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坑主子的下人
当他们到达尹正忠府邸的时候，已是日头偏西，像被残血沾染过的斜阳，出红红的光。
树被照得红红的，天被映得红红的，人的脸也被染得红红的。
汪梦凝带着萧媚儿，书生，忘尘，还有沁儿一起，走到了尹正忠府邸的大门口，一脚踹开了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里面守门的家丁手中的窝窝都被吓掉了，亲眼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大黑狗叼起来跑出了门外。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面前这生了一副好皮囊的人来者不善，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女子，杏眼圆睁，表情凌厉地看着他，看得他春心荡漾，此刻只想和她一起化作一滩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柳眉轻挑，一双桃花眼似有若无地瞟着他，仿佛对他有意思般，那腰身如此纤细苗条，好像一握就断了的样子。
还有那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肤若凝脂，面色红润，一看就很会持家，关键是一看就知道能生孩子。
至于那两个男的……一个一脸孩子气，估计还没长开。另一个书生打扮的，脸色煞白，一脸穷酸样。算了，一般长得没有他英俊健康的人，他是不会去多看一眼的。
他的视线就在汪梦凝她们三人身上不停流转，看得汪梦凝一行人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当他们府上的管家带着一干护卫抬着锄头，铁楸等农具赶过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所察觉。
尚书府的管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胖胖的，长得慈眉善目，虽然一双眼睛瞪着他们，却丝毫不能让人心生恐惧，反而觉得是一个老顽童爷爷在跟自己闹情绪。
对于他们尚书府的人员分配，汪梦凝也只能说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花痴加白痴的守卫，慈祥的管家爷爷，还有一干看上去刚从农田里务农回来的守卫……
看上去他们五个的攻击性可强太多了，虽然她只是狐假虎威凑热闹来的。更何况，明面上虽然只有他们五人，可暗地里埋伏着的，少说也有百余人，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气势上已经甩了人家几条街，她还怕什么？
汪梦凝当即挺了挺胸脯，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双手环抱在胸前，能耐得跟个暴户似的，“我们是来找你们要人的，你们的尚书大人抓了我一个朋友，只要你们乖乖交出来，我们立刻走人，保证不会伤害到你们一分一毫。”
管家一脸懵地看着汪梦凝，他转身看了看他身后的一群人，“老爷回来过吗？”
那些人抬着农具，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老爷从昨天中午出去就没回来过了。”
这下汪梦凝他们也疑惑了，没回来过？那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尹正忠把人带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有一种就是面前这一群人在装傻，故意演戏给他们看的。
若是后者……汪梦凝邪魅地笑笑，“不说实话是吧？看来，我不让他们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那个家丁看着她似乎真是要跟他们动真格的，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拳求饶道：“女侠息怒，其实老爷是昨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还未等汪梦凝接话，现在一旁的管家爷爷就把话给截了，“老爷前天晚上还跟我说他要终于才出去，原来他一早就出去了。”
那个家丁连忙点点头，生怕他们不相信似的，“千真万确啊尹总管，老爷昨天天刚亮不久就出去了，还没穿朝服，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尹管家将手中拿着的小锄头扔在地上，“那老爷会去什么地方了？”
后面的人插嘴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那管家摇摇头，“不会，你没听刚刚这位小姐说老爷抓了她朋友吗，要出事也应该是这位小姐的朋友出事了。”
说到这，他快步走上前来拉住汪梦凝的手，“姑娘，你说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汪梦凝看着被他握着的手，却一点也不排斥。虽然一开始他们是打算硬闯进来，对他们威逼的，可是现下看来，这位管家爷爷这一脸担心的样子是真的。就像自己的爷爷在担心失踪了的孙女一样，让她好感倍增。
“爷爷，我那被尚书大人抓了的朋友是女的。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惹怒了尚书大人，也不知她此刻尚在何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说起红袖，汪梦凝满心都是担心。
尹管家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亚于她，“哎呀，这可就糟了，一个女孩子家失踪一天一夜了，谁知道会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得赶紧找到她才行啊。”
萧媚儿看这位管家爷爷人不错，看他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可是，现在就是来找人的啊。管家爷爷，您就老实告诉我们，我们的那个朋友到底在不在这啊？”
管家也急得拍大腿，“真的不在这啊，我是管家，如果被抓回来一个姑娘，我还会不知道吗？”
身后的一个家丁突然想到什么，走上前来说：“尹总管，我前几天打扫后院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老爷和一个人在谈话。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我们中原人，因为是在贾市期间，我寻思着会不会是老爷和几个异域商人在谈什么买卖，也就没怎么留心。可是现在想想，他们好像说到了一个什么……什么石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好像还说什么不会放过谁之类的，我也记不清了……”
汪梦凝不知情，可她身后的四个人听到“石牢”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被吓到了，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石牢在江湖人，可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存在，进入石牢的人，都没几个能够活着出来的。就连武功盖世的江湖大侠，进一趟石牢怎么着也得搭上半条命。
