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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善缘和尚(下)


  小镇并不大,但酒楼却布置得颇有格调。镇前路口便可远远看见福临酒楼的酒旗在数丈高的旗杆上迎风招展。

  小马与善缘和尚押着屠断出现在路口的时候,天空早已扯起了雨线。街市旁的屋檐下挤满了走街穿巷的小贩和赶集的人。

  此时午饭时间已过,吃晚饭却又太早,但因下着雨,酒楼里倒也颇有些人。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忙迎上来,满脸职业笑容,言道:“几位爷里面请,本店菜式丰富,酒水纯正,包您吃得满意,喝得尽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本店应有尽有,价格公道,童叟……”店小二口若悬河,说得眉飞色舞,可是一看到和尚,那话就卡在喉咙吐不出来,脸上笑容突然僵硬,显得有点滑稽。

  小马略感诧异,回头看看善缘,见和尚一副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中思量:“酒楼敞开大门做生意,总不会无缘无故赶客,想来这中间有些什么误会,然而总不至于跟银子过不去吧。”

  于是摸出一锭银子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吩咐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店小二立马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往里迎。

  小马挑了个临窗的位置,与和尚相对坐下,屠断靠旁坐了。酒菜陆续上来,和尚也不客气,与小马相互敬了酒,便敞开了吃喝。

  小马刚端起第二碗酒,店小二迎了上来,言道:“这位爷,叨扰您一下,我们掌柜的烦请爷略移尊架,有几句话跟您说。”

  和尚虎目一睁,道:“没看到在吃酒吗?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快快走开,莫来罗嗦。”

  店小二听他一喝,哪里还敢吱声,眼巴巴看着小马。小马见如此,对和尚道:“那掌柜非是今日才做生意,自该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他既邀我此时过去,想来定是有什么紧要事。你先吃喝,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随那店小二往后堂走去。

  掌柜在厢房里来回踱着步,眉宇间隐有愁容,见小马进来,忙迎了上來,满脸堆笑,那因过度肥胖挤在一起的双眼此刻更眯成了一条缝。

  “这位爷,这个时候把您叫来,打搅您雅兴了,但有些话我又不能不说,您一定要见谅!”

  小马言道:“掌柜的但说无妨。”

  “不知道和爷一起来那和尚,是爷的什么人。”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马微愣,没想到掌柜问的是此事,言道:“他是在下刚刚在路上认识的朋友。”

  掌柜闻言心中忧虑似是稍减,言道:“这就难怪您怎么跟他走到一块了,这和尚可不是善茬,等下爷回去可千万不能与他斗酒,不然等下撒起泼来,我这酒楼可就遭殃了。爷您有所不知,这和尚上次在这闹了一场,差点把我这酒楼给拆了。”掌柜想起往事仍心有余悸。

  小马眉头微蹙,问道:“我那朋友以前曾在你这里闹事?”

  “爷您是不知道,那和尚原是天目山上的野僧人,以前也是常光顾我这里的,那时他常拿些山禽野味来换点散碎银两,也顺道喝上两盅,他师傅那时还在,倒也还有些管束,长老圆寂后,便越来越不像样了。”

  “三个月前,他在这里喝酒,刚好那天镇上富户赵大爷也光顾福临酒楼,在包厢里请了个姑娘唱曲,兴许是多喝了两杯,也是那姑娘的造化,赵大爷竟看上了她,要娶他回去做七姨太。您说赵大爷是什么身份地位,跟了他荣华富贵那是享用不尽啊,谁知道那唱曲的不识抬举,死活不肯,搞得哭哭啼啼的。”

  “那和尚在楼下听得真切,酒劲一上来,竟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要去找赵大爷理论,我跟小二一番好心去劝他,倒挨他一顿拳脚,不瞒您说,我这腰现在还痛得利害,腿脚也没以前利索了,您说我冤不冤。”掌柜摸着腰,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小马心道:“以他这模样,真要被和尚一顿拳脚,怕是早见阎王了,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听他言语,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市侩之徒,我何必在此听他絮叨。”

  于是便要离去,掌柜忙道:“爷您留步,我还没说完呢。那和尚当时仗着酒劲,冲上去一脚就把包厢的门踢烂了,进去也不说话,提起拳头就打。那赵大爷也是学武的人,平常三五个人也近不得身,哪知道熬不住两拳就瘫地上了,这还得了,手下十几个武师‘呼啦’一下就全围上来跟和尚打起来。可怜我,客人被吓跑不说,好端端一个酒楼被砸得稀巴烂。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

