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虎符
回到了宫中，若严亲手把刘长安置给太医，并向吕后禀报他挟持杨冠玲一事，说明他正巧路过于此，却未料那情况实在不对，才在即时间伸手救助。不过关于虎符的一切，想当然而是一定得隐瞒的。&1t;/p>
吕后也是知道刘长与张嫣的事的，可听闻这消息却不免神色大变，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责罚?且看刘长这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只觉得近日时运不济，让从来相信世无鬼神、人可与天相争的她，动身前往城外消灾祈福，行袚礼，拜祭慰祖去了。&1t;/p>
秋风起，萧瑟乱，黄花满地，憔悴损败。残叶卷起一波一波轻叹，顺着年华悄流纵去，不再复返。&1t;/p>
自从绑架那一日后，若严这人便安静了许多，常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令人不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1t;/p>
杨冠玲突然忆起他以前说过的那句：“你终究是不够了解我。”&1t;/p>
那时的她只懂得沉默，可现在，她只想告诉他：我会尽我的能力去了解你，因为我是真心信任着你。&1t;/p>
──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还不相信?&1t;/p>
可每当人走到她跟前了，她却总是忍不住东扯西扯的，不知不觉已然乱聊了一通。&1t;/p>
日子便这样平凡地过了几天，直到这日傍晚，刘盈突然招了杨冠玲入宫。&1t;/p>
此时若严已不在宫内，他依照了计划跟着吕后前去了祭祀之礼，只为探听更多关于虎符的消息。&1t;/p>
而刘盈仍旧宿在长乐宫中，其时已逢傍晚，鸟啼归返，霞光血红而靡弱，整座天空仿佛正被不知名地墨黑色生物一点一点地啃蚀著，也不知何处才是尽头。&1t;/p>
顺着宫女的带领，杨冠玲走进了内殿之中，入眼便望见坐卧于榻上的刘盈。&1t;/p>
他手拾著书简，竟是在阅读。&1t;/p>
“先别急着让他们退下。”瞧见她来，刘盈放下手中物，不禁勾勾唇，笑颜温暖万分，“你肚子饿不饿?”&1t;/p>
杨冠玲细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脸色微白，未至红润，不过精神看似挺好的，应当并无大恙，她弯唇点点头，笑问：“难不成你这里有吃的?”&1t;/p>
“有，当然有，你可别小看我了。”刘盈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一脸得意，他拍拍手，宫女便将菜肴一盘一盘端了上来，阵阵香味扑鼻，看那菜色，必是美味无比样子。&1t;/p>
刘盈指了一盘菜，“你可还记得，这是我俩第一次来母后殿里时，你吃得不亦乐乎的五花肉。”&1t;/p>
他又比了另一道，“这是冬狩那次的八宝桂花糕……”&1t;/p>
他一连讲了好几道菜，都是杨冠玲说过好吃的，可蓦地，他表情有些尴尬，抬手指著一道菜小声地说道：“你还记得吧?这是我偷的窝窝头，你别那么介意……”&1t;/p>
此时此刻，杨冠玲早被他这惊喜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瞧见那窝窝头，只觉心里头暖意涌起，回忆浮现，她摀著嘴，禁不住笑问：“……你弄了那么多菜，可有喝的可以搭配?”&1t;/p>
刘盈看她不恼，搔搔头，嘴角笑意更浓，似春风和煦般，“这我怎么敢忘，只谅你别喝多了才好。”&1t;/p>
莲花醉饮浮生尽，唯盼晓梦莫复醒，这酒亦如记忆中般香甜润泽，薰香缭旋缠鼻，她唇抵著酒盏口，犹豫着，却觉得这酒于她，怕是不能再喝了。&1t;/p>
“怎么了?”男人看她停止了动作，以为她不喜欢，正困扰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挥着手惊喊道：“你别误会!这酒里没参春药的!”&1t;/p>
“……”&1t;/p>
杨冠玲被他这话囧得口水都喷了出来，眼神颇为无言，满脸黑线。&1t;/p>