这个家丁刚说完，后面又走出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看样子刚从外面买菜回来，她走到汪梦凝面前，拍拍尹管家道：“我也记起来了，前一阵子，老爷喝醉了回来，我……”
后面的人顿时来了兴致，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老爷对你怎么样了？”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兴奋。
那大婶白了他们一眼，“没个正形，我是说啊，我给老爷洗换下来的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衣服里夹着一张纸，是一张地图，画的就是西郊城外的那一片墓地。那片墓地你们都知道吧，就是老爷他们一家本家的坟地。”
大家都顿时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片墓地啊，去年清明我们还去那边扫墓呢。”
“我也记起来了，我也去过。”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跟着去过几次。”
“……”
汪梦凝头痛地看着这群人，心里忍不住地替尹正忠默哀，遇到了这么一群家丁仆人，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悲哀。照目前的形式看，应该算是他的悲哀吧？
别人家的仆人，都对自己的主子的一切守口如瓶，即使知道一些东西，也会说不知道，这也正是她带那么多人来的原因。照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而尹正忠家的仆人，可是很好地向世人诠释了，什么叫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尹正忠啊尹正忠，你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群下人呢？
其实尹正忠也很无辜，他一直觉得自己将秘密守得劳劳的，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可谁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到头来还被自己人给坑了。
“这位大婶，您接着说。”对于他们哪几个人去过那个所谓的墓地，汪梦凝没兴趣知道，她关心的是，红袖到底被他们抓去哪了。
那大婶看大家都安静下来，才接着说：“然后，我就在那个墓地的地图上，现了一个很不寻常的地方。是在墓地背后的那一片小树林里，大概距离墓地百步左右的地方，被老爷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红点，当我正要细看的时候，老爷突然醒过来，一把抢过图纸，还把我骂了一顿。还好那天他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婶回忆起那天晚上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尹管家再次确认了一下他们说的话之后，转过身对汪梦凝说：“那大概就是了，姑娘，估计你的朋友是被老爷带到那个地方去了。事不宜迟，我马上让人备车，一起过去找找，你不用担心啊，你的朋友应该没有什么事。”
说完，就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人小跑着去后面准备车子了。
汪梦凝看着书生道：“快，告诉段宸璟，让他到西郊跟我们汇合，红袖十有八九就被关在那了。”
鹰才刚出去不久，就回来了，汪梦凝不禁感叹：“那么快？”
忘尘道：“估计是主上他们赶回来了。”
不然这鹰飞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他们等着车的功夫，就飞了个来回。
不是他们不想先去，实在是因为西郊城外是大多朝廷官员的家族墓地，而且分布得特别的零散，要是误闯了谁家的墓地，踩到了哪位先祖的坟头，触怒了别人家的祖宗，他们是断然担待不起的。
汪梦凝他们一行人
忘尘猜测得不错，段宸璟他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赶到了京城境内。一路策马狂奔而去，又一路策马狂奔而回，冷辰都有点心疼自己的马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汪梦凝他们说的墓地，看着参差不齐的坟墓，冷辰呵呵一笑，“这尹正忠家可还真是香火旺盛，就是可惜了，到了尹正忠这一辈就面临着断子绝孙的下场，真是家门不幸。”
尹正忠年过半百，侧房倒是娶了不少，可偏偏膝下却无一儿半女，若是他真买通了蓝召襄陵王爷，断了《空吟赋》的消息，段宸璟是断然不会放过他的。不仅不会放过他，还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段宸璟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墓地倒是个风水宝地，三年开阔畅达，只是后面有一片树林。虽然看上去面积不算太大，但也遮天蔽日，看上去甚是茂密葱茏。
“那个石牢，大概就在这片树林之中吧？”
冷辰抬脚就往树林走，他们多一分耽搁，红袖就多一分危险，代价太大，他实在是赌不起。
可是他们从树林的这头走到树林那头，又换了个方向走了回来，愣是没现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甚至连凸起的小土丘都不曾看到。
“宸璟，莫非是消息有误，还是我们来错地方了？”
段宸璟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泥土，又松开手指，任其从指缝中散落。
他摇摇头，“不会，尹正忠那老贼甚是狡猾，他断然不会将石牢建在显而易见的地方，我们再找找。”
事到如今，除了听他的，也别无他法。冷辰只能耐下性子，放缓脚步，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太阳渐渐偏西，也不像正午那般燥热，偶尔还有一阵轻风传来，扬起他们的衣角，却理不清冷辰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良久，段宸璟指着一堆坟头上的杂草道：“在那。”
冷辰一跃而起跳上那个坟头，“呵，这尹正忠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祖宗的坟头搞这种事情，他也不怕遭天谴。”
说完，他稍一用力，就将那堆杂草连根拔起。只听“咔哒”一声，那坟前的石制墓碑就开始往边上移，露出一条暗道来。
“宸璟，你是怎么现这里的？”将石牢的入口弄成一座坟墓，如此丧心病狂的主意，也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段宸璟负手而立，“很简单，这个季节，正是植物疯狂生长的好时节，可这好歹也是他家族的墓地，肯定隔三差五会有人来照看，你不觉得这堆草长在这太突兀了吗？还有，你仔细看看周围的墓穴上面的草，都只是三三两两地长着，而且也很矮小，唯独这一小堆如此茂盛。况且我们在地面上绕了一圈也没找到石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建到地下去了，这又是墓地，最常见的东西，往往才是最好的遮掩。而且纵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墓地上动手脚，这一障眼法设计得果真巧妙。好了，废话不多说，快进去救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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