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长相思（下）
“雪球，你别再跟着我了，去找阿白，嗯？”
路钦停下脚步，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猫，双手将她捧起，本来干净的猫爪子因为跟着他走了一路粘上了尘土，脚跟处雪白的猫毛也有些脏了。
“喵”
宋不归抬起猫爪子看了看，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把猫毛舔干净的习惯。
“我要出去办公事，你跟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喵”
宋不归睁着双异瞳，眨也不眨一下。
“行了，带上你，你可要本分一些，别乱跑。”
把宋不归揣在衣襟里，透过中衣感觉到猫毛蹭到自己的胸膛，路钦不禁笑出声。
“路少爷也喜欢养猫？”
“让开。”
宋不归睁开双眼抬头看去，面前这穿的花花绿绿的男子是？李文景？
“路少爷也太不给李某面子了，怎么？宋不归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惦记着她呢？好歹咱们也曾是一起吟诗作对的诗友，不过是不小心调戏了一把路少爷的小妾罢了，路少爷就这么记仇？”
“喵~”
“哟，这小猫牙都没长齐吧，路少爷可真是养了只好猫，来来来，小猫，本公子家中也有好些只猫，跟着本公子回家怎么样？”
“李少爷还是回家看猫吧，”路钦把本抓着他衣襟的宋不归放进怀中，绕过李文景不再多看一眼就走。
“喵”
路钦的腰带系的太紧，加上本是炎热的夏天，让呆在衣物间的宋不归有些呼吸不过来。
“让你不要跟来你不听话，要是刚刚一不留神把你送给李文景，你连阿白的面都见不上了。”
按着在自己怀中动来动去的小猫，路钦有些心不在焉，“嘶，你这小东西还真是忘恩负义，怎么？想跟着李文景走？”
看着自己隔着外衣还被咬出血的手指，路钦有些愠怒，这小猫忒不识好歹，多亏旁边就是医馆，看来去王侍郎家又得耽搁一会儿了。
就在路钦刚走进医馆大门，就听到不少百姓的惊呼与小儿的啼哭声，转过身，感觉到有东西往自己这飞来，急忙后退两步，发现是一匹枣红色的烈马冲撞到了小摊上，而那小摊，如果刚刚自己没有走进医馆，自己说不定就刚好走到那儿了。
轻吁了一口气，医馆中的药童跑到门口张望了一眼，拍着胸脯道，“幸亏没冲到这儿，公子您没事吧，快进去让师傅给您看看，也不知是谁家没训好的马儿，就这样让它上街，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跟着药童走进医馆内间，药童对着老人说了外面发生的事便回到外间去了，“公子请坐，让公子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医馆才开两天就在门前生了这样的事，老夫让小童去给公子拿了两副定心的药，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在老者身旁入座，路钦笑道，“您客气了，小辈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多亏了您的医馆，才能让小辈躲过这一劫，说起来还要多谢您呢。”
将怀中的小猫掏出来，刚刚那匹马冲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抓伤。
宋不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散架了，刚刚路钦的那一抓，差点让她将五脏内附都呕出来。
看到路钦从怀中拿出的小猫，猫眼直盯着他，庆公有些愣神，“公子怀中竟藏着这样的稀罕物，不知公子可否割爱让老夫看看。”
“稀罕物算不上，她只不过是生了双异瞳而已，您要看尽管拿去就是了。”
接过宋不归，庆公眯着眼用手指去触碰她眉心的那一点黄，‘宋姑娘，老夫可是找了姑娘好久啊，不知姑娘可是玩够了？孟婆因你投错胎正受着炼狱刑火之苦呢，姑娘可否跟着老夫一起回去重新喝上一碗孟婆汤，好让老夫能尽早回去，也好向阎王有个交代。’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宋不归吓得有些炸毛，这是当初在忘川河上的那位摆渡人，她很肯定，因为这声音是她每晚的噩梦。
‘姑娘，过了这忘川河，喝下孟婆汤，就可忘记一切，’她在踏上前往阴间的路上时就已经后悔了，路上有不少与她一样的新魂，哭着闹着，死相各不相同，却都有相同的想法，不想投胎，若她当初躲过牛头马面的搜寻，是不是现在还在路府做着一只孤魂，呆在路钦身边，看着他与纪娴日日欢好。
“喵”对不起，可我不想投胎，最近……
