,先说准备花多少钱,吃什么菜全凭我们安排!省得厨房这也备一点那也备一点。一句话,菜市什么菜好我们买什么,我们买什么,客人就吃什么!掌柜的,你说,你早上去买菜,两斤重的鲶胡子和半斤重的黑鱼,你买哪个?现宰的羊肉和陈猪肉,你买哪个?我们厨子一般,但材料好,凭这个就比别人高了三分。”

        周继红想了一下道:“这一点,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有的客人不爱吃羊肉,人家就要吃猪肉,你这样不成了强买强卖了?还有,遇到那种不清头的客人,甩手丢给你个五两银子,你准备上什么菜?”

        马天复呵呵一笑:“好办,报官。私易金银,胆子不小!这种存心捣乱的客人,你跟他客气?”

        昨日一出陶元家门,马天复就一直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店里的生意做起来。墨守成规,别人不行就他马天复能行?他自问没那么大本事。有个词叫扬长避短,没长可扬,避短总可以,再就是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周继红有疑虑的地方,马天复已经早就想好如何应对。

        马天复继续道:“至于你说的个人口味,我认为多虑了。我们又不是做全城人的生意,何必面面俱到?城东的纪家菜馆,连蒸鸡蛋都是辣的,不照样顾客盈门?小兰,去给周掌柜捏捏肩膀。”

        周继红连连摆手说不用,真捏上了也就不反抗了。

        “怎样?还舒服吧?咱们这当然不是妓院。有个女倌帮你斟酒分汤,捶打拿捏,我保准你家常小菜都能吃出美味佳肴的味道。你要是吃鱼,她还能帮你挑出刺,怎么样,享受过没?”

        周继红只是一时还不能适应马天复所说的。细细想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用女倌固然好,可店里开销变大了。自行安排上菜,乍一听新鲜,可不一定比一个老堂倌更让客人满意。

        见马天复这副兴冲冲的样子,周继红不好太泼他冷水,摸着下巴看着房梁在想到底怎么跟马天复说。

        马天复道:“待会我两个朋友要来,你看着吧,客人自己点菜?他们会点吗?哈哈!诶?按理说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怎么不见人呢……掌柜,小兰你们赶紧出去吧,外面没人了。我去厨房交待一下。”

        此时,衙役张全、李虎还在双井巷来回转悠。

        “胖子,你说那姓马的不会逗我们玩呢吧?这附近找遍了,哪有叫‘五味坊’的馆子?”

        “瞎说。我看小马人不错,不会没事拿咱寻开心,李虎你识字你得细心点瞅,我就认识个‘五’字,万一招牌被遮了盖了我就认不出来。”

        “你个吃货,吃了人一顿酒就说人不错。还不是他,府衙好几个老爷掉了乌纱帽。”

        “关你屁事。人家请试菜是看得起咱兄弟。要不待会我吃着你看着。”

        好不容易看到“五味坊”三个字,李虎差点都没敢进去——这哪里像个馆子?

        “二位官爷大驾光临敝店,小店蓬荜生辉啊!里面请!”角柜里的马天复热情招呼。

        “马干事,请我们二人喝酒,说这么大客气话干嘛?呵呵。”张全笑道。

        张全与马天复寒暄,李虎只在一边附和两句,马天复却一直往李虎脸上瞟,李虎被看得不自在了刚准备问,马天复却问张全:“张哥,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而且哪有人见面就问人有没有病的?张全纳闷道:“没什么不适,怎么?哦,有点便秘。”

        马天复微微点头,对李虎道:“李哥,借手一用。”

        李虎不明所以,伸出手道:“这是干什么?”

        马天复微笑不语,一手搭上李虎手腕。

        张全哈哈一笑:“我说,你这是开的饭馆还是医馆,是给人喝酒还是给人喝药?是不是还得开个方子?马干事你不用诊脉了,李虎他没别的毛病,就是有些经血不调。”

        “哈哈,张哥懂的真多!经血不调都知道!小兰,出来。带二位客官去雅间。”

        “哎,那个,马干事,我们……”李虎还有话说,不料被张全一脚踢屁股上:“啰嗦什么?还不跟着。”张全一看到小兰眼就挪不开了,可恨李虎还挡在他前面。

        一进雅间,李虎便道:“胖子,你说……哎?”

