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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以爱之名(15)


“刚刚在卫生间撞到个人。”被叫做“老陈”的人回了一句,接着问道,“你们说到哪儿了?”

        包厢中静默片刻,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黎璟的dna已经被分析过了,他的基因与常人无异,不具备研究价值。”

        老陈不解:“不应该啊,做过实验的孩子里,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

        何嘉低笑:“他是活下来了,可除了活下来外,他跟普通人有区别吗?”

        老陈哼了一声,道:“那咱们现在,除了把杜之航抓来以外没别的办法了?”

        无人应答,杜之航不由咬紧牙关,将身子更紧得贴向包厢门。

        门内大约用火炉烫着黄酒,阵阵酒香穿透木门,丝丝袭来,钻进人的鼻子里,叫人不由得一阵微醺。杜之航这样闻了片刻,那些已然被压下去的酒意仿佛又涌了上来,叫他止不住一阵迷糊。

        这时,门内忽然传来一声讥笑。

        “何嘉,你说你当初要是不来那一下,现在咱们根本用不着抓人。”老陈的声音无比猥琐,“只要你一发话,杜之航不得心甘情愿给咱们研究?”

        何嘉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你,后不后悔?”老陈笑得越发下流,“听说当初他爱你爱得发了疯,这么个实心眼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害他在研究所里呆了十年?”

        气氛骤然冷凝下来,不光包厢内暗潮涌动,包厢外,杜之航也死死地握紧了拳。

        如果每个人都有绝不能被人碰触的禁区的话,那十年前这段往事,就是杜之航绝不能被外人碰触的禁区。

        如果不是怕被发现,杜之航一定早就冲了进去,一拳揍得老陈再也不能说话。

        可老陈偏偏是个不怕死的,他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听说杜之航长得特别好看,怎么样,何嘉,他在床上的滋味肯定也不错吧?”

        “放你妈的屁txt下载!”一声怒吼,接着是桌椅碰撞的声音。

        包厢内的两人已经厮打起来。

        杜之航无声吐气,酒意混杂着怒火,叫他的理智濒临崩溃。他握紧双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轻微的痛楚提醒他,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看样子,包厢内是一次小型的组织聚会。说话的老陈应该地位不高,且是在近十年内加入组织,否则不会对当年的研究一知半解,连自己的样子都没见过。而何嘉在组织中的地位应该还不如老陈,否则以他的脾气,怎么会被讥讽这么久才出拳反击。

        至于那个只说了一句话的人……

        杜之航抬起眼帘,忽然听到那个虽然不大,但充满权威的声音再度响起。

        “都住手!”

        那人冷哼一声,接着,厮打的声音停止。

        桌椅被拖动的声音渐次传来,老陈与何嘉竟就这样乖乖听话,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包厢内一片死寂,倒酒声伴着浓烈的酒气传来,接着,那人用略显疲惫的嗓音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喝了这杯酒,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许再提。”

        老陈似乎很信服这人,杜之航听到他那边的椅子动了一下,似乎他已经端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接下来,是在他旁边,同样放下酒杯的声音。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老听人说杜之航长得像他妈,是个美人,所以问问。”老陈狗腿道,“大哥,那杜之航他妈,年轻时候真的这么漂亮?”

        屋里人不知喝得什么酒,酒味醇浓。以杜之航的酒量,光是闻着就已经有些醉意,更别提还黑暗血时代/10386/有刚刚那道该死的桂花鸡打底。酒劲上头,他腿软脚软,整个身子靠在墙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听着屋子里提起自己母亲,简直要抓狂。

        他站在这里是想知道些自己不了解的秘辛,可没空陪着他们花痴。

        况且母亲已经逝去多年,仍旧被人在饭桌上提起,这叫他旧火未熄,又添新仇。

        屋中,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当年,杜纹教授与妻子是研究所著名的金童玉女,两人恩爱无比,让人羡慕。”

        “呸,什么金童玉女恩爱无比。”老陈狠狠唾了一口,“要真那么恩爱,杜纹怎么舍得拿自己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做实验,害得自己妻子惨死!”

        害得妻子惨死……

        门外,杜之航只觉得头“嗡”的一声,面前一阵模糊。

        爸爸拿自己做实验这事他是知道的,可母亲的死,又跟爸爸有什么关系?

        他想起打从自己记事开始,爸爸就从没吃过荤腥,问他为何,爸爸只说是为去世的母亲积功德。当时自己还自豪父母亲感情深厚,一方去世多年,一方仍旧念念不忘。

        现在看来,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杜教授也是没有办法。”那人回道,“当时研究进入最后关头,经费却被全部停掉,除了用自己刚刚怀孕的妻子做实验,还有什么办法?只是,孩子出生,妻子惨死,这个结果,只怕他也没有想到吧。”

        孩子出生,妻子惨死……

        杜之航怔怔地看着脚下地面,心脏像忽然被人扔进冰水。

        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吗?

