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宫宴在即人心慌，岂知昨日灯下黑

宗聿二十六年。这一年，沈见溪十三岁。

        这八年，沈见溪生活在相府，养精蓄锐，收敛锋芒，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旁观一切黑暗污浊之事。这八年，沈见溪也见证了自己前世曾见证过的大事，比如南方多地有蝗灾，颗粒无收，百姓人心惶惶，但很快就过去了。再比如，皇帝自熏山脚下寻来的异族少女馨妃诞下九皇子，备受宠爱。

        所有的事情，除了自己前世被掳，遇见了楚翩容这一事与今世有误，其余的事情都在重蹈历史的覆辙。沈见溪想了想，过了八月十五，就是九皇子的诞辰，届时皇帝会请诸位大臣携家眷前去。前世，丞相带着正室夫人以及那一双龙凤儿女，大小姐沈岚师以及大少爷沈墨影前去，吸引了不少注意，自那之后各个皇子便相继登门拜访，却不曾只有赵病轲另辟蹊径，将目光投到了沈见溪身上。当时沈见溪还天真的想，他是为自己所倾倒，直到心灰意冷之时，才觉悟原是狼子野心。

        今世，沈见溪不打算在皇宫宴会上动手脚，她只是在等待时机成熟。在时机成熟之前，她在心里反复劝告自己，不可露出马脚，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一定会被猜忌心重的赵病轲怀疑，今世，这复仇计划也就告终了。

        而另一边，大夫人程氏却愁眉不展，沈岚师已经十六岁了，按照大景律法，女子十六岁可以出嫁，男子十七岁可以娶妻，之前亦可纳妾。这样算来，沈岚师的年龄也不小了，可是这最终归宿却成了很大的问题。

        本是将沈岚师当做未来皇后培养的，可如今，这些皇子们的未来仍旧不可捉摸。当今圣上景文帝生性多疑喜爱猜忌，后宫争斗不息，皇后不能生育，因此立了沈德妃的儿子，也就是长子赵景煜为太子。可赵景煜最大的缺点就是随他娘，太过善良，平日里看见可怜的猫儿都会亲自去喂，宫里也养了一堆动物，因此不被景文帝看好。宫妃虎视眈眈盯着皇后之位，又盼着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这宫墙之内早已是一趟浑水，外人更是看不懂。

        因此，程氏是听沈荀的话的，可是沈荀也不知站在哪个皇子身后好，这若是站错了地方，岂不是影响沈家今后的命运。于是沈荀选择稍安勿躁，暗自观察，程氏跟着心急也没办法，只在教导沈岚师身上下功夫。

        这一日，程氏叫了沈岚师在身边，幽幽开口，“岚师，下个月就是宫宴了，那可是我们的机会。”

        沈岚师已出落得芙蓉一般，身着浅蓝暗花云锦裙，盈盈立在程氏旁，俯首询问，“娘，不知我们有何好机会？”

        程氏半眯着眼，突然想了起来，“你不是被誉为京城神童么，自通禅理，皇上又喜欢这些，若是你能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沈岚师听罢脸色一沉，本就不愿多提这件事，这几年她顶着本不属于自己的“神童”名号，亦是没少受到关注，因此她只有更加发奋读书才能不愧这个称号。

        “你也不用不爱听这个称号，只要这一次你好好表现。”程氏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这才劝着。

        沈岚师咬了咬牙，“女儿知道。”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程氏突然认真道，起身走到屋外，吩咐丫鬟了几句话，又回来了。沈岚师不解，程氏笑了笑，“这一次，我们借花献佛。”

        没过多久，丫鬟回来了，程氏走到门口，回身的时候手里已多了一副卷轴。沈岚师这才知道程氏的意思，盯着卷轴问道，“花上行？”

        “我们将花上行当面献给皇上。”程氏不喜欢话多，她喜欢和话少却聪明的人交谈。

        沈岚师想了想，“那我们还需要一个人。”

        “没错。”程氏眯着眼笑了，这个女儿还真不辜负自己的期望。

        程氏让沈岚师独自去办这件事儿，沈岚师想来想去，拿了画去找沈荀。沈荀上朝回来，明白了沈岚师的意思，便宣众儿女到厅里议事。

        “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你们还记得云树大师的真迹花上行吗？”沈荀幽幽道。

        厅里，儿女立成一排，并未落座。从大到小依次排开，最右边的是嫡长子沈墨影，与沈岚师同岁，剑眉微张，双眼犀利，一看便知不是简单角色。他右手边是沈岚师，乖巧的敛起神色，站在那儿便像是一幅画似的。二少爷沈翰辞，与大少爷沆瀣一气，在沈见溪的前世没少欺负她。再右是二小姐沈盈霜，三小姐沈黛儿，沈见溪站在最左，却同三姐沈黛儿一边高了。最小的孩子沈聿宝因为感染风寒未能出席，沈荀想想也就算了。

        几人齐声说记得，在得到了儿女们肯定答案之后，沈荀微微叹了口气，“唉，这幅画到我手上这些年，我也没能给参透其中的奥秘。本想着给岚师参悟，可奈何岚师与画无缘，便将画又给了我。这样儿吧，这幅画我就放在这里，你们每日可以随意来参悟，谁若是说明了其中的真谛或者略有所知，我便将画赏给那人了。你们不要看这画不起眼，云树和尚可是和上皇可是故交……”只最后一句，已让人浮想联翩。倒不是说想到什么其他的，只是想到上皇最后莫名其妙出家，就再也没人见到他了。而云树和尚的花上行，就是在上皇出家之后所作。若是花上行中透露了上皇的去处，那可真是十分要紧的事儿。

        “上皇也已老了，皇上一直在派人寻找上皇，就是想再尽孝道，可多年下来一直无果，皇上他也很心急啊。”身为臣子，一直辅佐着皇帝，看着皇上忧心忡忡，自己哪能开心得起来。

        “那么，就是说若是我们根据花上行找到了上皇，可谓是大功一件了？”沈盈霜开心地说道，沈荀点了点头，“我便将画挂在这儿了，也会吩咐下人今日起只有你们才能进来这里，我知道你们有的无心禅机，但也来看看，这不懂棋局的人或许会破了一盘死棋，不懂禅理的人也可以一语道破天机。”沈荀说着，开门让下人进来将画挂在墙上，画卷慢慢展开，原是左下角有一白衣和尚踩在莲花之上，缓缓向前走着，粉色莲花铺满了他脚下的路，路的尽头有光倾泻，莲花之下是碧青色的湖水，清澈无比，还能看见湖水里游着的鱼儿，那鱼儿也是极像，甚至还能看见身上的鳞。沈岚师见了这幅画，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也没少对着这幅画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其中有何深意，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幅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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