        张全跟换了个人似的,腰杆笔直,挺胸瘪肚的,斜了李虎一眼道:“小姑娘,你在这是干嘛的?”

        小兰抿嘴一笑看着张全道:“自然是伺候二位客官的。”

        张全心中一荡,憋着的那口气差点泄了,压着嗓门道:“嗯,新鲜。吃了这么多饭馆,只见过小二,没见过小六(妞)。”

        二人落座,小兰端过热水毛巾,让二人擦手,李虎示意不用,张全则满脸堆笑双手接过。

        “客官远来,小六给客官捶捶背解解乏可好?”

        张全立刻绷不住了,大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李虎一脸嫌弃骂道:“丢人的东西!小姑娘,小二呢?茶水呢?你们掌柜请我们来试菜,我们要点菜!”

        张全小眼一瞪:“怎着?瞎?没见人忙着呢?”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明不白!这是家什么店?”

        “你个鳖孙!你弄那么明白做什么?我陪你吃醪糟吃到吐的时候,我找你问明白了没?”

        小兰笑道:“小店不需客人点菜,马二柜已安排好了,还请稍等片刻,茶水马上就到。”

        张全光棍一个,又好色,一有点钱就忍不住去寻花问柳,可一分钱一分货,他哪曾碰到过这么俊俏水灵的小姑娘。李虎不像张全那样春心大动,一是因心有所属,二是他对风尘女子从内心有种鄙夷和怜悯。

        “茶来啦!”门外一声大吼,屋内三人都吓了一跳。

        昨日周继红曾教训过几个堂倌,让他们没事就练练吼堂什么的。可这东西一时真勉强不来,别人家吼堂声音清亮圆润,就算嗓子不那么好,也不似这般吓人。

        小兰到门外接茶,送茶人跟她耳语了几句,小兰才把茶端到二人面前。

        “诶?这什么茶?气味不对!”李虎皱眉道。

        小兰早知有此一问,笑道:“呵呵,客官,您气血两虚,忌茶叶,杯中是黄芪蜂蜜水,气血双补的,对你身子大有裨益。”

        张全赶紧闻了闻自己这杯,道:“我这也不是一般茶叶水!有什么说道吗?”

        “您这杯茶是加了红糖煮的,消食润肠。”

        “嗯!对症!尝尝。哎哟!真烫!”

        “客官,如不嫌弃,小六给您吹吹?”

        小兰弯下腰轻轻吹着气。张全但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小兰的如雪粉颈近在咫尺,竟忍不住伸鼻去嗅。

        “咳!姑娘,去催催菜吧。有人饿了,口水都挂下巴上了!”李虎忍无可忍,大声道。

        小兰直起腰道:“是是,是小六疏忽了,小六这就去。”

        小兰刚出门,张全看着李虎一拍大腿:“她,我要娶她,就她了。”

        李虎嗤之以鼻:“你歇歇吧,烂货。”

        张全怒道:“你说谁?”

        “当然是说你了,死胖子。”

        隔壁,马天复、周继红一直透过窗户纸上的小洞偷偷看着。

        “她叫小六?”

        “不,叫小兰。客人爱称呼什么,她就是什么。怎么样,觉得?”

        “嗯……小姑娘确实不错。可是……嗯……”

        “还有可是?可是什么?”

        周继红明白马天复此时极为自得,现在跟他说什么他也不一定能听进去,说不定还有“妒能”这样的想法,可又不得不说。

        “常人在病征不显时你说他有病,恐怕大多都不会太乐意吧?况且这些糖水啊蜂蜜水啊什么的,又不能药到病除。所谓‘食疗’、‘食补’,终归见效太慢,或者看不到效果。东西好吃不好吃,倒是一尝就知道。茶叶水加糖,有几个人喜欢喝?反正我是喝不惯。黄芪加了蜂蜜也还是黄芪,进来先喂人一碗药喝,这合适?我觉得不合适。”

        周继红的质疑不无道理,马天复认真予以解释:“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其实很多大病是积年累月形成的,只是许多人都不自知,待到病,为时已晚。比如这位李虎,面色无华、毛枯萎、畏寒,是气血不足之征,长此以往,势必累及肝、脾、肾。若能在平日以饮食调养则可无恙。”

        “唉,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医术这东西我不懂,人家是来吃饭的,进门就说人有这个那个病,这合适?况且要是我,肯定认为你危言耸听骗我钱。我们是卖酒菜的,不是卖药的!”

