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沉重的爱

晚上，少华回到家，得知弟弟中午就返程回校，如同遭遇了晴空霹雳一般，让他十分震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父母和妹妹便将少强临走时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了少华。

        听了家人的叙述后，少华呆坐在椅子上，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思量了许久。

        从家人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叙述中，少华得知弟弟之所以如此匆忙就离开家，主要是由于：他们两兄弟互换了身份，弟弟不能再以真实的自己在家乡生活，也不想假扮他的身份，有种“身在异乡”的异己之感。

        说实话，这种感受，少华也有过。而且，一直以来，他都竭力回避与周围亲戚邻居过多的接触，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也很少在村里走动，反而更多出入于镇里的图书馆和邓大爷他们家。但是，弟弟这样匆忙而别，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辞行，未免还是有些冲动和任性。

        要知道，父母是多么深切地渴盼他的归来啊！总会时不时地询问他的情况，不断地念叨少强有没有寄信回来啊，有没有打电话回来！他这样匆忙的离开，父母该是多么伤心啊！尤其是母亲，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入冬后更是每况愈下；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全家团聚了，才让她的心情愉悦了许多，身体也似乎有所好转。

        可是，弟弟居然就这样刚回来不到一周的时间，又急匆匆地离去，甚至都不能和家人一起吃顿团年饭，这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不过，令少华感到一丝欣慰的是，这次弟弟的离去，不像上次落榜后突然离家出走那样任性，反而在临别之际精心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好好地孝敬了父母，还说了许多感人肺腑的话语。这才让父母的内心多少没有像上次那么悲痛，多少可以理解少强离去的苦衷。

        尽管如此，父母的悲伤心情仍旧没法抹去，只能黯然伤神，默默流泪。

        想到这里，少华既理解弟弟的心情，又对弟弟突然离去感到有些不舍和难过。毕竟，他每天早出晚归，弟弟回来这些天也没能和他好好聊聊，不禁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遗憾，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弟弟啊！

        第二天中午，嘉欣仍旧像国庆期间和前些日子一样，每天中午来给少华送饭。

        她考完试就直接乘坐第二天的飞机回来了，比少强还早到，因为少强在火车上就呆了一天多的时间。当她回来后，仍旧像以往那样，中午来水泥厂送饭。这仿佛成为了她和少华感情纽带的一种维系和升华，因为只有在中午短短的半个多小时的相会里，她才能见到他，和他一起聊天，一起散步，体味久别重逢的快乐。

        当嘉欣再次出现在水泥厂时，舆论的焦点又一次集中在了少华身上，就像国庆那段时间大家纷纷谈论他的罗曼蒂克恋爱一样，可谓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同样，少华见到嘉欣后，也是不胜欢喜，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恋人一般，顿时陶醉在恋爱的幸福和甜蜜中。

        当两人再次在那片清幽的草地待在一起时，不知为什么，嘉欣的心里一直犹豫不决，一直为要不要告诉少华关于他弟弟少强的事情而纠结。这样一直徘徊了许久，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生怕少华陷入一种左右两难的境地，生怕他会就此离开她。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尽量不谈到少强。虽然有几次少华不自觉地提到了他，她也尽量不提那件事。正是由于她太恐惧此事生，所以才一直不愿告诉他。她真希望，一直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这天中午，当少华吃完嘉欣送来的饭菜之后，看少华满脸愁容，唉声叹气，嘉欣便关切地询问道：

        “怎么呢？看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弟弟昨天走了，回学校去了……”少华叹了口气，难过地说道。

        “啊，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嘉欣既惊讶又担忧地说道。

        当她刚说完这话，就隐约觉得少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和少华之间的事情。这是女生异常敏感的直觉告诉她的，不然少强是不可能如此突然就离开的。她的头脑中只能得出这样一种结论。

        “唉，实情我也不太清楚……据他自己说，是我和他互换了身份，使得他没办法继续在家里待下去，因为他没办法做真实的自己……”少华望着远方，有些忧伤地说道。

        听了少华的话，嘉欣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这很可能是少强为了安慰家人随便找的借口，真正的实情是……或许，少强来水泥厂找少华的时候，偶然现他们俩在一起，无法忍受的巨大打击和深重痛苦，让他不得不被迫离开家。

        想到这里，嘉欣不禁再次恐慌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少华。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各自在想着心里的事。少华在为弟弟的离开而难过，忧虑；而嘉欣在为要不要据实相告而纠结，焦虑。

        思量了许久，嘉欣最终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少华，纸永远包不住火，这事早晚都会让他知道的，如果她还想和他在一起的话。他们两个毕竟是亲兄弟，这道坎无论如何是必须跨过的，只能竭力来面对和承担。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她鼓足勇气，将少强向她表白这事告诉了他。

