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铜鼎

“嘶……”

        周正迷迷糊糊的醒来，长期的躺卧让他感觉脑仁有些晕眩。他眯着眼睛，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之后才终于睁开眼睛。

        他扭动脖颈，眼前是一间布置干净的卧室。卧室中央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铜炉，外面的明媚阳光穿过纸窗把光线投进屋里，只见铜炉上青烟袅袅。

        VIp看护病房？

        这档次不低啊，谁把我带来的？

        周正想坐起来，但是感觉身上毫无一丝知觉。

        “瘫了？”

        他有点紧张，急迫的想要身体给出一丝回应，然而做再多只是徒劳，只剩下情绪激动后的喘息。

        喘着气，周正反而冷静下来。

        他的眼睛里一片死寂，有绝望也有冷漠，只是脑海里讽刺的想着手底下还有个餐饮集团，大概能保证此生还算能体面的活下去。

        “早知如此，不如答应政府的邀请，随飞船一起去太空。”

        这种情绪下，再想睡着已是妄想。

        周正不得已，他只能无趣的把目光转移在这间卧室中随处悄悄，看看这种他从没见过的VIp病房。

        下巴摩挲着被面，触感丝滑的锦缎布料。看不到上面的图案，想来这种高档的地方应该是不会差了。铜炉里的熏香……周正动了动鼻翼，顿时愣住。

        “上等沉香木？卧槽这病房一天得多钱？”

        以前穷怕了的周正，骨子里有一种节俭的固执。

        上等料子制成的木床，木桌子，木椅子，再往外是木架子，红中透着黑亮，看似朴实无华，但是周正却觉得这种地方不可能会有真正的朴实的东西。这间卧室所有的东西都是古色古香的风格，毫无一丝现代化装修的痕迹，甚至连一根电线和插座都找不到。

        完全古风的装修？

        “这医院是什么医院，这么大手笔？”

        周正在丽江也有一间纯古风装修的餐厅，只不过还是免不了的不得不添加一些现代化的东西搁置进去，相较之下没有这里装修的如此彻底。

        这种彻彻底底的古风，他的脑海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一个烟头点着汽油，没死？如果是在医院，为什么连瓶最坑爹的葡萄糖都没有挂，医院不是最喜欢用葡萄糖挣钱？难道……一把火把我烧到了阎王殿？”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周正终于确定这里不是医院，花了两个呼吸的功夫，他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实。

        确定死了，周正反而没什么包袱了，望着眼前的一切，自顾自调侃道：“阳间都工业革命都五次了，阎王殿还在玩古风？够落后的啊！要是让我来经营，先给它装个……”

        周正逗着趣儿，忽听外面房门‘吱呀’一声响起门轴的声音，随即看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其中一扇。他本以为进来的人大概是在阳间的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最凶悍也最傻叉的牛头马面，他们的职责就是双双拎着铁链和枷锁押他去阎王面前审问，然而看清进来的人之后才现远远乎他的想象之外。

        那是一个眉目漂亮的小姑娘，年纪十五六岁左右。小姑娘身着一身水桃粉色的丝罗绣衫，手里捧着一方桃木色的方木餐盘，餐盘上放置了一个古时常见的白色瓷碗。

        “孟婆\&（and）孟婆汤？”周正前世被称为中西烹调的集大成者，所以对气味极其敏感。他见到碗碟这种盛放餐饭的容器，习惯性想要嗅试出味道。

        更何况，这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作为前世享誉全球的大师级厨师周正来说，如果有机会能了解到这道世界上最神秘的汤水构造，那将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然而他耸了耸鼻子之后，顿时感觉有点懵。

        “我去年买了个表，玩套路啊！不会是阎王殿年度预算太足，年底要疯狂花销争取下一年预算吧？这孟婆汤怎么闻都像是……《参苓当归乌鸡汤》？”周正迟疑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判断错误，于是再耸动鼻子闻了一下，闭着眼睛道：“嚯……不愧是判人生死的部门，预算就是给的足！这参至少是五百年以上的老参，茯苓、当归也是使用的上等茯苓精、当归茎，乌鸡也是精饲的放养鸡，而且是熬制了最少十个小时才能释放出这种香味。”

        随后，周正睁开眼睛，面上现出微微遗憾的神色：“可惜……煲汤人的手艺差点意思，火候控制不过关，当归和老参投入的时机也有问题，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材料！”

