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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休妻


此为防盗章  昨日,  便有两个内侍在外殿低声说话被圣上听见,  直接赶出去了。

        虽说这下场是他们自找,  但之所以敢这样,还是因为之前如此行事,  圣上未曾禁止。

        只是他们倒霉,撞到圣上气头上,难免会被作。

        圣上近来心绪不佳,  别说是周遭侍奉的人,  便是宁海这个跟了许多年的内侍总管,也暗自提起一万颗心来,  唯恐哪里出了差错,恶了圣上。

        巍峨堂皇的含元殿,  较之往日的安静,  似乎更有了几分萧瑟意味,肃凝至极。

        天边的晚霞虽明丽殊艳,  却也带着秋日的凉,  淡淡的,  叫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锦书端着热茶,一进内殿,就被宁海总管叫过去了。

        “锦书姑娘呐,  我求求您了,  管您叫姑奶奶行不行?”

        一把年纪的内侍总管看着她,  低声苦劝:“我跟着圣上这些年,  还没见他这般待人,  您还是头一份儿的。”

        “前些日子不还是好好的吗,”宁海压着声音,苦大仇深:“怎么忽然就冷下来了?”

        “总管该去问圣上才是,”锦书莞尔:“我不过是个宫人,哪里能做得了主?”

        “姑奶奶,您对圣上热一点,哪怕是多说几句话,他也会高兴的,可别不理人。”

        宁海劝她:“剃头挑子一头热,时日久了,会叫人心凉的。”

        对着明白人,锦书也不含糊其辞,淡然道:“说凉就凉,可见那挑子本来就不热,没了也就没了。”

        “我说话实,您可别介意,”为着自己的日子好过,宁海苦口婆心道:“那夜您同圣上一道宿在含元殿,是记了档的,那就是圣上的人了。”

        “待到他日,别说是出宫嫁人,便是出宫,也不可能了,还是早作打算罢。”

        “我知道,也没打算再嫁人,”锦书抚了抚上的玉簪:“我想的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屈膝向他施礼,她道:“总管是好心,我都明白的,谢过您了。”

        “哎哟,使不得,”宁海避开了,向她示意前殿:“去吧,圣上还等着呢。”

        “嘴巴甜一点,说几句好听的,这事儿就过去了,圣上疼你,舍不得说什么的。”

        锦书不置可否的一笑:“哦。”

        她进去的时候,圣上正执御笔,低头批复奏疏,神情专注,只能见到高高的额头与挺竣的眉宇。

        两侧的宫灯亮着,带着浅浅的温度,叫他肃穆面容柔和几分,更显温舒。

        两个内侍守在一边,见她进来,一道松了口气。

        她进来了,圣上也不抬头,只是垂着眼细阅自己所书批复,似乎没见到她一样。

        他不言语,锦书也不做声,上前一步,将茶盏放到他手边,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侧,如往常一般,低眉顺眼的侍立。

        圣上眉头几不可见的一蹙,随即便如秋日的湖水一般,平复下去。

        于他而言,这种不由自己控制的,突如其来的心池乍乱,还是头一次。

        冷静而克制的度过了前半生,却在这档口遇到了这样美的变故。

        这是年少时不曾有过的情思悸动,或许再也不会有了,不试一试,他不忍忘怀。

        尽管锦书始终淡淡的,他也不肯气馁。

        圣上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便一样一样的送过去,试探她心意。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他若是赏东西与她,她只是收着,也不推拒,却从没有用过,神色似是佛寺前的腊梅,清淡之中不带情思。

        当真绝情。

        圣上虽肯放下身段示好,骨子里却仍旧有君主的倨然。

        这样近乎青涩的情意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始终不予理会,即使他是天子,也难免会困窘伤神。

