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卷二 名为家族的枷锁

艾蒙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威特，“你也没通过考试？不会吧？”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会生的。”威特笑了笑，喊来服务员又倒满了一杯酒，他望着杯中如同浪潮般不断晃动的酒，喃喃地道：“家族这种东西，就像是束缚在每个人身上的一层枷锁，人们每天不断地为此奔波，为此奋斗，为的却仅仅只是让更多的人承认它，然而，有没有人想过，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去走的路，想要去做的事吗？自己的目标究竟该是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认为家族是一种枷锁呢？”艾蒙有些疑惑。

        “你不这么认为吗？”威特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就拿拉格那家伙来举例子，萨塔提姆家原本就只是个依附于各个强大势力的小家族，凭借着各个大家族的近乎于施舍般的利益才能勉强立足于贵族圈。你以为那小子是真心想做骑士？若不是他老爹布朗尼克在达普兰家族有一些关系，以他的资质恐怕连门都进不来，那老家伙心里头很清楚，现在这个年代里，骑士团象征着一种身份，一种能够巩固家族地位的身份，所以才会死皮赖脸地硬是把拉格给塞进来，而拉格那小子似乎也可悲认可了自己的命运，任由家族摆布。”威特晃动着杯中的酒，让酒水在杯中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旋涡，他望着杯中的旋涡，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原本我还以为，骑士试炼会让那家伙从那不切实际的梦里醒过来，但讽刺的是，拉格居然真的就运气这么好，顺利进阶为骑士了。”

        “……那珊拉呢？”艾蒙顿了顿，问道：“她也是那样么？”

        “珊拉？呵……”一声冷哼从威特的鼻尖飘荡而出，“那家伙么？不过也是个家族的傀儡罢了，而且看上去似乎还为此乐此不疲。”

        “为什么这么说？”

        “比起拉格，珊拉这家伙还要更在乎自己的家族一些。拉格也仅仅只算是奉承一下家里老头子的意思，其实对于成为骑士完全就没有什么想法，属于那种成天混日子的类型，但珊拉似乎就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

        威特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他拿起酒杯喝上了一大口，接着道：“具体的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家伙似乎对于成为骑士十分的执着，这点和你倒是有些相似。但她却总会表现得像是自己对这些漠不关心似的，真是个不坦率的女人。”

        威特说的这点艾蒙也有些赞同，在学院时他经常能够在图书馆里看见珊拉，而且，和艾蒙一样，珊拉总是会待上很久，甚至有很多次都因为太过投入错过了晚餐时间，这也让艾蒙对珊拉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为什么她会这样做呢？”艾蒙有些疑惑，她那专注的神情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恐怕是碍于大家的目光吧，毕竟作为诺斯曼家的小姐，一方面要顾及到自己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要顾及家族的荣誉。‘珊拉?诺斯曼只不过是诺斯曼家族巩固自身地位与权力的棋子罢了，她的一切成就都是由家族在幕后操纵的’，学院里抱有同样想法的人相信不在少数，所以无论她获得怎样的成就，恐怕都不会得到真正的认可吧？无论是在学院，还是在家族里，这可真是可悲。”说完，威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甘甜与苦涩的矛盾味道在他的口中完美地结合，滑落到腹中涌上来的一股热浪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嗝。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酒馆里捕捉着，今天似乎酒馆里没有什么美女，这让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而正在此时，隔壁桌的两个工匠模样的人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朵。

        “哎，你听说了没？纳亚法森林外的那个庄园最近闹鬼了！”

        “纳亚法森林外？你是说灰石庄园？”

        “嗯，就是那个传闻中被诅咒的庄园！”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伙计，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我两个月前才刚离开那儿，之前一直在那里当花匠，可没看到过半点什么‘被诅咒’的影子，而且那家人还很亲切，我临走的时候他们还额外付给了我几袋塔尔币呢。”

        “千真万确，我听说是那个家族受到了不知名的诅咒，一个星期之内全都死了！前阵子有个商队路过那里，队里的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庄园里有虚无的幻影，当时就把那些人吓懵了，也许是那家人的灵魂受到诅咒的原因所以才久久不能散去吧。”