        听了这话之后，少华震惊万分，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也显得十分无奈，仿佛遭受到当头一棒一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就这样沉默而慌乱地坐着，头脑里一片混乱，难以理出头绪。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会和他一样，喜欢上同一个女生；而且，也和他一样，足足暗恋了她三年，从未让人知晓，也从来没有表白。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啊？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手足相连的亲情，一边是视若至宝的爱情。两人都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都是他愤图强的动力源泉。可是，两者为什么偏偏要出现裂痕呢？而他这个身在夹缝中的人，该何去何从？该做些什么呢？怎样做才能既保住自己的亲情，又拥有自己的爱情呢？如果能够有这样两全的办法，即便让他粉身碎骨，他也要拿到这样的锦囊啊！可是，谁能赐予他这样的锦囊呢？

        他一直呆呆地坐在原地，头脑中各种纷乱的思绪，像漫天的雪花一般，到处乱飞，到处乱撞。他就感觉自己是那片空中的雪花，不久之后便会被大地所融化，被人间的万物所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嘉欣说道：

        “咱们回去了吧……”

        于是，他魂不守舍地走着，嘉欣跟在他身旁，沉默无语，心如刀绞……

        到了水泥厂门口时，他都没有和她告别，只觉得内心空空的，显得浑浑噩噩；头脑也有些昏沉，甚至都不知道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这样失落而沮丧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仿佛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和她在一起的；因为他的意识显得十分模糊，精神显得十分不振，就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般。

        看到少华就这样决绝地走了，没有任何话语，嘉欣的内心真是悲痛欲绝。她不禁在心里绝望地大声喊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也和他一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镇上，然后又再次来到了她曾经向他表白的江边。望着下面仍旧奔流不息的江水，她不停地流着无声的泪水，内心就如同那滚滚的江水一般，一去不复回。

        第二天中午，嘉欣仍旧去给少华送饭。可是，少华并没有来。她只能失意而沮丧地离开。

        第三天中午，嘉欣一如既往地送饭，可是少华仍旧没有来。

        她曾经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生了，他和她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而且这道裂痕不知何时才能复原。

        这两天，少华的内心真是纠结万分，悲痛不已，度日如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只能呆在附近的草丛里，静静地观望着，直到她流着泪失望地离开。可是，他的内心何尝不是刀割般的疼痛呢？他不知道，他和她还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恋爱的甜蜜。

        每一次她流着泪离开，他就不禁痛恨自己。尤其是当她第二次离开之后，望着她忧郁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他凭什么不见她？凭什么折磨她？凭什么让她落泪？难道她犯了什么过错吗？难道只因她拒绝了他的弟弟，而选择了他，就只能得到他如此冷漠和不公的对待吗？难道只因为她心里一直深爱着他，就该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吗？难道拒绝一个人有错吗？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

        想到这些，泪如泉涌的他，真恨不得立即奔跑过去，将她紧紧拥抱，不让她离开。可是，他还是犹豫了，没有迈出那一步。

        当他精神不振地往回走时，心里不禁痛苦而绝望地说道：“她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来了……”

        第四天中午的时候，少华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到了那片草地。虽然他知道，她不会再来了，但他还是去了，只为了在这里感受下他们在一起的熟悉味道，那种甜蜜而幸福的味道。他没有吃饭，甚至这三天中午，他都没有吃饭，一直呆在那片草地，静静地坐到下午上班的时间，才会精神不振地往回走。

        当他到了那个曾经和她坐在一起、依偎在一起的地方时，却奇迹般地再次见到她熟悉而亲切的身影。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奔跑了过去，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仿佛真的惧怕她会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一般。

        这还是少华第一次拥抱嘉欣，而且是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纠结之后，自肺腑的深情拥抱。两人就这样彼此拥抱着，流着泪，幸福地拥抱着，不去想其他，抛开一切的顾虑，尽情地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温暖……

        两人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更加相爱，只不过他们心中始终有个难解的心结，那就是为少强感到忧虑，为他的离开感到深深的难过。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仍旧每天中午在那里相会，甚至她也不吃了饭再来，而是直接带了两个人的饭菜，一起共进午餐。

        不过，两人的话语渐渐变得少了，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味沉醉在自己的爱情里，总会时不时地谈起少强；而每次谈到他时，两人又会感到一种深深的内疚，觉得他们的相爱有点对不起他，显得有些沉重。

        但是，他们能够做些什么呢？少强已经离开，返回了学校；而且，照他固执而好强的性格，是不希望他们知道他的不幸和痛苦的，要不然，他当初不会独自咽下心中的伤痛，落魄而沮丧地离开。同样，他也绝对听不进他们的任何劝慰，反而可能得不偿失，会让他陷入更加深重的痛苦。

        唉，每当他们在一起时，心里的沉重感甚至过了他们的快乐感，真是让人无能为力啊！

        这章是接着“最后午餐”少强离开那一章的，书城的章节顺序可能不对。写完了少强离开，觉得也应该写下少华和嘉欣，便又补充了这一章，才显得相对完整，就此结束第一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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