        马天复眉毛一扬:“谁说的?‘五味坊’之‘五味’,既可指食之五味,又可指药之五味。以后,我五味坊,便是一家药膳馆!”

        “药……药膳?”

        “不错!来此吃饭,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当然,食疗之法,日久方可见效。岂不闻‘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在这里吃一顿当然没效果,我们还要告诉客人回家什么当吃什么不当吃。你说,这么一顿饭,三百文钱贵不贵?”说罢马天复指了指已上桌的菜。

        “二位客官,枸杞鲫鱼汤,补气的。猪血炖豆腐,补血的。蕨菜干烧肉,清热解毒,嗯……嗯……哦,治便秘的,吃了就通了!”小兰笑盈盈地报着菜名。

        鱼汤和猪血豆腐都是大盆盛的,张全看着小兰,说不出的心疼:“小六姑娘啊,这么重,你一次端过来累不累啊?万一一个不稳,烫着哪儿了怎么办呀!”

        “没事,伙计送到门口我才端进来的。哎呀,小菜、酒、碗筷给忘了,客官稍等我去拿!”小兰又跑了出去。

        张全满脸失望,一看不见小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怎么做事的!”李虎嘟囔着,拈起一块肉放嘴里,“什么补气补血,不就是家常菜么!就这几个菜,你猜他们得要多少钱?”

        张全一拍李虎手背:“要你钱了?白吃白喝,哪来这么多屁话!把爪子收起来,能有点规矩?跟你坐一桌都掉我身价!”

        小兰再进来时带着个堂倌一起进来的,东西太多实在拿不动。酒和餐具,几小碟的腌菜、咸货,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一个大砂锅,揭开锅盖,原来是个红通通、油亮亮的大蹄膀。

        看到如此丰盛的酒菜,原先有些成见的李虎也实在绷不起来脸了,直说太让小马兄弟破费的。

        “张爷,这是你的黄酒。李爷,这米酒是你的,你的身子最近少喝酒为好。”小兰分别为二人斟上了酒。

        这边李虎已经甩开了腮帮子,那边张全倒是不慌不忙,提着筷子先瞅了一圈,然后闻了闻杯中酒,又拿起装酒的粗瓷酒壶转着圈儿看了会。

        “小六姑娘,这个饭馆,算不得全庐州府最好,但绝对是最考究的一个,”话间看了眼李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兄弟就这个吃相,姑娘见笑了。”

        李虎一口菜噎着说不出话,在一边干瞪眼。

        “呵呵,李爷,吃东西不能太快太急,不然……”

        “小六姑娘,别管他。子曰,食色性也,他贪吃,是真性情。古语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吃坏了那也是他命不好。不过小六姑娘对这样一个粗鲁无礼的下里巴人都能生出慈悲之心,果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生佩服,佩服。”

        “哈哈……唔……呵,呵呵……”小兰先哈哈大笑后又强行忍住,用手紧紧捂着嘴巴。

        李虎本来想骂他,结果听着听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突然想明白了:他丢人现眼是他的事,我何必陪他一起。

        “小六姑娘,这蹄膀不知有何功效?”

        “功效嘛……好吃!算不算?”