‘宋姑娘，人各有命，当初你早知道路公子的命格本不该这样，却还要执意想为他曲改，轻信了李文景的浑话，让他不再信于你，还天真地喝了正房送来的汤药，结果导致最近一命呜呼，如今你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却还是一路都在护着他，阎王要他三更死，他便活不到五更，我查阅了生死簿，当初你为他减寿改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喵”不可能，李文景家中的那位道长说了，只要我愿意献上半辈子的寿命，就能与他一起共享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如今我死了，理应上他还有半辈子可活，如今他才二十有余，怎么可能时日不多？
路钦对小猫突然发出凌厉的叫声有些不解，老大夫也没有对她怎么样，这是怎么了？
“前辈小心，这小猫气性大得很，都是贱内把她宠坏了。雪球，再这样下次我可不带你出门了。”
后半句是对宋不归说的，看到小猫不再吵闹，路钦笑着饮了口茶。
“公子，老夫看这猫与这医馆有缘，不如将她放在老夫的医馆里饲养可好？”
“这，让前辈见笑了，贱内十分喜爱这小猫，定是不肯割爱的，抱歉。”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问他讨要这只小猫？看了老者怀中的小猫几眼，除了那双异瞳，他也没觉察出与其它猫有不同的地方。
“也罢，既然******喜欢的紧，老夫就不夺人所好了，公子可要好生待这猫，莫要将来后悔了才是。”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等什么时候想通了，丑时三刻，这医馆大门一直开着。’
将宋不归归还给路钦，“不知公子来医馆可是看病？聊了那么久，都忘了办正事了，瞧老夫这记性。”
撩起袖子，路钦大拇指有一个小小的咬痕，血液已经凝固，“只是有些破皮了，不过被畜生咬到还是得需小心些，老夫这里有些药膏，公子拿回去涂上两日，很快就会好了。”
接过大夫递过来的药膏，路钦起身告辞，急匆匆地往王侍郎府上走去，今儿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他耽搁了不少时间。
李府
“道长，果然如你所说，路钦身上带着一只异瞳猫，只是路钦忒小气，一直不肯放手，不就是只猫嘛，以他家的势力，要多少没有？”
“你别急，总有办法会得到那只猫的，这样，你晚上派人潜入路家，记得派个武功底子好些的，猫耳朵灵的狠，可别让人发现了。”
哼，当初宋不归的半辈子阳寿根本不够，这异瞳猫也不知从何而来，竟真的有九条命这次，不老仙丹定能大功告成。
丑时，宋不归睁开双眼，想到白日里纪娴抱着她玩摇椅‘差点’将她抛出去而路钦站在一旁笑的场景，起身往窗外跳去。
“喵”
阿白，我要走了，这次就不会来了。
“宋小姐真是准时，话不多说，咱们这就启程吧，替我摆渡的牛头可是催了我好多次，我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腾空抓起小猫，宋不归看着自己的魂魄与猫的身体分离，身体像是受了百八十次五马分尸之痛。
“这是给宋小姐的一点惩戒，还请宋小姐下次别再误入牲畜道了，要知道宋小姐有恩于阎王，当初阎王与天帝在阴间吵嘴，你上去帮了一把，不过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宋小姐重生那么多次，喝了那么多孟婆汤，想必早就忘了，这次你入牲畜道，阎王大发雷霆，说是不能让你吃这份苦，便让我上来寻你，我与孟婆是至交好友，看着她受苦，心里气不过，打不过阎王只能让你受一次生魂剥离出肉体的苦，姑娘若是难受，就打我一顿解解气吧。”
听着摆渡人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宋不归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此，还请庆公带我走吧。”
雪球丢了，医馆也关门了，看着路钦日渐青黑的脸色，路家上下都急坏了，“道长，你快给我儿子看看吧，这前两天还好好的呢，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快别哭了，人还没死呢，你就哭成这样，真是晦气。”路老爷站在床边，路夫人的哭声一直没有断过，哭的他心烦。
“肯定是那只猫，那只猫刚跑钦儿就成了这样，当初就不该留下她，什么祥瑞，我看就是个祸害。”
路夫人哭肿了双眼，扶着丫鬟直不起身来，路钦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咳嗽了一声。
