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昔往矣（下）
梧桐，锦葵目梧桐属，一种落叶乔木。
梧桐树喜光，喜温暖湿润气候，耐寒性不强；喜肥沃、湿润、深厚而排水良好的土壤。
梧桐深根性，植根粗壮；萌芽力弱，一般不宜修剪。生长尚快，寿命较长，能活百年以上。在生长季节受涝3～5天即烂根致死。发叶较晚，而秋天落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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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谐音梧桐，吴家第六子，小名六儿，出生时正好停了连日的大雨，鸟儿站在树梢上鸣叫，第一缕阳光撒在了梧桐出生的小院里。古语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吴家老爷吴青松知此消息后便不管不顾来到这原本冷清的小院。
女子生产时男子不得入产房，以免污秽之物脏了男子的气运，可吴青松认为此子是上天赐给他吴家的福星，进入产房后接过自己的第六个孩子，皱巴巴红彤彤地还看不出来是像爹爹多些，还是娘亲多些。
吴桐的娘亲是个侍妾，吴青松当初喝醉酒后占了她，才不得已把她接回了吴家，城中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那吴夫人把丈夫管的死死的，没成想，都成婚十几年了却出了这样的事。
世人都知道他吴青松怕娘子，却不知他当年废了多大的劲才把自家夫人娶进家门，婚后更是对夫人百依百顺，二人育有三子二女，妻贤子孝，是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这第六子也都是他的错，要不是那日谈公事不小心贪了杯，也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
……
吴青松抱着第六子走到那侍妾的床前，空气中还未褪去的血腥味让他有些难受，这是第六子的亲娘，但庶子理应交与主母管教，罢了，日后多给些补偿吧。
“此子为我的第六子，因出生之时天降祥瑞，取名为吴桐，＇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此子虽为庶子，把他交于夫人，日后也定是个可塑之才，你且放心。”说完便走。
那侍妾生产完后身子本是虚脱至极，听完自家老爷这番话后更是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连在晕过去时脑子里都在想着自从自己进门后，虽是吃穿不愁，可若不是今日诞下麟儿，自己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那孩子是她活着的唯一希望了，她知道老爷夫人鹣鲽情深，自己当初也是昏了头才爬上了老爷的床，若是当初自己嫁给了村头的阿狗，也不会连自己孩子的面都见不着。
那侍妾越想越气闷，没过几日就开始咳血，下人向夫人禀报后夫人也只是派了大夫过来，她想见见自己的孩子，吴桐，六儿，吴桐，六儿，吴桐……
……
“小结巴，你来打我啊，来啊来啊，略略略。”
“小结巴，没娘疼，小结巴，没娘爱，害死爹，害死娘，一生都做小狗儿，哈哈哈哈……”
身上被砸地生疼，吴桐抱着自己的头，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
“不好，女魔头来了，快跑。”
巷子里的小孩儿们一哄而散，生怕那女魔头手上的扫帚落到自己身上。
吴榛榛拉起吴桐，绷着脸给他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牵起吴桐的小手，往一处院子里走去。
院子不大，很旧，也很清净，是当年自己亲娘买的院子。
吴桐一直低着头，攥着衣角，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宠的吴小少爷了，人们都说他先是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再是克死了爹爹，后来连吴家也败落了。
带他回家的是他的四姐吴榛榛，吴家两年前中道败落，亲娘在他出生没多久后便死了，爹爹也在一次归家途中遇到劫匪而被刺杀，母亲大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身体每况愈下，而这时恰巧来了个江湖术士，赖在吴家门前死活不走，硬说是吴家如此皆是因为几年前诞生的自己造成的，母亲本是不信鬼神之人，却因父亲的故去而变得敏感多疑，连夜叫人把他丢到了一个远离吴家的庄子里。
吴桐很害怕，庄子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仆，没有侍女小斯，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温暖的被窝，远处深山里传来的狼吼吓得他一夜没睡。
第二天
，庄子外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吴桐连忙穿戴整齐，以为是母亲想他了，派人来接他回吴家。
来人是吴榛榛，吴桐的四姐姐，看着满身是血的姐姐，吴桐吓得不敢看，当吴榛榛抱住他小小的身体时，他早已抖成了筛子。
吴桐哭的厉害，一半是被姐姐吓得，心疼姐姐，另一半，那吴家许是已经不存在了。
和姐姐逃离追杀的那年吴桐六岁，寒风使劲躲进他的怀里，他紧紧抱着寒风。
……
这是个宁静的村庄，村头是各家婶婶在河边浣洗衣物，河的对面是伯伯在种植庄稼，村口有一棵梧桐树，每天都有鸟儿前来歇脚。
吴桐在村子里长到了十五岁，马上就要及笄是少年长得英武帅气，说亲的媒人快要踏坏了他家的门槛，不过在吴桐说出自己的娶亲条件后，便没人再敢上前，他要未来的娘子日日服侍自己的姐姐，不与姐姐生矛盾，且他不会要子嗣，如果以上三条有一条做不到，他便不再婚娶。
