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复盘

　　第二天，太师府。

　　周太师姜尚一早就接到周王姬昌要来拜访求教的消息，并即刻敏感到这是周王在还自己的面子，又在想：

　　周王究竟是来求教什么呢？

　　周王毫无架子，有事情商量，总是亲自造访太师府，很少大牌地召唤太师到王府说事。

　　但周王以求教的身份造访，也还是第一次。

　　“一到这里，也就觉得思维敏捷，神清气爽了。”姬昌一到，便从太师的室内环境开始称颂，真把姜尚当成太公望。

　　“姜尚才疏学浅，也就在这里多摆了一些书简，正努力学习，也还有一二请教周王。”必要的捧场话，姜尚也不含糊。

　　这话也就把接下来周王要说的话拉平呢。

　　“姬昌是特地来向太师请教的。”姬昌虚怀道。

　　“那就请周王指教。”君臣之间，容许逻辑颠倒。

　　“大商的事变已经几个月了，各种各样的说法也出来了，但整个事件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姬昌依然理不出头绪，还请太师指点一二。”姬昌掏出问题，这问题还真不小。

　　姜尚稍微沉默了一阵。

　　“周王理不清楚的，姜尚也一定理不清楚，只是可以猜测一二。”姜尚一边说，一边让神思飞越。

　　“若子微帝子一方不发动政变，他们肯定没戏。但事件的导火线，应当是子御帝女的改革激进计划。”姜尚对这些是一清二楚的，他那时正在沫都，且与此事略有关。。

　　“原来是这样。”姬昌应和。

　　“帝乙接受子御的改革计划有些被迫，子御多少有些携军威逼宫的味道。帝乙接受了，也是在面子上忍了。但在私下，帝乙一定是把权力又像子微方面平衡了一些。”姜尚入骨三分地分析。

　　姬昌点头，也还有些思想开小差，难免不想到自己的权力继承的问题。

　　“子御帝女的激进改革计划即便是被缩水后出台，也彻底激怒了所有既得利益者，一些中间派完全站在了子微帝子一边，子微一派的力量因此在瞬间暴增，看起来有压倒另一边的力量了。”

　　“这估计有些冒失。”姬昌插话。

　　“子微一方也是很深的，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九侯的加盟，彼此也就互相利用了。子微在是否杀帝乙这个感情和实利都非常纠结的问题上，肯定有个犹豫；但梦想复辟的九侯是一定要杀帝乙的。”尽管姜尚目光收敛，但这些分析还是令姬昌背心发冷。

　　“杀帝乙和利用帝乙杀子御，这是子微一方的连环计。连环计是从左路军里子微的死党对右路军的斩首计划开始的。”

　　“这斩首计划也许事先就得到帝乙默许，但帝乙没想到的是一个连环计中的连环计。”姬昌这话分量极重。

　　“平衡是帝乙务必捍卫的底线，子御帝女首先打破了平衡，尽管是为大商的前途着想。要么是帝乙暗示默许，要么是子微方面觉得帝乙会默许，但更有可能的是帝乙直接参与了进去。”姜尚把问题一步步往深处推。

　　“只有帝乙才能把子御十万火急地调出右路军。”

　　“若子辛呼救呢？”姬昌插话。

　　“以子辛的个性，就是他陷入危境，若是考虑到自己的呼救会对子御不利，子辛都不可能向子御呼救。”姜尚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因为他和子辛彼此有一眼，这一眼对姜尚也就足够了。

　　他当然没必要向周王说自己和现在的商帝有过一眼。

　　至于子辛到九侯处看白色江豚，还有意不从方便的南道走的事，事变之后，姜尚也才知道子辛的真正目的：那是来看入路和出路的。

　　子辛的一些作为是即公开，又隐蔽的，没那么好对付。子辛若要玩手段，也是可以天衣无缝的。

　　这些，姜尚没必要向周王唠叨。

　　“不管是帝乙在被控制前还是被控制后，反正帝乙是向子御发出了十万火急的信号。子御帝女在赶回的途中被伏击围攻。”

　　“得到了子御帝女失踪和大商政变的双重消息后，右路军开往沫都，并在沫都与左路军，中军，以及九侯潜伏在沫都的人巷战。”

　　“太师认为中军参与了政变？”姬昌疑问。

　　“没有中军的参与，子微方不敢发动政变。中军的一些高级指挥官都是贵族，他们肯定是痛恨子御帝女的激进改革方案的，因此，他们倒向了子微一面。”

　　“哦。”姬昌被提醒。

　　“决定这次政变的胜负手就是中军。即便是左路军早就对这次政变做了准备，左路军也一直把目标用于内斗而不是外战，但怎么打，无论在什么地方打，左路军都不可能是右路军的对手。右路军遭受损失过半，只能是中军和左路军联手所为。”姜尚说这些话是有底气的。他在吊在桂花树上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右路军的厉害。也间接地知道左路军的无能。

　　“但中军后来被子辛掌控。只能是这样，形势才能逆转，子微方才会失败，子辛也才能够称帝。”

　　“太师分析得如同身临其境，姬昌服了。”这不是简单的恭维。

　　“有些也是胡思乱想。想来，也只能如此。”姜尚还在分析的状态中。

　　姬昌则进入沉思状态，且越想越渊深。

　　“太师能否根据这次事变，说一下您受到的启发和心得。”姬昌沉稳地问。

　　“姜尚也一直有些防患于未然想法。最急迫的是建立一个情报系统，让一切阴谋都不能得逞。”姜尚托出自己的一个重大建议。

　　“太师的想法和姬旦的想法完全一致，姬旦也已经在建立这个内外兼顾的系统了，包括对到我们这里来避难的商人的利用。”姬昌告诉姜尚。

　　这次吃惊的是姜尚了。没想到姬旦不但是想到，而且已经把周的情报工作抓在了手中。

　　按大商的惯例，大师才是主管情报工作的。

　　反正是，在东面的帝辛委任好来负责自己的情报工作时，姬昌也同意了姬旦的成立西情局的建议。

　　姜尚略微失落，但也彻底理解。

　　谁在最关键的环节，都会觉得儿子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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