“嗯?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事……”刘盈语焉迟疑，眨眨眼，一时窘红攀附，双颊有粉晕缠绕，这在少女眼里堪成一大奇景，乃百年不可多见。&1t;/p>
噗哧一声，杨冠玲终究是承受不住大笑起来，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点点头，缓口气才道：“我还是先吃一些吧，到时渴了再喝喝茶就好。”&1t;/p>
她就这样捧起碗，准备吃着菜，突然抬起头，望向凝视著自己的刘盈，不免笑问：“你不吃?”&1t;/p>
刘盈眉宇间有一瞬的怔忡，回神后他摇摇头，静静地一笑，“我吃过了，你吃吧。”他一语说完，恰似想到了什么，翻身躺回来榻上，背对着她道：“我这次就不看着你吃了，免得你不自在，你慢慢吃，吃好了再叫我，我等你。”&1t;/p>
听这话，让杨冠玲想起了冬狩的事，她会心一笑，用力地点着头，专心的吃起饭来。&1t;/p>
饭吃完了，看着宫女们收拾家伙离开，她脚步踱到了刘盈旁边，笑着询问他，“你说吧，难得召见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的。”&1t;/p>
刘盈并不急着回答，只是转过身，面对着她，闭着眼缓缓开口，似在拿捏著语气：“……等那东西一集成，你便要离开了，对不对?”&1t;/p>
杨冠玲闻言浑身一僵，好半晌才轻声答：“是的。”&1t;/p>
听她这语气，刘盈睁开眼，眼底浮起笑意，拍拍床示意她坐下，“离开是好事，都说了我会助你，言下之意即是绝对不会阻拦你的。”&1t;/p>
杨冠玲心底不由一松，又闻刘盈笑道，“既然有家，为何不回?没有人会想离乡背井一辈子的。”&1t;/p>
“所以，我也只能在此助你一臂之力。”&1t;/p>
他手到自身胸口处，探入衣襟，取出一物，毫不犹豫地塞到少女手中。&1t;/p>
杨冠玲呆住，盯着手里的铜制品，这不是右半虎符全身这是什么!&1t;/p>
“你别担心，是真的。”刘盈笑容轻轻浅浅，轻叹一声，他低着头语气隐带歉意道：“不过，我要请你原谅我一件事，其实，在你上次与我坦承时，我早已拿到一块虎符了，却没老实同你说。”&1t;/p>
顿了顿，他呢喃著，“可如今全都交给你了，于我，已是没有遗憾。”&1t;/p>
抬头看向杨冠玲，他眉眼弯弯，“你可是一次拿到两个呢，怎么样?我这诚意勉勉强强还算足够吧?”&1t;/p>
杨冠玲惊愕的瞪着他，身体微微打颤，心里头复杂紊乱，激动得不知该从何说起。&1t;/p>
“我、我真的谢谢你……”&1t;/p>
泪水灌入了眼眶打转着，她傻傻地望着手中物，有点慌。&1t;/p>
“你放心，给了就给了，不用你还的。”刘盈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拿到了不是该开心吗?怎么一副快哭的模样?”&1t;/p>
他拾起袖中帕子，动作轻柔地拈去她泪滴，一脸嗔怪道：“小姑娘一直哭一直哭，小心眼肿成核桃，变成一只小花猫，”他摇著头，故意长吁一声，“到时候若真如此，我也没法子救你啦。”&1t;/p>
杨冠玲被他逗得破涕而笑，抓住帕子便是擤了擤鼻涕。&1t;/p>
刘盈瞪眼，语气甚是惋惜，“我这可是上等丝绸呢……想不到你竟然拿来抹鼻涕……”&1t;/p>
杨冠玲扬起下巴，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答著：“反正擦都擦了呗，再洗不就成了?”&1t;/p>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刘盈故作认真地点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弯下背作揖行起礼来：“那就有劳杨姑娘了。”&1t;/p>
杨冠玲整个人气结，却是不知该如何出招，刘盈大笑出声，举起手揽着她躺到了自己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别气，别气，我闹你玩的，你且勿当正经。”说完的同时他移动起身子，躺得地方比少女高了一些，他斜卧著，一手撑著脸，手肘靠在枕上，就这样低着头看向她。&1t;/p>
此时杨冠玲正面朝上躺着，忍不住斜眼睨他，笑道：“你这样卧，难道不会不舒服?”依照她自己个人的经验，这个动作是绝对会让手部麻的。&1t;/p>