        一来二去,两人便冷了下来。

        倒不是锦书怠慢,而是圣上沉着脸,不搭理她了。

        那之后,也有人暗地里嚼舌根,说她太过拿乔,反失了圣心之类的讥讽嘲笑。

        只是,那话传出去没多久,说话的人便不见了,借着这关系,锦书身边倒是清净许多。

        她也心宽,对此只当不曾察觉,每日做了自己本职,便似往常一般候在一侧,似是观音玉瓶中的柳枝,安然之中带着沉稳,宠辱不惊。

        圣上见了,愈郁卒起来,却也没有言语。

        如此一室寂静,一直到了晚膳时分。

        圣上面色不虞,语气也沉,吩咐人摆酒后,便半合着眼,不说话了。

        含元殿中最不缺乏察言观色之辈,内侍们自然能察觉出圣上不善。

        不说是年轻的,便是宁海这种经过无数风浪的,也敛气屏声的侍立一侧,纹丝不动。

        锦书收了茶盏,正要往外殿去,却被捧着酒壶的夏邑与夏林拉住了。

        “姐姐救命,”两个人只差没流眼泪了,哀求道:“圣上面有怒意,我们毛手毛脚,唯恐犯了忌讳,还请姐姐帮上一帮。”

        说到底,他们也是因为自己,才受了无妄之灾,倒也可怜。

        锦书沉默一会儿,接了酒壶过来:“往日里,这时你们也该散了,早些回去吧。”

        那二人心下一松,千恩万谢的去了。

        锦书端着漆金托盘进了内殿,便见圣上盘膝而坐,手肘置于暖炕的桌子上,一手撑住下颌,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进来,目光才微微动了一下。

        留在内殿的几个内侍对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锦书似是没有察觉,走到近前去,向圣上屈膝施礼:“圣上安。”

        圣上看着她,目光沉沉,道:“朕不安。”

        锦书被他说的微惊,抬眼去看时,却望见了他眼底涌动的难言波涛。

        突如其来的,她心中一颤,是似曾相识的波动。

        圣上执起酒壶,自酌自饮一杯,才看向她,缓缓道:“朕很难过。”

        这话有些难接,锦书听了,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圣上却不等她回复,笑了一笑,再度饮了一杯之后,问她:“会喝酒吗?”

        锦书沉默着摇头:“不会。”

        圣上定定看她一会儿,忽的伸出手来:“过来。”

        锦书眼睑微垂,将自己手掌递了过去。

        指尖堪堪落到他掌心,他便紧紧握住,臂上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带过去,顺势抱到了身边。

        “陪朕待一会儿,”圣上揽住她,声音低低的:“别不理人。”

        锦书半靠在他怀里,同样低声的道:“是。”

        圣上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开口,也不动桌上御膳,只是为自己斟酒,一杯接一杯,总是不停。

        如此过了许久,锦书终于伸手握住他手腕,低声劝道:“空腹喝酒伤身,圣上已经饮了许多,今日便先歇下吧。”

        圣上手腕一顿,却不言语,只是挣开她手,将杯中酒饮尽。

        锦书眉头微蹙,正待开口,他却低下头,含住她的唇,将口中余酒喂了进去。

        辣辣的,带着有些呛人的醇香。

        只是小小一口,锦书便呛得咳了起来,嗓子里像是进了一把花椒,麻麻的难受。

        她伸手去推圣上胸膛,却未曾如愿,只好拿帕子掩口,连连咳了许久,面色不觉绯红。

        圣上抚着她的背,等她平静下来,才低声问:“难受吗?”

        锦书压住升腾起的咳意,正待开口,却听圣上开口了:“你不肯理朕的时候,朕也是这般滋味。”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处仿佛有一颗星:“只多不少。”

        锦书被他说得一怔,一时间,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圣上却不看她,只是自一侧玉盘中取了一只石榴,边剥边问:“朕今年三十有一,年过而立,从未有过如此低声下气,可绕不过自己心意,总想再问一问。”

        石榴鲜红的皮被剥开一角,露出里面乳白色的薄膜状隔阂,与鲜亮剔透的果粒,灯光之下亮晶晶的,似是夏日最红的芍药一般灼艳。

        圣上停了手,看着石榴内里的密密红粒,低声道:“你还是……不愿意吗?”

        锦书目光落在一侧晕黄着跳跃的灯火上,顿了一会儿,方才道:“奴婢是否愿意,又有什么要紧的。”

        她语气极轻,话音却似有千钧重。

        “你不肯,只是觉得男女情爱信不得吗?”

        “还是说,”圣上低声问她,语气愈低切:“不愿意,同别人一道侍奉朕?”