        是自己的出生,连累辛苦怀胎的母亲惨死吗?

        “不过好在杜之航是个实验成功品,这大概也能安慰杜教授了吧。”那人叹道。

        实验……成功品?

        杜之航后退一步,脱力般靠在墙上。

        小时候,每当自己又解出什么难题,考取什么奖状,爸爸总会高高把自己举过头顶,说自己是他的骄傲。

        原来爸爸,你的骄傲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儿子,而是因为,我证明了你的实验有多么成功吗?

        十年前,在自己被关进研究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爸爸曾经参与了什么样的计划,而自己则是计划中唯一的成功品。自己用了整整十年来让自己相信,爸爸对自己的爱只是简单的父爱,而现在,所有的猜疑与迷惑重新涌上心头,他无法再告诉自己,爸爸曾给过自己的微笑与拥抱是真实的。

        一个能用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做实验的人,他有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吗?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二十八年来的人生都成了个笑话。

        也许是话题太过沉重,包厢中静默良久,何嘉重新引出话头:“黎璟的dna分析……是他做的吗?”

        提到“他”,屋子里的气氛虽然不复沉重,但骤然紧张起来。那人应了一声,道:“是他。”

        “我们的计划,他知道多少?”何嘉问。

        那人冷笑一声:“怎么?怕了?”

        何嘉不答,反倒是老陈轻蔑地哼了一声,道:“黄毛小子而已,有什么可怕?他刚刚接手组织大权不过半年,根基未稳,老人们里挺他的只有一个阿六。阿六算什么?窝囊废而已!可见这小子,找靠山都不懂找个靠得住的,真是丢人!”

        老陈这番话,那人没有置评,但语气里隐约透出股赞许:“如今组织大半势力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只要动作快,赶在他未回过神来时夺取全部大权,到时组织由谁做主,显而易见。”

        一番话说出,屋子里气氛立即振奋起来。倒酒声响起,老陈的声音简直要高兴出花来:“来来来,我老陈敬大家伙儿一杯,预祝计划成功!”顿了顿,声音转了个方向,竟然朝着杜之航这边来了,“兄弟,你也来喝一杯,这么半天光听不说话,我还当你睡了。”

        即便脑袋晕乎乎,听到这句,杜之航仍惊得打了个寒战。

        难道这个老陈知道自己一直在偷听?!

        不,不会,自己行动谨慎,他绝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

        听了这么久,他大约已经摸清楚屋中人的位置。老陈与何嘉同坐一排,在屋中面北而坐。身份不明那人坐在他们对面,面南而坐。

        但无疑,这些人的位置都离自己甚远,既然老陈不知道自己所在,那他再怎么说话,都不会冲着自己的方向。

        除非……

        想到这里,他已经反应过来,老陈说的不是自己——

        而是一直在这屋中,眼睁睁看着老陈何嘉厮打、那人讲述往事陈述野心,却丝毫没有动作,反而几乎隐匿了存在的第四个人。

        这个人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说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偷听,却一直隐忍不发。

        杜之航脑袋“轰”的一下,下意识猛退一步,几乎同时,身旁的木门,鬼使神差般发出沉闷却难以掩饰的声响。

        “谁!”老陈厉声喝问。

        杜之航拔腿就跑,刚刚拐过走廊,便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酒意上头,脚步不稳,虽然大脑一直发出加速的指令,脚下却像踩着棉花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几次差点摔倒。好在这里竹多叶茂,借着竹子的掩护,他勉强甩开身后人,拐入身旁小道。

        无奈,这是条死胡同。

        杜之航紧皱眉头,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间杂着服务生的呼叫。不知屋中人怎么跟服务生胡扯,竟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追赶他的队伍中来,眼看着就要追到这里。

        想到那天晚上,朝自己横冲直撞来的黑色轿车,他心一横,推开身边包厢的门就冲了进去。

        “别出声,否则我……”

        “小杜?”丁婧一巴掌打开周铭的脸,站起身来,“你怎么在这儿?”

        包厢里的,竟然是丁婧和周铭。

        一颗心至此,才算踏踏实实落进肚来。酒意、疲倦、困意……诸多情绪交杂冲上头顶,杜之航淡淡一笑,将自己投入黑暗的大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在等红烧肉,但我是个有节操的人,我不能草率地让他俩肉了。

        所以……先来个前戏如何?

        你们懂的,今晚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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