        张全一直找小兰说话,小兰活泼开朗地应答着,受之感染,李虎也加了进来,气氛十分融洽。直到张全邀小兰坐下一起吃,小兰才婉拒。

        陪二人说话时小兰也没闲着,她用筷子和小剪刀把蹄膀分成许多小块,每一块都有皮有肉。另外,她还有一把特制的小钩环,专门用来挑鱼脊背和尾上的刺。张全见了,连说自己这辈子之前的鱼都白吃了。

        眼看这顿饭差不多了,马天复才进来与二人见面。二人就只知道表示感谢,至于马天复要的评价,除了夸奖还是夸奖。马天复以为李虎好歹能说出点意见,可李虎也只是说好,什么都好。其实张全李虎这种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经常来吃饭。请他们来,就是自己先看看效果如何,真要试菜,最应该找的应该是老秦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有钱,懂享受,关键是年纪不小了身体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马天复出去招呼的时候周继红则一直在思索。他好歹也当过一阵子纨绔子弟,对马天复想出来的这种大杂烩的法子有点似曾相识,比如有的赌坊就兼营斗鸡、斗蛐蛐,也有青楼偶尔组织客人玩玩骰子,吃喝嫖赌全部包含其中。要是这么看来,还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做法仍有其独到之处。其一,酒色伤身,没哪个妓院会把郎中请到家来,反正他周继红是没见过。其二,便宜!就凭今天这些待遇,三百文是真不贵!反正在他周继红看来是不贵。

        马天复送客回来,周继红迫不及待把他拉到一边,与他商议。堂倌们没让小兰收拾,小兰自然又跟在了马天复身边。

        “应该可行,”周继红此时说话简洁明快,“几个问题。一,以后店里需要女倌,要几个,从哪来,钱怎么出,还有,是不是都像小兰这样的。”

        马天复笑道:“这不难。钱自有人出,人是我的,店里白用,管饭就行。生意好了赚钱了什么都好说。店里十五个包间,八个应该足够了。我想,该不会所有客人都是冲女倌才来的吧?”

        “如果都是小兰这成色的,还真没准。”

        “找找。南淝河边那么多妓院,十个八个还不好找。”

        “这……不太好找吧……不过以你的本事,或许不难?而且,其它方面所牵涉的问题也不少。就说说我暂时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有客人把这里当成茶室,把女倌当茶室女,对女倌动手动脚怎么办?我们管是不管?还有,你给人看病,然后建议人吃这个不吃那个,万一那人最后死了,家属来闹又怎么办?”

        后面这条马天复倒是没想到,挠挠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吧。你说的这些大都是客人无理取闹,我们问心无愧。有头有脸的老爷不会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人,难道我们蜀山帮还怕了不成。”

        周继红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小马,我不知道你什么家世背景,你也没跟我提起过,我就不问了。求新图变是好事,不过要量力而为。张成功说你要做什么事情可以不经过我,但毕竟我是这个店的掌柜,我只能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这么说吧,我个人在想法上不支持你,但在行事上绝不拖你后腿。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我也会尽量帮你。呵呵,我反正已经混成这样了,跟你一起背个黑锅也无妨。”

        马天复还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开口。周继红能这么表态已经足够了,难道还能强求他必须信心十足?何况马天复自己都不是太有把握,而只能说是试一试。对于豪门大宅的人来说,店里的食材药材普通,环境厨艺普通,女倌就算都选漂亮的也还是普通,所有这些普通加一起,不过是普普通通。真正肯为美食、名妓一掷千金的豪客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预想中绝大部分客人都是有点小钱的小商人。客人的身份上不去,要价就上不去,靠薄利多销?先数数一共才几个包间吧……

        天色将暗,马天复照常提前回家。

        一路默默跟在后面的小兰一进门就异常兴奋:“公子真厉害,你们店里是你大还是那个周掌柜大?怎么连他都要听你的?别人都没回家,你想走就走,我猜,一定是你大吧!”

        马天复现在满脑子都是店里的事情,小兰问什么他都没听进去,直接反问道:“小兰,你跟我说实话,你在那里的那些姐妹,像你这样的多不多?”

        “嗯……我哪样?”

        “模样的!你跟我说实话。”

        小兰心里当然是美滋滋,马天复的话明是在夸赞自己容貌。以前有客人夸自己时说话文绉绉的,很动听,但相比之下,小兰更喜欢马天复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虽然马天复不是为了夸她而说的这话。心里美过了,还是要好好答话,因为小兰听马天复的语气,明白现在不是装糊涂忸捏的时候。

        “阑静楼的话……姐姐们有很多比我漂亮的。”

        “哦,意思是,打杂的里面你是最好看的,没错吧。那比你差得不多的有多少?”

