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悲壮

　　妲己并非口无遮拦，但帝辛必须捂妲己的口。这其实不是帝辛在捂妲己的口，而是在捂自己的心。在帝辛的心中，只有大哥子微，没有其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在什么情况下。

　　“看！”帝辛喜出望外。

　　当天山神犀从朝歌的城墙外绕到北城门的时候，帝辛方才入东城门时的失望也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朝歌的精壮都众志成城般地汇集到了这里，在这十几万自发武装起来的队伍中，站最前面的正是子微和他身后的一万戈兵。

　　“我没看错子微，周人找死！”帝辛为此而信心大振，催动天山神犀奋然向前。

　　视线之内，已经出现了周人的车兵。渐渐地，第一辆战车上的高猛的俩人就越来越清晰了，他们正是姬发和姬奭。

　　俩人皆一身重铠，姬发持大钺，姬奭持小钺。

　　战车和神犀都在快速逼近，当相距几十丈的时候，帝辛持神钺飘下天山神犀。

　　天山神犀并非战兽，何况它还是好来的，因此帝辛让它和妲己一起远离就要开始的凶险的交手。

　　“等我一会儿。”帝辛以睥睨一切的气概告知神犀上的妲己一声后，也就冲向战车。

　　战车上的姬发和姬奭也分别从左右跃下，二人也不想依仗什么，或是觉得战车笨拙。

　　三人立刻战成了一团。

　　妲己等了一会儿，又是一会儿，直到等到从西城门战场得胜后合围过来的姜尚的两万多人马。

　　妲己泪奔而出。

　　西城门外的牧野之战显然是周军取得了胜利。妲己知道舅舅费仲的性格，他是一个看起来和顺，其实是极为骨鲠的人，是一个绝不会苟且和投降的人。

　　姜尚和其他的周王子们当然是在牧野全歼了一万商军后才过来合围帝辛的，其中的姬武更是酷似姬发。那天的风雪之夜后，带领周军回到丰都的也是姬武。若不是知情者，就是在一身白色孝服的姬发和姬武面前，也不大可能分出彼此。

　　“子微，助我！”帝辛大喊。

　　他一人力抵姬发和姬奭已经吃力，更可况还有周太师姜尚带领的其他周王子们杀到。

　　在没得到子微的回音后，帝辛跃后一丈，再回目一望，信心狂崩，几乎站立不住。

　　姬发却并没有趁势击杀帝辛，反到是止住了赶来的其他王子们。杀人可以泄愤，但让帝辛自愤而死，更能使姬发解恨。

　　帝辛看见身后的阵营后真是生不如死。

　　子微非但没有带领他的一万戈兵迎敌，而是倒戈杀向身后的民勇。民勇们都没有像样的兵器，多是舂米木棒，或是扁担，抵门杠一类的木质武器，又还没料到自己的戈兵会反戈，也就要么被戈死，要么被踩死。

　　血流成河，飘在血流上的是木棒扁担。

　　帝辛为此而目瞪口呆，但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有丝毫杀子微之心。

　　大商完了，帝辛只想一割脑袋走人；但他又想到了妲己，于是便提着神钺走到神犀身边。

　　“快，回到你主人身边。”帝辛一拍神犀，但妲己却从神犀上滚下。

　　天山神犀昂扬而去，帝辛只好把妲己抱住。

　　“我爱你，也不怨周人，只要他们让我俩一起死。”妲己搂住帝辛的颈脖子。

　　帝辛放下妲己，转过身，他现在要为保护妲己而做最后一战。谁若接近妲己，他就杀了谁。

　　但并没有谁上来，这不是对帝辛的畏惧，而是因为姬发的命令。

　　终于有一枝冷箭射向了帝辛，帝辛一把把它抓住。

　　而在发箭的地方，此弓箭正被一雪发人折断。此雪发人严厉地夺下了放冷箭的士兵的弓箭，然后把此弓折断以示斥责。

　　帝辛突然想起来了此异人，他就是多年前在九侯的工地上搬土砖的异人。可惜帝辛那时还仅仅是帝子，否者，这发如雪的人也就不是周太师，而是自己的左右了。

　　帝辛终于把自己给了他一眼的发如雪和眼前的周太师姜尚对上了号，没想那是第一眼，这却是最后一眼。

　　又有更强劲的箭矢射来，它们是庶子们射来的为父亲姬昌的复仇之箭，姬发也没法阻止。

　　帝辛立刻转身，用无比高大的身躯护住妲己。

　　帝辛被百箭穿心，一些箭头也伤到了妲己，妲己把下巴靠近帝辛的宽厚的肩膀：“等不到好来了。”

　　但百箭穿心的帝辛依然奇迹般地把她抱住。

　　妲己已在临死的痛苦中，但依然爱意浓浓。

　　又有两枝箭射来，它们分别从后脑穿过了帝辛的双目；但哪怕是一对箭目了，帝辛依然用箭目看着妲己。

　　妲己终于无力地撒手。

　　但帝辛依然抱着妲己，就是不倒下。

　　姬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拉开强弓，箭矢飞出，一箭穿了二心。

　　帝辛终于抱着妲己轰然倒下。

　　恰好在这个时候，子微和他率领的一万戈兵也把能够站着的民勇都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子微手持金戈如同胜利者般正对周军而立，斗比则在重新排列因杀戮而混乱的一万戈兵。

　　子微这架势当然是等待着和周人均分天下了，但几百步的姬发却举起了大钺。

　　“杀！”姬发冷硬地发出命令。

　　“子微还有用。”已经在在姬发身边的姬旦提醒姬发。

　　“放心。”姬发对姬旦道。

　　当数万周军扑向子微的一万戈兵的时候，子微也才明白叛国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也在此时此刻才明白胶鬲从河水西岸回来时所说的“已经妥善处理”几个字的真正含义。子微并不知道胶鬲把自己和周人均分天下的玉简已经扔进茅坑了，但他现在明白，周人根本不会把自己当回事情。

　　在如狼似虎的周军面前，子微的一万戈兵也就业余得毫无抵抗之力。眼睛红了的斗比到是撂倒了几个周兵，但接着被撂倒的，也就是斗比本人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比干赶到了这个杀戮的战场。

　　比干是来为大商拼老命的，但目睹了子微和斗比的倒戈，又目睹了斗比的被杀，也就愤怒到超过极点，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好把五指抓入胸腔，掏心而死。

　　一万戈兵全部被杀，站着的商人就只有持金戈的子微一人了。子微聪明地丢下金戈，然后，以无武器的状态看着对面的姬发们。

　　但姬发们对他是怒目而视。

　　子微只好又取下头盔。

　　但周人丝毫不为所动。

　　子微只好跪下，再敞开胸怀，以示彻底的叛变。

　　可周人依然没有向他移步。

　　子微只好脱下能够脱下的，然后再膝行着到了周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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