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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孕事


此为防盗章  圣上依旧蹙着眉,  停笔看了一会儿,  才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随即又将目光重新转向面前奏疏。

        殿外的日头从东升,至高悬,同此前那些时日一般,  他都没有歇过。

        锦书正以为圣上会如此一直到午膳时,  他却将御笔搁在笔架上,  对着案上展开的奏疏,沉默起来。

        这本是同锦书无关的,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一眼,便重新垂下眼睫,继续做自己的木头人。

        直到圣上靠到椅背上,  有些惫懒的揉了揉额头,低声吩咐:“过来,  研墨。”

        锦书进了含元殿之后,他还不曾如此次这般,主动吩咐过什么,这话一入耳,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一侧的宁海心中雪亮,  碍于御前不敢做声,  只向她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着意提点。

        锦书随即明白过来,  微微屈膝,  应了声是,便挽起衣袖,将一侧玉瓶中的朱砂倒入砚台中,适量的添水候,拿了桐烟墨,动作轻缓的研磨。

        圣上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淡,目光低垂,不知是在看案上开着的奏疏,还是……在看她挽起衣袖之后露出的,略带慵懒的半截玉腕。

        他不言语,锦书自然也不会出声,至于殿内的一众内侍,更是敛气屏声,只当自己的锯了嘴的葫芦。

        锦书动作舒缓,有条不紊的研磨了半刻钟,细看砚台中的赤色,觉得与素日里圣上用的相差无几,便停了手,将剩下大半截的墨搁在一侧,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圣上扫了一眼砚台,抬眼看她,道:“研的不错。”

        锦书轻声道:“圣上谬赞,奴婢不敢当。”

        圣上笑了一笑,拿搁在笔架上的御笔蘸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在家的时候,也通文墨吗?”

        这句话问的,既有些莫名,也有些危险。

        锦书眼睑低垂,答得谦恭:“奴婢生母早逝,所以每逢她生辰忌日,便会抄录几卷佛经,所以略微懂些。”

        圣上别有深意的看她,缓缓道:“看过《史记》吗?”

        锦书气息微微一顿,道:“看过一些,只是囫囵吞枣,所以不通。”

        “是吗,”圣上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换了一个姿势,面对着她,低声道:“上一次,朕问的那句话,你果真不知吗?”

        “圣上明鉴,”锦书答得一丝不乱:“奴婢确实不知。”

        “罢了,”圣上微微合眼,缓缓道:“大概……是朕想错了。”

        锦书低着头,没有言语。

        她不吭声,圣上也不多话,只是一起沉默着。

        案上还有散乱的文书,他伸出手,随意的整理出来,成了薄薄的一沓。

        有一页正处在靠近锦书的位置,他伸手过去,她又低垂着眼,恰恰瞧见他食指与中指上,因为长久书写留下的印子。

        虽然那里早就生了薄茧,但这样一看,还是很明显的。

        不知为什么,锦书见了,莫名心中一动。

        圣上似乎是累了,示意她将一侧书架上的空白信封取出,将他整理出的那薄薄一沓文书递过去,示意她将其封起。

        锦书并不磨蹭,也不慌乱,伸手接过,有条不紊的做完之后,重新递回他面前。

        “朕倦的很,”圣上摆摆手,语气疲惫,道:“你替朕写几个字罢。”

        替天子执笔,便是前朝重臣也不敢,更何况是锦书这种初入宫廷的宫人。

        “只写个信封,你怕什么,”她面色微变,正待推拒,圣上却先她一步开口,淡淡道:“朕还在,谁敢说别的。”

        他语气浅淡,却不容拒绝,锦书顿了一顿,便抿了抿唇,轻轻应道:“是。”

        她没敢取圣上用惯的御笔,只是随意捡了一只狼毫笔用,一边挽起衣袖,叫那半截羊脂玉一般的腕子露出来,一边低声问:“圣上,信封上要写什么?”

        圣上似是真的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语气也轻泛。

        锦书凝神细听,便闻得“陈州”二字入耳,见他不再多言,便蘸了墨,提笔写了上去。

        圣上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看着她动笔,见着那两个字从她笔下出来,忽然笑了。

        “错了,”他直起腰,伸手到她落笔处,道:“是郴州,不是陈州。”

        虽然读音相近,可陈州隶属河南道,郴州却是隶属江南道的。

        锦书听他出声,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觉脸上一热,面有赧然。

        她出了错漏,圣上却不动气,只是挽起衣袖,伸手另取一只信封,重新放到案上。

        锦书以为他是要自己写,微红着脸,将手中狼毫笔放回笔架,手才伸到一半,腕子竟被他握住了,不觉一惊。

        圣上却不看她,只是拉她到自己身边去,握住她手掌,亲自带着她,将郴州二字写在信封之上。

        锦书的手微凉,圣上的手却很热,被他握住之后,那股热气,似乎从他手上,一直传到了她身上。

        亏得锦书生性沉稳,才未曾露出异样。

        那二字写完,圣上便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只落在信封上,似乎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两处虽是南辕北辙,读来却相似,写错了也没关系。”

        “不过,”他道:“若要区分它们,倒也不难。”

        锦书心中似昨夜秋雨纷扰,心乱如麻,圣上却微一侧身,目光直直望到她面上,缓缓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锦书听得险些怔住,下意识的去看他,却撞进他深沉而辽远的目光中,几乎要被吸进去,心中一顿,面上不觉微热。

        躲避般的低下头,她低声道:“是淮海先生的词。”

        她将目光收回,圣上却不曾,只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探寻什么一般。

        锦书被他看的眼睫轻颤,难以开口,只低头不语,默不作声,心中极是窘迫。

        圣上笑了一笑,却将食指探入砚中,蘸了一指朱红,伸手敷到她唇上。

        红袖添香,樱唇含情,当真……美极。

        圣上目光中似有无边星河,熠熠生辉,锦书心绪正乱,听他在侧说了一句,心跳都险些失衡。

        他看着她,低声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这样开口,张氏目光禁不住一亮,没有顾及身边脸色一白的女儿,向姚望殷切道:“……夫君。”

        “你给我闭嘴!”

