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花与鸟
“是谁啊，谁杀人了？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吗！”不远处，一道恶声恶气传来。
男人和老者刚踏下车门，迎面遇上一肥胖的军官，摸着八字胡，单手叉腰，右手抵着佩枪，掀起眼皮斜看着面前的男人：“我问你，刚才的枪是你放的吗？”。
男人身后的巡警督办上前挡住大腹便便的警官：“麻烦请问你们是哪个局的？总办大人是谁？”
“好大的狗胆？穿着巡警局的制服，还敢这样跟我们张大人说话？”下面一个小警司站出来气焰嚣张的对着喊。
随后检查完车上情况的巡警们回来报告：“张大人，车上有一具男尸，要押他们回去调查吗？”。
胖警官转动着乌溜溜的小眼睛，随即扬起手，示意手下退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我看你们就是一群伪装的革命乱党，来人哪，给我统统抓起来”。
男人镇定自若，巡警们看着他那双绿眸有些徘徊不定。
“怎么回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全部给我铐起来带回局里”。耀武扬威的警官大叫。
老者郑重的走上前：“抱歉，我们少爷的枪，不小心走火。关于革命乱党这一点，张会办还是不要鲁莽的好，否则在下想为你求情也不太好说了！”。
胖胖的警官震住，随后一张银票放到自己手中，赶紧摊开一看，他彻底傻眼了。
“关于车上的那具男尸，张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老者笑问。
“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柴大管家驾临，这是一场误会，小的会立即捉拿凶手归案，请柴大管家放心！” 张睿严肃的行了个敬礼，弓着腰不敢抬头，直到他们离开。
一个手下见拿了好处，喜迎上前：“大人，这下收获应该不小吧，又可以爽一把了”
“妈的，混账”用力甩了手下一耳光：“爽什么爽，老子我刚才差点死翘翘，这万俟家的银票要是给你们拿去爽了，我们全完蛋，还不把车上的尸体拿去埋了”。
“是” 巡警小司们立刻退去，没料到这个绿眼珠的人就是传闻中的万俟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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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张张的跑到一处墙角的位置，见四下无人，女子才敢停下来歇一歇。拭着额头上的汗，才注意到身上的血渍，她的眼睛有点发直，脑中闪过火车上的一幕。
鲜红的血就喷在她的脸上，流到衣襟。她从来没见到死人离自己这么近过，除了那个人。好恐怖的眼神，当男人倒下去的一刻，她清楚的看到那双无限放大的瞳孔，里面有一张无比恐慌却又异常镇定的面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狰狞的自己。
一个人开枪可以开的这么理所当然，相信那木然的表情之下绝对是你看不到的黑暗！当时那把枪指着自己时，说真的，她没有感到害怕，反遇到警察，手害怕的抖个不停，恐怕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吧！也对，还有什么事能比那件事让人感到害怕呢…
收紧包裹，突然想起《诗林外选》还落在火车上。遗憾的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换下这身衣裳，不然遇到巡警有理也说不清了。
“二少，拜托你了带我去嘛”墙角一头传来女孩不断乞求的声音。
“我的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性，这么多年未见，我可不敢打包票他性情变了没！”男孩似乎很不耐烦。
“喂，万俟少轩，我都那么低声下气求你了，好歹我们是同穿过一条裤子的关系，你就那么见不得我跟他好是吧？”
“说话注意点，男女有别，什么叫同穿一条裤子！－－我这是为你着想，想想从小到大他有正眼瞧过你？对家里人都是不理不睬的，何况对别人，你啊，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是我作为最铁的哥们给你的劝告”
“可是，我们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吗？”
“是害怕到大吧，别忘了，他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乐源，我们要与他保持距离！”
… …
无意听到别人的谈话，她只想赶紧离开，刚走到转角就迎面撞了个满怀。
“哎呀，哪个没有长眼睛的，痛死我了”女孩捂着额头张口就来。
“对不起”她一个劲的道歉。
看了一眼女子身上的红，这位短发精神的男生和身着呢绒洋裙的漂亮女生，
见他们奇怪的眼光，不便多停留，欲势爬起来要离开，却被女孩拉住了。
女孩长的很漂亮，浓眉大眼，气质不俗；男孩明眉皓齿，玉树临风。
“看你身上有血渍，而且这副急于逃走的模样，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逃避巡警的捕查吧？”女孩猜测着可能性：“你杀了人？”。
心中一惊：“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急着逃走？我要拉你去巡警局”。女孩执意要拉女子去见官。
“不要…”她显得非常害怕。
男孩心中升起不忍，动手扶起她：“你能告诉我你身上的血是怎么一回事吗？”
女子挪动了下腿，这下他们才发现她的身体缺陷。
“对不起… …。我从江浙来北平找亲人，火车上… 巡警捉拿劫匪，不小心血溅到我身上，我刚下火车，所以…才…。刚才也是因为太着急，你们误会了”。
“听你片面之词，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你是革命乱党怎么办？”女孩似乎还不确信。
“乐源，你看她这个样子，像乱党吗？”男孩指了指女子的腿和全身脏不拉几的邋遢样。
“那可说不定，现在的人伪装技术一流，你分得清吗？”
“乐源－－！”历令制止女孩的话，男孩给了女子一个肯定的笑容，示意她放心，观察了一眼她全身脏乱的样子，肯定了心里的想法才说道：“我相信你！这样吧，我先给你安排一个地方，让你换身干净衣服再说”。对于一个初见的女子伸出援助之手，说起来自己都不敢相信，似乎对她的这份情谊是出于一种“心甘情愿”的本能。