        “世间凡俗女子,哪一个不想同夫君携手白头,相亲无隙?”锦书笑的淡淡,道:“奴婢只是庸人,当然不能免俗。”

        “可奴婢也知道,这是九重深宫,并非凡俗,所以不会生妄念。”

        她毫不避讳的回望圣上,目光明彻:“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圣上定定看着她,目光黑沉,许久许久,没有言语。

        锦书同他离得这样近,清楚的看见圣上抿着的唇与的收紧下颚,似乎是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下一刻就会崩开。

        如此无声的对视,持续了不知多久,锦书才听他道:“若是朕,以后……”

        圣上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锦书看见他额上绷起的青筋,似乎是某种极为激烈的情绪在血管中涌动,正觉微惊,他却低下头,将她按在怀里,猝然吻上她的唇。

        迸出所有热情一般,狂热中带着无限缱绻的吻。

        大抵是饮过太多酒的缘故,他唇齿之间还带有难掩的热辣气息,同他的激烈动作一般,不容违逆的侵略性。

        锦书推了两下,还未曾推开,便觉他咬住自己唇,痛楚袭来,随即便是甜腥气。

        流血了。

        如此这般之后,他却温和起来,细细的吻她的唇,动作轻柔的,将涌出的血尽数安抚下去。

        抬起头,圣上目光在她面上几度逡巡,一丝不乱的神色中,终于显出几分倦怠与颓然。

        “你来了之后,朕哪里也没去,”他伏在她肩窝处,低声道:“宫里人都在疑心,朕是不是偷偷剃度,做了和尚。”

        锦书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圣上却握住她手掌,带着往自己心口去,叫她感受胸膛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你若有意,”他看着她,目光与语气一般深深:“朕何妨效仿魏王,不复言及美人。”

        因为新近冲泡的缘故,底部尚且热热的带着烫。

        夏日里握着,或许会觉难耐,冬日里触上一触,却觉掌心温热,通体舒适,叫人不忍松手。

        圣上自奏疏中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看,便将茶盏送回她手中了。

        “既然觉得冷,便拿着暖手吧,”他淡淡道:“朕又不缺这一盏茶。”

        内殿自是暖的,但锦书身为奉茶宫人,却也不能时刻守在暖炉旁。

        她才刚刚进来,一时之间也难以暖过来,手掌冷,指尖更是泛凉。

        这会儿,圣上既然有心关照,她也不推辞,含笑谢过,便将那茶盏握在了手里。

        昨日才是大朝,今日便清闲些,连案上的奏疏,也比前几日少了许多。

        圣上神色凝然,目光专注,写完最后一笔,检阅无误之后,便将面前奏疏合上,随手扔到那一摞已经阅完的上边,侧过脸去看锦书。

        她站在他近旁,眼睫低垂,仿佛是蝴蝶轻颤的翅膀一般,扇动的人心痒痒的。

        纤细的手指握住青瓷茶盏,使得白皙之中,隐约染上了一抹轻红。

        圣上盯着她手指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就想起了她花瓣一样的,微微翘起的,红润的唇。

        ——真想亲一亲。

        低下头,他将那些思绪遮掩过去,伸手去接茶盏时,轻轻触了触她的手。

        “怎么回事,”圣上蹙起眉,微怔:“手怎么这样凉?”

        “才进来多久呢,”锦书含笑看他,低声道:“自然缓不过来。”

        圣上眉头依旧蹙起,不见放松,却握住她的手,探进自己衣袖里去了。

        今日不朝,他只着常服,衣袖宽大,即使是带着一只手进去,也并无阻碍。

        锦书手指还有些凉,男子结实有力的小臂却是热的,她被那热气惹得心下一动,随即又下意识的将手往外抽。

        他是天子,哪里能为她做这个。

        “圣上,使不得。”她推拒道:“奴婢当不起的。”

        “这有什么关系?”圣上道:“朕说使得便使得,谁敢有二话?”

        锦书唇一动,正待说话时,宁海却进来了。

        历经风雨的内侍总管被面前情景惊得一顿,随即便恢复过来,若无其事低下头,道:“圣上,此前您吩咐的,奴才都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圣上依旧按住锦书的手,不叫她抽走,却向宁海道:“吩咐太仆寺备马,去吧。”

        “是,”宁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奴才多嘴,再问一句,既然定了今日,是午前还是午后?

