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喝水也呛人

　　姜尚也叫吕尚，因为他的一千年前的祖宗在夏朝立了大功，并得到了分封吕地奖励，姜尚因此可以优雅地转身为吕尚。

　　只是这祖宗一千年前的荣华富贵早就随时光流水而去，吕地也在若干年之前又成为别人的封地了，吕性之于姜尚也就没有了现实意义。

　　因此，除了家族的老人还把偶尔叫他吕尚外，外人都大声地喊他姜尚。

　　姜姓也不丢脸，实打实的炎帝的后代。

　　但姜尚不说这些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他以上的祖宗三代都没有光荣的记录，自己就是纯粹的平民，折腾到三十多岁还是一个赤条条的光棍，好在这在沫都的杀牛一条龙的生意还不错，拮据的自己也开始有些积蓄了。

　　“姜尚，你要倒霉了。”有光臂人吆喝着过来。

　　难道我的霉运还没有走完吗？又要倒霉了，为啥？高大的姜尚已经霉得有些情绪了。

　　“陶哥，席坐。”姜尚还是冷静地指着草席。

　　那草席上面难免还有牛杂的味道和印记，哪怕是姜尚再爱卫生，隔二连三地都要把它拿到淇水里清洗，但来来往往的食客总是有不小心的，也总会有人又一不小心的，又把牛杂汤泼到了草席上。

　　“我还是喜欢坐你的石头。”被叫做陶哥的光臂汉子说。

　　姜尚搬了一块方石让光臂汉子坐下，又舀了一土碗牛杂汤递给对方。他是个大方的人，熟人来了都是一碗牛杂汤奉上。

　　“哥子消息灵通，这回又是谁想敲我的生意？”姜尚问。

　　陶哥是卖陶器的，俩人年纪也差不多，姜尚还是他的买家，土碗一买就是十几个，所以俩人经常有些交道，也互通一些消息。

　　姜尚生意越来越好，眼红的人也越来越大，想来敲生意的人，那就是一个接一个，闹出的事情也是一波接一波。

　　这也是他经常需要大量买土碗的原因。

　　谁也不可能把土碗啃一个缺口，何况有缺口也能补上继续用；客人不小心摔碎了碗的也有，也都讲理，都还照价赔偿；不讲理的是被指使来的泼皮，被甩了碗还得请他喝汤。

　　但这些事儿姜尚都摆得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不了出一点血，请泼皮摆平泼皮。

　　姜尚毕竟还是赚了一些小钱，又在这里卖出了口岸，当然还想继续赚钱。

　　光臂汉子一边吹着牛杂汤，一边摇头。

　　“那又是谁想赶我走？”姜尚想。

　　旁边的生药铺和对面的丝绸铺的老板，都暗地里做了些手脚，要赶姜尚走，但都被姜尚化解了。

　　浓浓的牛杂汤味道和生药铺的气息确实不一样，就像生药铺的气息和牛杂汤味道不一样一样，这是一条强横的理由，若姜尚要拿着牛刀和对方狡辩，对方也只好哑口无言。

　　但人家毕竟是先来先到，还早早地就买了这里的门面，又做出了口岸，因此，姜尚也理解对方的难处，不但是在这生药铺买香料照顾生意，还时不时送些牛脊牛尾去。

　　丝绸铺的老板却是铁了心要赶姜尚走的，还搬动了城管，当然每人都给了红包的。

　　这一套，姜尚也懂，因此，也就叫来大城管，给了更大的红包。

　　除此之外，姜尚还说出了硬邦邦的理由：沫都是大商的首都，舌尖上的味道和皮肤的感觉，同样需要。

　　姜尚连牛毛也没给丝绸铺一根，这不是他耍横，而是觉得根本就没必要。

　　自己的大汤锅挨生药铺很近，确实有些影响。

　　但绸缎铺在七八十步外的对面，就是风向朝那边吹，也不会有明显的味道，更可况沫都的春秋两季的风，吹的都不是那个方向。

　　还有就是对方丈着丝绸的高雅而对牛杂汤的偏见，姜尚算了一下，每天喝了牛杂汤后打着嗝走进丝绸铺转悠的，平均下来的有十一二人；而从丝绸铺过来喝牛杂汤的的几乎没有，也就是说是自己的牛杂汤为丝绸铺拉了客，对方得了好处还要使坏。

　　“太师。”光臂的汉子喝了几口汤，一边夹起牛杂吃。

　　“太师？我这平民的汤锅就招惹了太师？太遥远了嘛。”姜尚不可思议。

　　“不遥远，就在眼界之内，看见了吗？”

　　“你说是那些大瓦房？大院落？去年盖好后，不是一直空着吗？”姜尚看着眼界内的华屋。

　　“有谁能比箕子太师更讲究？刚落成的新屋潮湿，他才不来住呢。”

　　“那他是已经住进去了？”

　　“还闻到了你牛杂汤的味道。”光臂陶哥喝干净牛杂汤。

　　“你怎么知道？”

　　“我那些坛坛罐罐太师是看不起的，但他的下人也还有些需要，这又近道，也就到了我的陶铺，我听他们一边选货一边聊天说你的事儿，还为你问了，也才确定，也才来和你说。”光臂陶哥站起来，准备离开。

　　“难道太师就听不得一丝杂音，闻不得一丝异味？”

　　“这就是你的遭遇，你说你是不是倒霉？”陶哥一边说，一边离开。

　　姜尚却在想箕子太师那鼻子有多灵，那感觉神经有多细，那生活有多精致，精致得就不能容忍别人的生计。

　　带着无限的惆怅回到家，姜尚郁闷地躺倒在大床上。

　　他的家就一间大屋，也还不错，这张大床外，还有一张木几，一张加长的木案，上面都是竹简。

　　枕头边还有一片龟甲，这是姜尚唯一的奢侈品。

　　姜尚闭着眼，摸了摸龟甲，那是在感觉自己的命运。他无需用在龟甲上钻孔就能占卜出自己的无底霉运，何况他还只有这片龟甲。

　　这三年的生活可真不容易，一年亏，二年平，今年刚好开始赚钱，又得为箕子太师的敏感嗅觉，做出平民的奉献。

　　这生意是没法做了，就要告别的起早贪黑的杀牛一条龙的辛苦生活，反到成了美好的留恋。

　　姜尚杀牛是有绝活的，好像并不比杀一头羊费事。一些大胆的男孩子是他的忠诚粉丝，总有那么一两个缩头缩脑地来偷看他杀牛，那可是天还未亮，墨墨黑的时候。

　　也还有贪便宜的妇人拿土腕来接牛血的，姜尚也不介意。

　　自己并非做生意的料，好歹还是摸出了一条门路，用牛杂汤招揽顾客，其实是卖牛肉，每天一头牛，基本没有剩，小小的成功慢慢汇聚出了一些更大的信心，他对人生的感觉也慢慢地又有了。

　　但，

　　姜尚喉咙里都冒出了火，他得喝口水息怒。

　　于是走到了屋后，用葫芦瓢在瓦缸里舀了水，咕咕地喝。

　　“噗??????噗嗤???????”

　　两股水从鼻孔里喷出，另一股水则直接呛进了肺里，难受得他两眼冒金花。

　　这喝水也呛人！

　　姜尚忍无可忍，端起大瓦缸，举到头顶，从头上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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