“不是吧，二少？你的慈悲心什么时候这么泛滥啊！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叫乐源的女孩讥讽他。
“不许胡说，乐源，你把她带到你那去，我先走一步了，你知道今天我家里有重大事情的！”男孩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吔，你－－，我看你是命里犯桃花了吧？小心忙没帮成还引火烧身，气死我啦”乐源转过头看着她，憋着嘴，随即视线停留在了她腿上于心不忍：“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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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帮助，素秋心中无限感激。记忆里，好像除了于大哥，也就只有养母了。
去年的8月，爹的死亡，让家里顷刻间灰飞烟灭。燕姝通知了巡警，在捉拿她的那一天，娘跟燕姝起了争执，却不小心导致家里发生大火，娘也死了，燕姝应该很恨她吧！
可是燕姝你现在在哪里？恨我没关系，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无灾无难，我，还有娘爹应该都放心了！
“喏－－到了”乐源努嘴甩了下头，进了大门：“这是我跟二少所读的学校，洋学堂平时管得很严，今天算你运气好，正好赶上学校周末大扫除！”，原来这个女孩把她带到了自己学校的宿舍。
“真是不明白二少为什么要帮你，这样的时期也不怕惹祸上身，实话跟你讲，我可不相信你刚才的那套说词！”乐源转过身盯着她。
换着衣服的手一紧，素秋继续扣着腰间的盘扣。
“你不想说，没关系！指不定哪一天我们再次相见也不足为奇呢”她笑看着她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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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的雕花大门，对称展开，宽敞的米黄色大厅让人倍感温馨，整套上好红木客椅配上西洋古典沙发，还有点缀的诗词字画，典雅雍容。
走进屋内，气氛顿觉得让人置于冰窖一般，冷的似乎皮肤生疼。早已在一旁等候的佣人恭敬的接下男人手里的外套和物品。一位身着锻袍约40上下的端庄女人立即迎上前，蹲下身替他摆好拖鞋：“这么老远的一段路，累了吧？”
男人唤了声“二娘”，跨过拖鞋直接绕过去，走向沙发。站在一旁的明眸皓齿，清秀帅气的男孩见状气愤的抡起拳头，却被妇女拦了下来，哀求状摆头。
“老爷、夫人，我去叫人收拾下房间，路途劳累，好方便大少爷休息！”
“柴管家，这一路你也辛苦了，赶紧歇着去吧！”把拖鞋收进柜子，妇女默默走上前：“老爷，你看少烨刚回来，肯定有点不习惯，要不给他换间房间吧？”。
“嗯”沙发上的老人专心看着报纸，并没有移开视线：“从德国回来算你命大，以后就好好呆在家里！”慈祥的声音显得很有说服力，极具威严。
静了半晌，男人转移视线，然后看着妇女：“你不用帮我收拾了，还是原来我住的那间！”。
瞟了眼还在生气的男孩和一脸嘲讽的少女，没有理睬径自上了楼梯。
“娘，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你看他… …”被娘警告的瞪了一眼，男孩余下的话全吞了回去。
“二哥，你该不会又想说大哥的坏话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我们的－－”。
“少媜－－”，夫人制止了一旁少女响亮的话语：“说什么呢，没大没小。少轩、少媜，现在你们大哥回来了，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注意着点，你们是兄妹，我们是一家人知道吗？”
“是，娘，我们知道了”
“回来了就好…”夫人白嫣如望着空空的楼梯，不断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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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记忆中的那扇门，恍忽就在昨天，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如烙印侵蚀着你每一寸肌肤，揭开血琳琳的伤疤，看到的却是自己一副奇丑无比的样子，多么荒唐可笑。
6年的时间并不长，房间里的摆设没有改变，他第一时间走到书桌后边的窗户，放眼望去，后院整片的风景尽收眼底，细细享受着傍晚的余晖，眼角不经意注意到了院里角落的秋千。
一串笑声掠过心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上面，乌黑的长发在脸上轻抚，单薄的背影显得苍凉无比… …
全然没了兴致，他开始打开行李收拾着自己的物品，突然一本书掉了出来，看着破损的书面，想起了在火车上的一幕。
发黄的书页显示着这本书的老旧，他重新翻开坐在床边的躺椅上看了起来，拿起书中夹带的纸张：
“任时光的飞苒，变换的容颜经历怎样的风雨，赋予怎样的绚烂？如果我是那只歌鸟，就尽情欢唱，翱翔于悬崖之巅…”
放下书和纸张，很清秀的小楷，工工整整的用毛笔书写，看得出她字不差。下面，他对一篇随笔陷入了沉思，也是里面所写的唯一一篇完整小诗。
《花与鸟》
“那一刻
我坚强静立
你黯然神伤
促急袒示你的不舍
奄败曝露我的哀寞
残酷被现实谎言包裹
颤抖喧叫着无可奈何
从此，你远离了这片沃土，
如被抛弃的孤儿，
一人为伴。
?
孤独的鸟儿啊，
你已远去
我要向你倾诉
也为你高歌
那嘶哑的悲鸣
何时才能飞往您的国度。”
发现现实总是在谎言之中，突然间觉得真诚两个字很可笑
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黑暗的时刻，你不在缅怀，无法淡忘，那沉重的孤单不知何时，已侵袭你的四肢百骸，开始寻求人生最温暖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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