  小马淡然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和尚也不知哪来的蛮劲,那么多人硬是让他都打趴下了。那赵大爷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唱曲的姑娘当天就离开了,和尚也在那一天跑得没了影。依我想,这两人也许是私奔了呢,嘻嘻。”掌柜说到最后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小马看掌柜那猥琐样,不由得心生厌恶,转身离开。

  掌柜自觉无趣,看到店小二还站在门口,骂道:“你鬼勾魂了是不是?不用做事了是不是?不想做立马给我滚。”店小二一下子跑没了影。

  小马回到酒桌前,和尚已经以风卷残云之势把满桌酒菜吃得差不多了。屠断现在沦为俘虏,又还没从挫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基本没动筷子。

  和尚摸摸肚皮,笑道:“那胖掌柜找你去那么久干嘛呢?和尚我都吃完了。”

  小马笑道:“掌柜怕你喝了酒砸他酒楼,让我不要与你喝酒呢。”

  和尚嚷道:“和尚我要是还遇上不平事,就是没喝酒也照砸不误。”

  “说得好,方才掌柜那么一说我倒是更想与你痛饮一番了。小二,拿酒来。”小马被和尚的真性情感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半碗酒下肚,小马复问道:“掌柜说你以前是天目山的僧人,却不知是在哪个寺庙修行?”

  在善缘和尚的叙述中,小马渐渐听了个明白。

  和尚是天目山上念松长老的弟子。二十余年前,长老云游四方,那一日途经一座破庙,远远看到火光四起,赤霞数里,走得近来,却又并无异样。只听到破庙中有婴儿的啼哭声,长老入得庙来,见那神案上一件缎被裹着个大约七八个月大的婴孩。

  长老心生慈悲,深知婴孩在这荒郊野外,莫说会饥饿而死,单是那毒虫猛兽什么时候叼走亦未可知。长老恐是谁家父母不慎遗忘在此,或许不久就会来寻回,便扯来庙里的布幔,言明欲寻婴孩可到天目山昭明寺领回,又恐是目不识丁之辈,便又画了个婴孩的画像在旁,心想倘那孩子家人寻来,纵是不明其义,看到画像也会找人问明白,这才抱回寺去,自此等到孩子成人也没等到人来认领。

  他们二人本来寄住在昭明寺,善缘八岁那一年,差点火烧了寺庙,长老心有愧疚,便携带了他在山林里结庐而居。

  善缘自小聪敏讨喜,却天生是个混世魔王,山中逐禽兽,水里捉鱼虾,树上捕鸟雀,岩旁采奇花。常常令长老又喜又气,爱恨交织。

  所喜善缘虽顽劣,但心地却也不坏,对老僧侍奉殷勤,未有怠慢。忽一日,长老自知大限将至,将他唤至跟前,将幼时身世言与善缘,又道:“你我有缘师徒二十余载,寡淡无为的日子恐非你所喜,然则你当如你名字一样,多行善举,广结善缘。为师不曾留下什么物事,几本佛经一根玄铁棒你就留着,为师圆寂后,你将我肉身火化后便下山去吧。”言及此,长老盘坐在蒲团上再无声息,竟已登西天极乐。

  和尚大哭一场,末了依长老所言将凡胎火化,三叩九拜之后收拾行囊下得山来,也无甚目的,只是终日闲逛。

  那一日路过饿狼岭,遇上几个剪径的强盗,不识好歹打他的注意,被他三两下打得落花流水,便跪倒拜了大哥,留在山上做了几个月大王。日子倒是快活,然而一来有悖长老遗训,二来和尚在山上也呆不住,寻思回天目山盘桓几日,于是便连夜溜下山来,路上刚巧遇上了小马。

  小马给和尚斟满酒,言道:“如此说来,你的‘移筋换穴’、‘金钟罩’都是念松长老所教了。”

  和尚道:“我的拳脚棍棒功夫是师父所授,至于你说的我好像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幸好天生如此,不然刚才和尚我还真的要跟阎王爷喝酒去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便打算赶路。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笑容的对小马道:“这位爷,打搅一下,烦请略移尊驾……”

  和尚一拳砸在桌子上,喝道:“还有完没完了?那胖子是不是要尝尝和尚的拳头。”

  店小二赶紧缩去一旁,手指着小马斜对面的二楼窗口,小声道:“不是我们掌柜,是楼上那位爷”

  小马看时,见那赶车人正微笑着站在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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