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往事

　　“大人拿楚幽王的故事问我，我大胆猜测一下，可是圣上和端王之间的那根导火线已经出现了？”

　　茶水刚刚好，林芝峥给吴大宗倒上一杯，自己也满上一杯，放在鼻翼下亲亲嗅一口，香味沁人。

　　是个聪明人，没有浪费了他的好茶。

　　林芝峥说道：“继续说。”

　　这是对吴大宗的一种变相的肯定。

　　吴大宗心里略定，继续说道：“圣上和端王的现在的平衡，就是因为圣上无子，正是因为无子，圣上无论如何猜忌端王，为了我朝江山，圣上都不能够对端王下手，也正是因为圣上无子，端王就算受了刁难和迫害，也还是按兵不动，只等忍辱负重登位掌权。”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像天平的两端，任何一端的砝码发生变化，必将打破天平的平衡，那么现在看似稳定的朝局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乱世将近，也说不定……”

　　吴大宗最后一个字轻轻落地，林芝峥被茶雾遮挡住的眼睛终于重新显露出来。

　　他心里有惊涛骇浪翻腾而起，再看一脸平静的吴大宗，也终于明白蔡大儒为何会唏嘘不止了。

　　这样的洞察力，若是从小好生培养，怕是又一个齐桓。

　　齐桓是齐国公府世子，从小天资过人，文韬武略，只要是你能够想到的，就没有齐桓学不会的。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十岁金銮殿上侃侃而谈，多少大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十三岁凭着过人的胆识说退北川苗族五万精兵进犯，十七岁怪帅南疆，以三万精兵击退南疆十五万大军，成就了历史上有名的疆域之战，现在已经被编写进传记兵类以少胜多的典范，二十岁不顾齐国公阻止，娶一孤女为妻，那场轰动天下，让天下女人都为之羡慕的婚礼，林芝峥也见证过。

　　林芝峥还记得，那时候他只有六岁，跟着家里的兄长偷偷跑出来看热闹，漫天的烟火，璨烂有绚丽，晃花了他的眼，也震嗡了他的耳朵，满街的红丝带，随处可见的铜钱，宣示着这场婚礼的浩大，还有那些踩着丝带在天空中跳着舞蹈的美丽姑娘们……一切一切都叫人迷醉。

　　这样一场浩大的婚礼，是齐桓亲自设计送给他的妻子的，叫做世纪婚礼。

　　他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叫做世纪婚礼，但婚礼的浩大场面还是震惊了他。

　　说来也好笑，他小时候甚至还暗暗发誓以后也要给未来的妻子这样一个盛大又难忘的婚礼，而且还是要自己亲自设计的。

　　最难忘记少年郎。

　　少年儿郎的心思总是单纯可爱的，那样不会实现的誓言，等他长大了再回头翻看的时候，也是一种极其美好的记忆。

　　可惜，可惜了……

　　就像每个美好的故事都逃不出悲惨结局诅咒一样，齐国公最后竟然被判了谋逆罪，齐国公上下近千余人，说斩就斩，砍头都花了五天的时间，一个接一个，换了好几把大刀，到最后，东街头的菜市口的血水洗都洗不干净了。

　　齐桓因为在外做使者谈判，逃过了这一劫，可惜他敬重的父母亲，疼爱的妻子，以及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都在那场浩劫里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包括那些平日里和齐桓稍微交好的世家，也大大小小受了不少牵连。

　　齐桓到底有没有叛国，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可当时的嘉庆帝的做法确实寒了大批臣子的心，也许是因为齐国公家上下近千余条人命锁魂，第二年年初，嘉庆帝就仙逝了，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嘉庆帝仙逝之后，当时身体硬朗的太子也没有熬过守孝，嘉庆帝仙逝之后第三天，太子紧随他父皇的脚步，也薨了。

　　嘉庆帝和太子先后去世，还只是一个开始，渐渐地，只要是皇家成年的男性，身体或多或少都开始出现问题，好一点儿的断胳膊缺腿还能够留个活命，差一点儿的都去见了嘉庆帝和太子。

　　一时间谣言四起，说齐国公一家都是被冤枉的，皇室成年男子不停死掉，正是因为齐国公府上近千余冤魂索命的原因。

　　恐慌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蔓延。

　　皇室成年男子都视皇位为猛虎，为了保命，甚至还有自残的，让人吃惊的是，那些自残后与皇位绝缘的皇室成员们，最终也避开了死神的屠刀，保全了一条性命。

　　这也证实了大家的猜测，皇位被齐家的冤魂诅咒了。

　　皇位成了洪水猛兽，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愿意当皇帝了，这样的场面急坏了当朝大臣，最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推举了当时还只有五岁的十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

　　圣上在登基之前，也是活泼可爱的，身体极好，可是登基之后，诅咒就开始蔓延了，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先是莫名其妙地一些小嗑小碰，再然后就是伤寒风寒，一年一年折腾下来，再强悍的身子也被拖垮了。

　　大臣们都害怕圣上活不过成年，可他还是顽强地撑过了大婚，可惜身子骨太弱，这辈子是没可能有子嗣了。

　　如此，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端王，就成功进入了大臣们的眼，端王年轻体壮，面色健康红润，这让大臣们很欣慰，心里按捺下对诅咒的恐慌，认定了他是圣上的接班人。

　　齐桓是王朝的一根刺，没有人敢提及他，甚至对于齐桓有没有死，大家心里也是各种猜疑的，如果他死了，这诅咒就是真的诅咒，打不破的魔咒，可若是他没死……

　　林芝峥本人看来，齐桓没死的可能性比较大，神佛之说终究只是神话，那些先后夭折，还有当今圣上，包括端王，怕都是齐桓的报复，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齐桓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齐桓是林芝峥少年时最崇拜的人，他私心里是不希望他死掉的，那种有偶像，却始终不能在偶像面前表现自己的感觉，只有林芝峥心里最明白。

　　林芝峥长时间不说话，吴大宗迟疑地问道：“大人，可是我说的不对？”

　　林芝峥回神，对吴大宗刚才的话不做评论，只是说道：“你很好，既然想得明白，不如就顺从本心，就如同江河汇流一样，总是能够走到大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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