不过这姿势的确会让一个人的性感指数飙升，她突然想起铁达尼号的萝丝小姐，可想一想，这终究还是不大一样的。&1t;/p>
刘盈笑了笑，眸色灿若星辰，面色是一派轻松，“难得嘛，偶而做做想必是无妨的。”&1t;/p>
杨冠玲闻言一笑，却没笑近心坎中，唇畔呈平，接续而来的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她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刘盈，你这样做，我还不起的。”&1t;/p>
刘盈亦静默了许久，才答道：“我没有要你还什么。”&1t;/p>
杨冠玲皱着眉，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欠了太多人情。”&1t;/p>
刘盈一笑，柔声询问著，语气轻松随意：“现在的辟阳侯，待你是挺好的，对吧?”&1t;/p>
杨冠玲听了禁不住睁开眼，刘盈仍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瞧见她吃惊的表情，他勾勾唇，神色温和如常，眼底暖洋洋的，“实不相瞒，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看过他了。”&1t;/p>
杨冠玲就这样呆呆的盯着他，原来刘盈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1t;/p>
他从来就不是傻子，许多事他都是明白的，只是没有表彰出来罢了。&1t;/p>
这大概也是能从吕禄手里成功拿到虎符的主要原因吧?&1t;/p>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杨冠玲口吃着，有点慌张，眼睫眨得飞快，“他帮了我很多忙……”&1t;/p>
“──只要待你好他便是好人，”刘盈抚了抚她的，轻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没在兴师问罪。”&1t;/p>
摀著嘴轻咳一声，他两眼凝视着她，颊窝泛起抹苦涩之意，“我想，你还是说说你那边的事吧，你知道我最爱听的，况且这眼下我暂时也不适合多说话……”他手放上嘴又是咳了一声。&1t;/p>
苦笑着接过少女递来的杯水，刘盈点点头，“多谢了。”他饮了几口，随即拍拍枕头，一脸恳切道：“我现在好多了，请杨姑娘继续吧!”&1t;/p>
杨冠玲有些无奈，却还是乖乖地躺到了他身侧，视线望向帐顶认真问道：“我记得我上次该讲的都讲了，你还想知道些什么?”&1t;/p>
“──随你讲啊，你讲什么我便听什么，”刘盈眸光柔得可以出水，他着迷似地瞧着少女侧脸，替她掖了掖被子，“再不然，你说说看在你们那边我们这里算是些什么吧?”&1t;/p>
“……我们这些人，在你所说的未来里，代表着些什么?”他微微一笑，“我在未来，或者应当说我的未来，到底又算什么?又代表些什么呢?”&1t;/p>
听到这里，杨冠玲身体不由一滞，未料刘盈竟问出如此哲学性的话。&1t;/p>
于是，她决定说一个谎，一个她无比希望能够真的是事实的谎。&1t;/p>
良久后她开口，嗓音是前所未有的甜美，轻柔似羽，澈然清晰，她一字一句的说著：“陛下在未来，会是一名贤君，一名世人皆知的贤君。”&1t;/p>
“陛下会活得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历代后人皆称颂着你的事迹，钦慕你为大汉所作的一切。”&1t;/p>
“陛下的丰功伟业会在史书上一笔一笔记下，所说的话会值得他人效仿引用……”&1t;/p>
说到后头，她嗓音微颤，胸脯高高起伏著，泄漏出一丝破绽。&1t;/p>
刘盈莞尔，也不戳破，仅轻声问：“可是如高祖皇帝一般?”&1t;/p>
“是的。”杨冠玲立即阖起眼睛，深怕泪水再度从眼角滑出，她竭尽所能得让自己保持镇定，“陛下一定……会比他更厉害的。”&1t;/p>
“这样啊。”&1t;/p>
刘盈轻手轻脚地再度取了一匹手帕，静静地盖在少女眼皮上。&1t;/p>
纺织布料如他所料地再度绽放起水花，晕成了一片。&1t;/p>