“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吵着公子休息了，本道马上就要做法了，你们先退出去吧。”
关门声响起，路钦松了口气，家人每天都在他床边这样哭闹，吵得他心里烦躁。
“路公子，好久不见，宋不归也真是有本事，自己死了还能让只猫来守着你的命，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只猫应该也不是别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宋不归？”
路钦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哑声道，“何止认识，若不是她用了半辈子阳寿让我转接到你身上，我的不老仙丹哪会这么快炼到半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呼吸不禁加快，路钦这些天总是梦到宋不归，梦到雪球，每次梦醒，枕边都是一片湿漉。
“什么意思？路公子就不想想自己从小就多灾多难，本就活不久了，为何宋不归来到府上你就无事了？亏得她还是个女夫子，竟相信了我的话，用了半辈子的阳寿转接到你身上，只是这半辈子的阳寿哪够呢？我正愁着该去骗哪家的傻子来我这换阳寿呢，你家的猫就出现了，对，就是那只异瞳猫，你不知道吧，这异瞳猫也是救了你好多次，想来她又九条命也是不怕死的，可是我怕啊，她有九条命呢，要是把那九条命都给了我，我就能长生不老了。”
看着站在床边发疯的道士，路钦不敢去听他的这番话。
“对了，本来宋不归是可以和你活到三四十岁的，可惜了，还那么年轻就死在了正房的手上，早知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要是将她的整条命都拿到手，啧啧啧。”
纪娴？听到这里，路钦似乎受不了刺激，咳出了一口黑血，随之整个人往床边倒去，胸膛也不再起伏。
站在门外的路老爷听到房内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怕儿子出什么事，推门进去。
不久后，路家门前挂起白幡，哭声一片。
——
“后来路钦也投胎了，只是去了哪我就不便告知了，高陵君，你快放开我吧，我只不过是个摆渡的老人罢了。”
“你认识我？”
“是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高陵君谁不认识，你快放开，胳膊要脱臼了。”
“你知道我的厉害还跟我抢养魂草。”
宗既明左手钳着庆公，右手拿着养魂草，眼珠子不停地转，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这不是那时候用力过猛，宋姑娘的魂有了点损坏嘛，再说我也没抢啊，只是想要借来用一用罢了。”庆公讨好地笑着，眼睛一直盯着宗既明手中的养魂草看。
“谁知道你这一借还有没有的还呢，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同意了我就将这养魂草给你。“
“什么交易。”
转头看到宗既明一脸坏笑，庆公觉得自己入了一个深坑。
“我把养魂草给你，你帮我给一个人加点阳寿怎么样？”
“怎么可以？先不说生死簿这东西不归我管，人的阳寿都是天定的，怎能随意更改？”
“别怕嘛，我也只是和你大哥商量，这样，你先下去和阎王禀报一声，就说是夜华仙君要求的，若是阎王同意了，我就将这养魂草给你，你看怎么样？”
看着高陵君一脸不能商量的样子，庆公就知道这事必须成了，心里暗道，这么‘好’的事怎么偏偏落到自己头上了。
庆公一脸哭丧地往空中撕了道口子，往里面走去，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品茶的夜华仙君，可仙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果然，高陵君与夜华仙君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人都变坏了。
“一一，怎么样，这事我做的还可以吧。”
唐时崇刚从屋内走出来就看到宗既明这副狗腿样，实在不能接受，连忙关上房门，他只是起夜去茅房解个小解，什么都没看到。
关一一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唐时崇，又看了一眼狗腿样的宗既明，将柔软的小手拍在宗既明的头上，笑道，“嗯，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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