世上怎么会有人不要子嗣，那第一第二条还好说，这第三条，不是要断了自家的根嘛！
本是热闹非凡的小院，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吴桐搀着吴榛榛，扶着她坐在躺椅上，姐姐问他为何不要子嗣时，他只是笑着答道姐姐还未成亲，做弟弟可不敢抢了姐姐风头。
吴榛榛大笑，摸着吴桐的脑袋，“六儿，咱们搬家吧，搬到一个没人认得咱们，一个温暖不会觉着冷的地方，你不要记得以前那些不快，姐姐相信六儿是个大福大贵的人，你看村里那些个小姑娘，那个不是爱慕着咱家六儿，日后等六儿成人了，姐姐定给六儿找个世上最好的媳妇。”
吴桐笑着答应，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当年为了给自己上山采药，吴榛榛失足滚下山后失明多年，自己定是不祥之人，才连累的吴家变成这样又连累的四姐成了瞎子。
……
后来吴氏姐弟搬了家，那里没有人认得他们，没有刺骨的寒风，只是邻里之间有些陌生，他们都是不多话的人，怕是又要费点力气去接触新的邻居了。
……
吴榛榛最后嫁给了一个瘸子，没什么不好的，瞎子配瘸子，天经地义。
吴榛榛出嫁那天是吴桐背着她上了花轿，花轿很红，喜服很红，姐姐的脸也很红，那瘸子乐呵呵地喊了一声大舅子就带上他的新娘走了。
目送花轿远去，吴桐背起包袱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爬了好高好高的山，来到了一座不大不小寺庙前，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此生他克死了那么多人，有未见过面的亲娘，有温婉的母亲，严厉的父亲和疼爱他的哥哥姐姐。
……
为他剃度的是寺庙里的主持，在为他剃度之前曾带他来到一面水银镜面前，在这布满铜镜的年代见到一面如此清晰的镜子当真是难得。
水银镜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是九天境中的一棵参天大树，树下坐着一位英俊青年，被一群身披战铠的将士重重包围。
“姬长生，你勾结魔族偷袭神族，天帝命我等前来捉拿你。”开口的是领头人，他本是不想多管闲事，那姬长生是这上古神树所化，在神族屹立了上万年，只为等待传说中的凤凰。
姬长生不说话，挥手扫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将士，往轮回殿飞去，他等了几万年的凤凰，久的他已经有些不耐烦，天帝这次找借口将他捉拿只是为了想要利用他的神力去灭了魔族，谁会将一个整天吃白饭不干活还不会拍马屁的人留在身边呢？此次重生是人也好，牲畜也罢，定然是比他整日无所事事要好，大鱼大肉吃的多了，也该尝尝清粥小菜了。
……
本该是祥瑞之人到最后为何成了克死家人的孩子？
姬长生在步入轮回道后天帝得知此事，要那姬长生此生受丧尽亲友之苦，等到姬长生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之时定会求他，只是天帝在九天境等了多个轮回，却依旧等不到他。
……
“阿弥陀佛，如此一来，吴施主可还要出家为僧？”主持朝吴桐弯腰，此子本是天人，日后定会重回九天境，区区小寺也许容不下这尊大佛。
吴桐看完了那些画面，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朝主持拜道，“那镜中说要我受丧尽亲友之苦，孑然一身，可我在尘世之中还有个姐姐，再过几年或许她也会因那天帝的诅咒而死，佛门中人都不是见死不救的，望主持能把小生余生之中所有的气运都转到我姐姐身上，如此，我便再无所牵挂。”
那主持叹气，这尊大佛看来是想要赖在寺中不走了，如果他没了那气运，日后还不定会发生什么，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能来这寺庙也算是一种缘分。
扶起吴桐，带着他来到佛祖面前，嘴里叮嘱着他一些入寺后的一些事宜。
……
……
“后来，有人说是见过吴桐的，身着袈裟，游走四方。再后来，吴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寺里的小僧弥从老和尚嘴里听说过那九天境来的师兄，却是没有见过。”
宗既明端起面前的茶水，咕咚咕咚有如牛饮，上好的毛尖就这样被糟蹋了。
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发亮的关一一，他最爱她这样的眼神，对什么都好奇，才十岁就和那吴桐一样失了父母亲人，心却还是活着的。
关一一被宗既明看的心里发毛，夺过他手里的茶壶，这可是她从老远的地方派人送过来的，花了大价钱，她不懂茶，只是这毛尖，是爹爹生前最爱喝的。
看着茶壶被抢，宗既明用手托起腮帮子，盯着关一一头上的发髻，“我说一一啊，观耳观耳，为何要取名为观耳呢？你姓关，喜欢听故事叫观耳倒也没错，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没告诉我似的。”
他和关一一已经认识第五个年头了，说是青梅竹马一点都不为过，可关一一从小就很少笑，从刚开始觉得她整个人都好像不真实到后来的习惯，他总觉得关一一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呢？明明自己比她大了七岁，还整日逃学为她寻找故事，她却还是一副死人脸，而自己一直被压的死死的。
“秘密就是秘密，或许等哪一天时机到了，我开心了，就会告诉你。”
关一一的心情不错，这个故事让她很感兴趣，想要看那棵九天境里的梧桐树，想要听吴桐亲口和她说他的故事。
只是时间还长，她还要听很多故事，怕是没时间去寻那吴桐，或是梧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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