        锦书冷冷将杯盏摔到地上,出“砰”的一声脆响,连离得最远的姚瑾也不觉打个哆嗦,张氏张了一半儿的嘴,也老老实实的合上了。

        她素日皆是温婉和善的性情,逢人也是笑语盈盈,骤然冷下脸来,莫名叫人不敢直视。

        几个弟妹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噤声起来,姚望暗自心虚,更是不曾言语。

        “我没说你呀,母亲,”众人敛气息声,锦书反倒笑了,看着张氏,她缓缓道:“您要跟父亲说什么?说呀,好端端的,怎么停口了呢。”

        姚望事先递了锦书的名字过去,张氏是知道的,更不必说,那还是她撺掇的。

        在此之前,她想过锦书可能有的无数种反应,却独独没想到她这样云淡风轻,似乎被选定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莫名其妙的,张氏生出几分胆怯来,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言语。

        她不吭声,锦书也不追着打,只含笑看向姚望,自语一般的,细细斟酌他方才说过的两个字:“公平……公平。”

        “父亲,”她轻声道:“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说这话的时候,亏不亏呀?”

        姚望原本还觉心虚,见她这样咄咄逼人,脸面上便有些下不来,没好气道:“你们本就是骨肉至亲,何必非要计较的这样清楚,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不错!”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被他这样说,锦书也不生气,只缓缓道:“人有远近亲疏,如何能兼爱众生。”

        “我跟阿轩阿昭,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可是跟另外几个比起来,却也只有一半相同。我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头,都是向着两个同胞弟弟的,父亲怎么能要求我一视同仁?”

        话说到这里,锦书不耐再去遮掩,只是挑起眉梢,直问姚望:“我这样说,父亲大概会觉得很失望,因为,您是真正的高洁君子,最是清高自持。”

        “现在,女儿有件事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否请父亲解惑?”

        姚望先是被锦书一通话噎的肝疼,最后硬生生往喉咙里喂了颗甜枣,想着已经报上去的进宫名额,也就忍了,阴着脸道:“你说!”

        锦书也不在意他态度,环视一圈,道:“父亲既然早早递了我的名字上去,那方才阿瑾说,国子监的两个名额,给阿轩一个,再给阿盛一个,您为什么不吭声?”

        她目光陡然犀利起来:“难道说您觉得,即使我进了宫,我的两个弟弟,也只能得一个名额吗?”

        姚望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如今明晃晃的被点出来,脸面上却下不来,恼羞成怒道:“不知是在哪里学得牙尖嘴利,只知道同尊长顶嘴!”

        “父亲这样觉得,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锦书懒洋洋的一笑,漫不经心道:“宫里,我是不会去的,国子监的两个名额,我也要定了。

        父亲要是不肯,我就闹到国子监去,听听那些儒门出身的大家,是如何认定尊卑嫡庶的。”

        她缓缓开口,目光讽刺,掷地有声:“您别拿名声之类的来唬我,我不在乎。脸面算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大不了就是青灯古佛,我落个自在。

        您也别说叫我顾着弟弟们的前途,三思而后行,我自问待他们掏心掏肺,要是他们觉得,我这个长姐连他们的一点名声都不如,我就只当一番心思喂了狗。”

        她这番话极为硬气,事先将他们能想到的劝说堵得滴水不漏,姚望与张氏对视一眼,皆是脸色铁青。

        姚轩与姚昭站起身,一齐开口,声音铿锵有力:“长姐如母,若有吩咐,我们自无不从!”

        借着宽大衣袖遮掩,张氏的指甲几乎要伸进肉里去,目光一闪,正待说话,便听锦书开口道:“母亲别想着先委曲求全,将我劝下来,届时直接使点手段送我进宫,这种想法蠢得冒泡,连有都不该有。”

        “我狠下心来,什么都敢做,进了宫,随便找个贵人捅一刀,保管叫姚家鸡犬不留。”

        她笑吟吟的扫一眼张氏与她的三个儿女,道:“即使是要抵命,我也不亏,母亲说,是不是?”

        张氏心里确实有那个念头,被锦书的目光一扫,登时被其中的狠厉镇住,嘴唇颤了颤,没敢出声。

        姚望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指着锦书,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锦书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沏了茶递过去,抚慰道:“我知道,父亲递了名字上去,若然更改,便是欺君,所以,我会进宫的。”

        姚轩与姚昭目光一急,正待开口,却被锦书目光制止,反倒是姚望,目光亮了起来。

        “父亲也别急着高兴,”锦书重新坐下,淡淡道:“我又不是菩萨,哪里会做无缘无故的善事,代人受过。”

        张氏看出锦书是绝不会吐出两个国子监名额了,剩下的,便只放在叫谁进宫这里。

        她虽偏爱儿子,却也同样喜欢女儿,不得不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待如何?”

        “这话跟母亲说不着,还得父亲拍板才是。”

        锦书轻抚间的玉簪,含笑道:“父亲年近四旬,是不是也该想想,自己百年之后,姚家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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