        之后，小姑娘走近了，周正目中一道亮光闪过。但见小姑娘五官长得极是精致，娇嫩肌肤未施粉黛，却偏偏给人一种惊艳感。

        “这孟婆，出淤泥而不染，如出水芙蓉一般，模样周正啊！”周正禁不住赞道。

        只是还未怎么欣赏小孟婆的美貌，下一刻周正的目光就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她刚刚放下来的餐盘里，那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瓷碗上。

        周正前世被人称作“厨痴”，可见一斑。

        瓷碗中的药汤大概是刚刚盛出来不久，表面上还徐徐冒着淡淡烟气。吸引周正注意力的自然不是这些烟气，而是烟气之外，他现碗里的汤水之中，居然还冒出来淡白色的白光！！！

        “仙气？卧槽，又涨姿势了！阎王殿不愧是阎王殿，沾染了仙气的地方连道普普通通的药汤都有仙意。”周正感叹阎王殿的这一遭算是彻底长了见识，不过作为一个烹调界的专业人参，他很快就在猜想专业的东西，比如：

        “这道《参苓当归乌鸡汤》汤色泛白，因此散的是白色灵光？要是换成其他的汤，会不会也有灵光效果？嗯……如果这道汤是由我来做，再加点刚摘出来的紫苋草，也许能调配出来紫红色的效果。紫苋草中的草汁能够将乌鸡的鲜味提升一倍，这道汤的味道也能再上一个档次。定价么……卧槽，不对啊！！！我特么现在是在阎王殿，我想这些做什么？！！！”

        但是这位前世处女座的厨痴很快又纠结了，只见他眉毛拧起，喃喃道：“这活儿干的有点浪费啊！这道汤不仅煲汤火候有问题，老参和茯苓精投入的顺序和时机也有些问题，干了几千年的孟婆，还没现这种问题？”

        “嗳，不对！到了阎王殿，还能吃这么好的东西，莫不是阎王爷要我吃断头饭？生前做厨师，虽然是下九流的玩意儿，但是宰杀一些猪马牛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算是杀生？这种事情，常规的判决难道要配无间地狱？”

        周正越想越是心寒，然而遗憾配之前还要让他一个处女座的厨痴吃一顿用最好的材料做出的最次等药汤。作为一个毕生追求完美的厨师来说，这是比死还要残酷的一件事情。

        “卧槽，我就是个猪啊！”周正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转而嘿嘿笑了起来。

        “从这年底疯狂花销来看，这阎王爷也不一定是个顽固不化的铁面判官。若是一会儿能见着阎王爷，我不如找机会告诉他我手上的手艺，随便说上几句，必能让他老人家高看一眼，或许不仅会免了我的杀生之罪，说不好还能随便赏我些职位做做。俗话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呃……感觉哪里怪怪的？算了不管了，以我的手艺，再加上阎王殿这些奢侈的好材料，还会怕做不好抓住阎王爷他老人家胃口的菜？再往后，菜食做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再赏个高点的职位做做，就算是取代那对牛头马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正一瞬间的遐想虽多，但是在脑海中思考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事情。那小姑娘从进来的时候就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餐盘，似乎在担心汤水撒溢出开。她一路小心翼翼的轻移莲步，战战兢兢的往周正这里走过来。当她听到床上忽然传来周正的笑声时，如触电一般抬起头，看着床上正一动不动盯着她嘿嘿傻笑的周正，先是一惊，随后蓦地两行清泪顺着姣好的脸颊流下，泪水涟涟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从走神中被小姑娘唤醒的周正目光移到小姑娘脸上，愣道：“少爷？什么少爷？”

        “少爷，我是小环啊！”小姑娘泣不成声，哭道：“难不成一下子被火油烧坏了脑子……都怪那明少爷，玩玩沙子就好了，少爷现在还没到允许触火的年龄，哪里懂得火和油如何控制，若不是……呜呜呜呜！”

        “火油？”周正不知道这小姑娘胡言乱语什么，只是觉得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景象片段。他闭上眼睛想要捕捉这些片段，却觉得头痛万分。

        “少爷你怎么了？”小环见到少爷捂着脑袋，心急之下碰到了餐盘，忽见瓷碗一歪，里面的汤水撒溢出来。

        小环惊叫：“哎呀，不好，八品药汤被我弄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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