        您早些吩咐,奴才也好知会随行卫率。”

        “午前,再等等吧,”圣上笑道:“朕还有些事情未了,走不开身。”

        “是。”宁海应声,退了出去。

        锦书手指被他按住,挣脱不得,便只随了他,顺着方才宁海总管所说的,轻声问:“圣上……是要出宫吗?”

        “不是朕,”圣上看着她,道:“是我们。”

        我们?

        锦书听得微愣,随即心下一喜,目中笑意盈盈:“奴婢也能出宫?”

        她入宫大半年,虽算不得长,却也不能说短,有时午夜梦回,竟连家中如何,都记不太起了。

        “在宫里呆久了,未免无趣,”圣上看她眼底难掩的欢喜,心中也跟着觉得畅然:“同你一起出宫走走,权当散心。”

        他说的语焉不详,锦书却也明白,只怕是为了自己,才有的这次出宫,嘴上不说,心中波澜暗生。

        圣上待她,确实很好的。

        她抿着唇,微微一笑,想错目去看不远处的更漏,却正望进圣上目光里。

        那眼神既温绵,又缱绻,像是连着丝的藕,如何也断不了。

        不知不觉间,她面颊微红起来。

        圣上看的一笑,低声问她:“说着话呢,好端端的,脸红什么?”

        “不是还有事么,”锦书被他说的羞窘,只低垂眼帘,答非所问道:“不去顾那些,却在这里贫嘴。”

        “谁说朕只顾贫嘴,”圣上语气和缓,缓缓道:“该做的,早就做完了。”

        锦书有些疑惑:“什么?”

        他却将她的手自袖中拉出,贴到早就面颊上了。

        “暖过来了,”圣上看着她,道:“朕未了的事情,做完了。”

        他未了的要事,原来只是为她暖手。

        锦书面色原是微红,现下却是晚霞一般,交织成一片绚烂,出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言说。

        圣上却只是一笑,微微侧脸,亲了亲她的手指:“走吧。”

        既是要出宫,衣着装扮自然是要换的,好在宁海备的齐全,并不麻烦。

        锦书身着蜜合色绣芙蓉长裙,外罩水红色短縟,加银红色披帛,乌慵懒的挽了髻,随意簪两支银钗,面无脂粉,不掩国色。

        圣上如同她在栖凤阁觐见那日一般,天青色圆领袍服端肃,腰间玉带规整,窄袖收起,干净而利落,风仪出众,雍容不凡。

        见了她之后,他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带了她往前走,圣上状若无意的问她:“怎么没有着妆?”

        “油腻腻的,”锦书跟在他身后半步,道:  “奴婢不喜欢。”

        “原来如此,”圣上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又问她:“会骑马吗?”

        “会的,”锦书想起年幼时同弟弟们一起学着骑马的时光,不觉笑了:“只是不精罢了。”

        “居然会吗?”圣上讶异道:“京中女子,少有知晓骑术的。”

        “奴婢的舅舅是武官,娘亲去的早,他时常关照我们几个外甥,”锦书道:“我同两个弟弟的骑术,都是舅舅教的。”

        圣上想了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人来:“程玮?”

        大周制,正五品的官员才有资格上朝,却也不是所有正五品的官员都能上朝。

        顶多就是这日朝议时的议题会牵扯到哪个,便叫哪个上朝,其余时候,都是不必去的。

        锦书心知这一层,听圣上如此一说,便笑了:“难为圣上有心,居然记得舅舅。”

        “之前,朕曾吩咐人去查过,还不至于如此健忘。”

        圣上也不居功,坦言道:“他本应该早些回京的,只是南边不稳,便暂且留下了。”

        他握了握锦书手指,低声道:“再过些日子,朕便调他回京。”