他于心里头喟叹一声，正想说说别的，却见少女掀起了帕子，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他，嗓音依然哽咽著，她道：“刘盈，在我们那边，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当皇帝的。”&1t;/p>
兴许是真的手酸了，刘盈干脆趴卧下来，侧着身体瞅她。&1t;/p>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什么。而当然，人们也会被现实生活逼迫，也无法做到小国寡民这种理想国境界。可人们相信，我相信，只要够努力，都会有改变现况的可能的。”&1t;/p>
话说的同时，有股奇异感及自信在少女面庞浮现，耀眼得令人难以直视，却又被深深吸引。&1t;/p>
刘盈瞧见了，轻点着头，笑答：“讲句老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来自这样的地方。”他垂下眸，呢喃道：“所以，我接下来的行为，应当不至于让你羞愤难耐才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再想想，这大概还是会遭你毒打一顿吧……”&1t;/p>
他猛然撑起身子，俯下头，在少女颊旁飞掠轻啄了一口。&1t;/p>
杨冠玲被他这偷袭行为弄得呆住，只见他大喇喇的正躺着，仰面朝上，神情愉悦欢快，豪不羞赧的解释道：“你知道，柳下惠实在是太难当了，虽说此等轻薄举动以前也曾有过，可望杨姑娘铭记，这是刘某初次以男子爱慕女子之心行之的，不是对皇后，不是对外甥女，当然也不是对着张嫣，而是对着一名女子，姓杨，名冠玲。”&1t;/p>
刘盈转过头，冲着她咧嘴一笑，打趣道：“你若要擦掉也别在我面前急着擦，这样的举动可是会让我难过的。”&1t;/p>
杨冠玲只觉哭笑不得，已从那莫名其妙的告白中回过神，她含笑答应着：“我不擦就是了。”&1t;/p>
刘盈一笑，“那就好了，”他眨眨眼，突然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同我说的那句……什么一万年的，其实我也有点记不清了。”&1t;/p>
杨冠玲嗯的一声回应着，便看他扭回头，眼睛望向帐顶的五结彩花装饰，柔声道：“我只觉得，一万年，实在是太久了，正所谓韶光苦短，人生最长不过百年，何不踏实筑地，把握现在?”&1t;/p>
一语方落，刘盈拉着她坐起了身，低着声线道：“这几日母后外出，宫里戒备不严，你可以趁势出宫。”&1t;/p>
“今明两天是最好的时机。”&1t;/p>
望见少女又一副傻住的模样，他推了推她，示意她起身，嘴角带笑劝道：“好了好了，陪我也聊够了，你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1t;/p>
“可是、你……”杨冠玲顺着他站起身子，没想到那么急迫，“我以为……今晚……”&1t;/p>
只见刘盈静静地凝视着她一会儿，随即勾勾唇。&1t;/p>
火光映入他瞳底，澄黄揉碎暖成一片，他的神情如往常般醉人暖和，分毫未变。&1t;/p>
“──我今晚，可从没说过要你留宿啊!”他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背，浅淡的温柔渲染着他的笑意，绵柔光晕绚然而夺目，“好了，若要走，便赶紧走吧。”&1t;/p>
“……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杨冠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长乐宫的，她就这样默默走着，不让宫女跟随，独自一人步于这宫内巷道。&1t;/p>
人快走到殿门前，此时夜里雾气苍茫，她远远地便见一道身影伫立于其中，那人身姿挺拔，体形修长，蓝衣如穹，衬著夜幕漆黑，带了股浓墨色，如同一纸丹青泼墨，几点真实，几点虚幻，半渲染半勾勒，缭绕浮沉。&1t;/p>
听见了脚步声，他陡然转过头，俊眉蹙拧，“你去哪儿了?”&1t;/p>
“小狐狸……”杨冠玲有些茫然，她张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唤出这三个字，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他。&1t;/p>