        “噢，我的天，他们怎么会遭遇这样的灾祸？”

        “谁知道呢……”两个壮汉陷入了沉默，像是在为那家人的悲惨遭遇哀悼着。

        “这可真是一桩悲剧。”艾蒙难过的叹了口气

        “呵呵，现在连这种闹鬼的谣言都要被套上家族的帽子了吗？”威特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并没有把那些话当回事，他转脸望着艾蒙，神色淡然地道：“就连你，不也是一样么。”他的手在空气中随意地挥了挥，像是在打散自己刚刚嗝出的酒气。

        “我？”

        “因为那个‘背叛者之子’的称号，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碰上钉子不是么？就连这一次的骑士试炼，都像是刻意在刁难你一样，原本制定的两人一组的规定，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称号，唯独让你没有同伴不是吗？”

        艾蒙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我并不想因此而责怪谁。毕竟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多么坚信，我只能自己走完。”

        “整个学院里恐怕也就只有你这家伙才会说出这种不动脑子的话了。”威特苦笑着摆了摆手，“这根本就不是你该去承受的，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到家族的连累？凭什么？就只因为你是那家伙的儿子？”威特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在酒馆里本就嘈杂的环境将他的声音盖住了一些，但仍然有几个铁匠模样的壮汉皱着眉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不，威特。”艾蒙微微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正是因为我是父亲大人，是骑士‘杰兰特’的儿子，所以我才更应该背负这些，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与父亲最深的羁绊。我一定会洗清父亲的污名，还他一个清白。”

        “你难道也想要为了自己的家族而活着吗？你就一点都不曾怨恨你的父亲？一点都不怨恨那个为你带来这样多不公待遇的男人？！”

        “可不公的待遇从来就不是父亲给我的，不是吗？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将我身上所遭遇的不幸全都归咎在父亲身上呢？就因为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吗？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我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望着艾蒙那坚定的眼神，威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找不到任何能够反驳他的理由，究竟错的是谁？谁该为这些不幸负责？“我原本以为你和我是同样的，艾蒙……”威特低声地说着，他晃悠着手中那已经空掉的杯子，眼神中尽是迷离的色彩，“……憎恨着自己的家族，憎恨着他们剥夺了自己的自由，憎恨他们强行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轨迹，但……也许你是对的，虽然我可能一辈子体会不到你这样的感觉，但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条路是正确的话，那么沿着它继续往前走，似乎也不赖……”

        两天前

        克里森家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白白放弃成为骑士的机会？！”克里森家的家主格雷尔的声音像是炸响的惊雷一般回荡在大厅中。

        大厅里的威特此时正单膝跪在台阶下，“因为我觉得我的骑士考试并没有通过。”他的表情冷淡得如同艾贝尔之巅的风雪。

        威特那无所谓的态度让格雷尔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拍桌子，出一声“啪！”的巨响，“哈，你觉得？！那么你把家族的脸面放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这一回诺斯曼家族的小女儿也和你在同一组？你是想我在沙鲁曼那个老头子面前颜面尽失吗？！要知道，这回能让那个叛逃者的小鬼给你们当垫脚石，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你以为就凭你的能力，真的能够通过骑士考试？！”

        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威特并没有被格雷尔的怒斥吓到，他耸了耸肩，悠哉道：“呵，既然我原本就没有那个能力，那你又何必千方百计把我送到骑士学院里去。”

        格雷尔气的鼻孔里似乎都要冒出了青烟，由于暴怒的原因似乎又让他的肺疾复了，他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女佣赶紧拿来一杯茶水，他接过来猛地喝下一口，然后伸出颤抖着的手指指着威特怒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乐意之至。”说着威特站起身来，退出了大厅的门，在离开之前，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男孩从他的身边走过，威特开心地打起了招呼：“哟，来了啊，瑞恩，老爹在里头咳地不行，你最好过一会儿在进去。”

        然而对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径直地走了进去，留下威特尴尬地呆在原地。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拿着装满罗珊果的纸袋走出了大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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