        外祖母年事已高,膝下唯有舅舅一个儿子,偏生他做了武官,长年累月的不在家,难免挂念。

        而舅母留在京中,独自照顾婆母与两个幼子,也是不易。

        圣上此刻既提了,她也不曾推辞,含笑应声,谢过了他。

        太仆寺备了马,正在宫门处等候,宁海装扮的如同富贵人家的管家,殷勤的迎了上来。

        心知锦书与圣上已是成了八九分,他也有意撮合,顾念锦书不会骑马,预备请圣上带着她。

        哪知锦书上前去摸了摸棕红马的脖颈,便一敛衣裙,拉住缰绳,踩住马蹬,身手矫健的翻身上去,丝毫不显文弱,反倒是英姿飒爽。

        内侍总管战战兢兢的爬上马背,目瞪口呆。

        圣上先她一步上马,正侧眼看她,目中流光溢彩,不掩赞赏,也不多说,便打马先行。

        一行人出了宫门,经过长而宽阔的街道,找地方栓了马,便往不远处喧闹的街市上去了。

        大周风气开放,民风更是豁达,女子出门无须掩面,男装亦不在少数,如锦书这般骑马出行,不佩帷帽,也不会生出议论。

        侍卫们四下里散开,暗自戒备,圣上却招招手,示意锦书到他身边去。

        锦书只当他是有话要说,款款进前,还不待去问,圣上便自然而然的,揽住了她腰身。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虽不乏亲近,却也未曾这般明目张胆。

        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说些什么,圣上却朝她一笑,低声道:“有朕在,你怕什么?”

        说完,他也不等她回话,便带着她往前走了。

        锦书微有一怔,随即却是释然,随他去了。

        日头初升,街道上正是繁碌的时候,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或多或少的,冲散了初冬的冷风。

        圣上带着锦书在前头走,其余人也知情识趣的避开几分,不远不近的跟着,唯恐坏了他兴致。

        街角处摆了一个摊位,围着的皆是年轻姑娘,圣上远远瞥见,觉得有趣,便轻声问她:“如何,咱们也过去看看?”

        锦书斜他一眼,不无嗔意:“是想去看东西,还是想去看姑娘?”

        “自然是看东西了,”她生性沉稳,难得这样娇俏,圣上低头看她,笑微微道:“最美的姑娘都在朕这里,何必再去看那些庸脂俗粉。”

        锦书听得摇头,笑道:“惯会油嘴滑舌的,哪个要信你。”

        两个人嘴上说笑,脚步却挪了过去,宁海总管先去看了一看,回来禀报道:“是个胭脂摊位,号为玉堂春,听说是极有名气的。”

        “若是有姑娘过去,那老翁觉得美,便会白送一盒胭脂。”

        “是吗,”圣上念了一句,转眼看向锦书道:“可惜不得空闲,不然,你每日来一回,必能叫他日日亏一盒。”

        锦书莞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一次听闻这句话还能这样用,”圣上道:“你倒谦逊。”

        两个人一起到了近前,还不等言语,那坐在摊位前的老翁便先自笑了起来。

        “这位小娘子,”他摸着胡子点头:“当真是生得一幅好相貌。”

        锦书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接的夸赞,正觉不自在,圣上却含笑道:“可能当得一盒胭脂?”

        “当得当得,”那老翁笑道:“莫说是一盒,三盒也当得。”

        他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小姑娘去取胭脂,却忽然向圣上道:“尊驾同这位小娘子,是何干系?”

        圣上揽住锦书腰身,温声道:“是我夫人。”

        他这话说的极为顺口,锦书听了,却是面色微变。

        更不必说,侍立在圣上身侧的宁海总管了。

        普天之下,有资格被圣上称为妻子的,也只一人罢了。

        ——正位中宫的皇后。

        锦书听得嗓子一紧,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去看圣上面容,正要开口言语,他目光却云淡风轻的扫过,制止了她。

        “夫人?”那老翁眼明心亮,笑吟吟的看看锦书,道:“小娘子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早一日晚一日罢了,”圣上不以为意,笑吟吟道:“总会是的。”

        “那可不妙,”老翁道:“无论是已婚的夫人,亦或是订婚的小娘子,都不在赠送范围之内啊。”

        “既然如此,还是掏钱吧。”

        圣上也不同他争执,而是笑着摇头道:“为一盒胭脂,丢了我家夫人,却不值当。”

        那老翁笑了出来,他也一道微笑,低头去看锦书,目光柔和如天上云,絮絮的,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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