“你干嘛?怎么一副痴呆样?”若严只觉得古怪，伸手揽她入怀，他怪罪般地喃道：“……去哪也不告诉我，可是存心让我干等?还真是故意!”&1t;/p>
怀抱是如此地温热且踏实，依稀带了点属于水气的潮湿味，他到底在这等多久了……下意识地，杨冠玲亦张开双手，回抱起他，脑袋紧贴着他胸膛。&1t;/p>
“……你怎么了?今日那么难得，”朗笑声跃出，若严搂着她的肩，拉开了点距离，替她把青丝勾至耳后，“好了，咱们也得去办些正经事了，你别忘了这东西还没集全呢……”&1t;/p>
杨冠玲这时却低下头，闷着声道：“不用了。”&1t;/p>
“──什么?”&1t;/p>
她抬起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著男人，“不用了，我已经拿到了。”话说的同时已是把袖中物拿到他跟前。&1t;/p>
刹时，若严面容一僵，盯着少女脸蛋好半晌，才接过虎符，翻转审视后方低着头，静静地道：“……这是真的。”&1t;/p>
“所以，你要何时出?”&1t;/p>
杨冠玲蓦地愣住，才讪讪道：“当然是越快越好……”&1t;/p>
“不如就今晚?”&1t;/p>
“嗯?那么快?”&1t;/p>
“怎么，你不想早点出?”&1t;/p>
“也是啦……不过……”&1t;/p>
“──要做什么便赶紧准备吧，”若严抬起头，神情是寻常的漫不经心样，“今明两天着实是好机会，可估计你这人爱拖延，明天早晨我再来接你。”他把虎符交还给了她，随即挥挥手，“好了，快去睡吧。”语落，他身形一动，人已是乘风远去。&1t;/p>
不过想起今日所生之事，杨冠玲是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的，她躺在床上张着眼愣，只觉得这事情进展实在是顺利到一种不可思议。&1t;/p>
话又说起最近窦漪房的表现好了，基本上就是个淡定泰然貌，杨冠玲也曾试探性地询问她对刘长的事有何看法，岂料仅换得她嗤笑一声，冷然道：“此人如何，干我屁事。”&1t;/p>
好一个事不关己样!&1t;/p>
关于这一点，就让杨冠玲想起许多武侠小说中那些什么同门师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通常不是彼此爱慕就是彼此憎恨。而在憎恨路线里最王道的乃表面上和平安好，事实上是争锋相对，陷害连连，只为换得主子的最高信任!&1t;/p>
当然，从憎恨的过程中迸出爱的火花的机率也是相当高的。&1t;/p>
可现在，无论她再怎么脑补，那些狗血事再也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了，她的穿越旅程，终于要宣告结束了!&1t;/p>
在她的穿越故事里，她没有爱上皇帝，所以没法制造出天雷的宫斗戏码。&1t;/p>
她没有运筹帷幄，所以没法撼动江山逆天成为神人。&1t;/p>
她没有强大武功，所以没法缔造正邪两教杀戮决战。&1t;/p>
仔细思量，她这穿越生活还真不够精彩。不过就这样默默地来，悄悄地走，应当也是不错的选择吧?&1t;/p>
可她不由得也会想到，等她离开这个时空之后，这里的人还会记得她吗?还是就当作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呢?&1t;/p>
杨冠玲就这样自个儿呆了好半晌，突然灵光一闪，她整个人直跳起来，开始翻箱倒柜，这才找到她想要的东西。&1t;/p>
“都过了那么久了，还以为不见了呢……”&1t;/p>
她嘴角笑意灿烂明媚，心想着今晚铁定得要熬夜加工了，不过无论如何，在离去之前，这东西是一定要还给刘盈的。&1t;/p>
杨冠玲神情专注而认真，讲句实在话，待在古代一段时间了，她的女红依旧烂到了极致，可相信刘盈这人是绝对不会介意的。&1t;/p>
这也是她所尽的最后一份心力。&1t;/p>
好不容易在破晓前忙完，她偷偷摸摸地走下床，缩著身子正要往长乐宫直冲时，却仍在紧要关头被窦漪房应声阻拦了。&1t;/p>
“……去哪里?”&1t;/p>
窦漪房极其淡漠，一双眸子深沉如墨。&1t;/p>
“我……去找刘盈。”&1t;/p>
“──不准去!”&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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