        “我是随席,不是打杂的。”

        “一样。就是说,面相不丑,白净的,你这个身条的,多不多?”

        “公子!”小兰突然抬高了声音,“随席和打杂的不一样!我是随席!我不打杂!”

        马天复讶异地看着小兰,因为他居然感受到小兰强烈的怒意!他现在虽然可以感知到人的心绪,但即使是他主动去探询,不是特别强烈的情绪还是很困难的。如此强烈的怒意能让他能被动感知到,如果小兰会武功,恐怕感受到的就是杀气了吧?原来异常强烈的愤怒感觉是这样的。不过,这小女孩怎么对“打杂”如此敏感?而且在马天复眼里,妓院里除了接客的,其他人不都是打杂的?就像铁匠铺子里除了大师傅之外都是帮工,镖队里除了镖师都是趟子手,这有什么问题?

        “哦……对,我搞错了。多不多?好不好找?上次已经问过你了,后来话给说岔了。”

        “没。就我一个。”

        “那就是说,你是随席里的花魁?”

        “呵呵呵,随席里哪有什么花魁啊!不过呢……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客人指名要我呢!哈哈,”小兰前一句话还气鼓鼓的,到这里又喜笑颜开,“其实,我今年都十五啦!鸨母在前年就想让我接客了。可惜……不行。”

        “哦?为何?”

        “嘻嘻,我笨,什么音律歌舞都学不会。”

        小兰面色如常,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她偷瞄了马天复的两眼出卖了她,全神贯注的马天复是非常可怕的。

        “小兰,我是没去过妓院,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以你的姿色,纵不能为妓,亦可为娼,却做了随席,其中必有内情。我的店里,还需要不少你这样的女倌招揽客人,如果我明白其中原委,还可以去别的妓院去找。如果你不肯帮忙,那我只好去问老秦了。”

        马天复神情严肃,小兰则低着头不吭声。

        说找老秦,倒不是要去告状的意思。马天复这回不到无法可想是不会问老秦这个事的,因为老秦必然会全部代劳,又是一笔人情。上次为秦心武引气让马天复认识到自己还远没有资格带徒弟,而老秦又一直对自己抱有指望。这次来,马天复准备就干脆断了老秦的念想,这样对大家都好——那本神童拳谱他都没打算给老秦。至于得罪,应该不至于,老秦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他毕竟才二十出头,没那个空也没那个能力操别人的心。

        “说啊。”沉默了一会,平平淡淡两个字,从马天复嘴里吐出来,让小兰肩膀一抖。

        “公子……小兰说了,您能不生气吗?”

        “嗯……错不在你,我不生你气。且没人知道是你说的,说吧。”

        小兰小声嘀咕了一句,马天复就听到“什么什么红”。

        “什么?大点声。”

        “就……那个,有点红。”

        “哦……”

        看着马天复在那点头,小兰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张:“这你都知道?这……你就知道了?”

        “奶奶的,这个老东西。”马天复没好气地骂道。

        小兰愈不安:“你知道?你真知道?”

        “唉……我就说么。也的确是,只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了,不然没法解释。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碰碰运气了,挨家问问看,还有没有。剩下的缺,就多花点银子填吧,还能怎样。”

        “那个……秦老爷说公子武功高强,有内功,不怕这个,所以……”小兰脸通红。

        显然,马天复确实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难以启齿,但小兰还是要解释一番。

        “**红据说行房之时对男方不利,损阳伤精,但古来医者从未有考证者。另外什么克夫之类说法,只能说宁可信其有吧。不过我是不信。”

        “啊……那昨晚公子为何没有……”

        “昨晚……你没说,我又不知道。”

        小兰先一捂嘴,然后双手捂脸跑出去了。即便出身青楼,亲口说出这种让人以为她是在求欢的话,犹是羞愧难当。

        直到此时,马天复回想刚才的对话,笑了两声,随后又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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