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时之间激动难抑，我瞇起眼，仔细去辨清玉简上那模糊文字，不由自主喃唸出声：“……桃花峰尊者与其妻鹣鲽情深，齐同守护天下黎民，挡魔道降祸人间……”&1t;/p>
这玉简年代实在过于久远，有些字词也只能靠前后文推敲，我研究个好一会儿也只看得懂这一段话。总而言之，上一世的玉华仙尊与神女是在一起的，在我无辜葛屁之后，他们还是过得好好的。&1t;/p>
所有的往事记忆，都已然浸于时光的河流里头，有意义功勋的自是有人会用笔记下，而剩下无关紧要的，只有被遗忘的份。&1t;/p>
我只是不明白，这时让我现这玉简，可是代表着什么特别意味?这念头一想便想到出神，所以是完全没意识到碧花老早就走到我跟前，连唤我好几声。&1t;/p>
步出藏书阁时已濒傍晚，碧花领着我回厢房准备用膳后，便回过头直接找老夫人报备情资去了。我这头一晃进大院子前头就有好几个丫鬟在那扬迎接，有嬷嬷一见我来，一张脸就笑开了，忙吩咐着丫头们摆饭。&1t;/p>
我人入座后却迟迟没看见某个爱吃的傻子，是忍不住问：“大少爷人呢?”&1t;/p>
嬷嬷一脸恭敬：“回少夫人，大少爷已经吃过了，此时人正在净房……”那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一张老脸是突然红了起来，“他还说，等您吃完了，如果想要，可以进去里头寻他……”&1t;/p>
我一听这伤耳话想都没想便回，“不必了，我没有这个打算。”拾起筷子，夹了几些菜后，只埋头继续吃我的饭，深了解把五脏府祭好才是正经事。&1t;/p>
怎料却总感觉到一股奇异目光。&1t;/p>
我只感狐疑的左右探头，这才惊觉这灼热视线是从外头门口那群丫头身上射出来的，见我望过去，纷纷低下头回避视线，无比专注地在研究自个儿的脚丫。&1t;/p>
我想他们应该是伺候屋里主子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事做完了就一直往屋外罚站，我感到奇怪，“他们怎么不进屋子里头来?”&1t;/p>
那嬷嬷也是把这情形放在眼底的，只见她哼了一声，大步走过去就是把门掩上，这才回头笑着解释道：“这可是大少爷的规矩，他觉得屋子里丫头太多，胭脂水粉味太浓，鼻子会不舒服。”她视线淡淡瞅向屋外，一脸不屑地又补了一句：“由其是这种爱在大少爷跟前扭身子，恨不得挺着胸前那两团直接贴上来的小妖精。”&1t;/p>
听这话我忍俊不禁，只觉得这嬷嬷人很有趣，遂放下筷子低笑问：“难道他们都是些想当通房的?”&1t;/p>
知我是明白人，这嬷嬷话匣子一开，人也不再拘谨，凑在我身侧悄声道：“少夫人不知，咱们大少爷从以前到现在，甭说是妾室，连一个通房也从没收过，倘若有哪些丫鬟心眼急踰矩了，大少爷二话不说，是直接打到其他院子去。这情形也是让夫人担心过好多年……”语及此，她小心翼翼地打量我脸色，见我面色如常，这才道：“可如今大少爷有了少夫人，大少爷性子老实，想必是会好好疼惜少夫人的。”&1t;/p>
此时我心生一计，是附和道：“大少爷的确是个老实人，只是……”我语带犹豫，歪着头，装作很烦恼的样子，语调也低了几分：“总觉得他脑袋有点不大灵光，好像也没法让我……”&1t;/p>
“少夫人此言差矣!说不得!说不得!”嬷嬷一脸慌乱，没等我说完两手紧攥住我袖口以示制止，神情万分紧张，“大少爷心地善良，是绝对不会亏待少夫人的，等到杨大夫医好他，一定可以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让少夫人得个大胖娃儿!”&1t;/p>
原来这周楚卿并非一开始就是傻子!所以这就是钕渚没嫁给他的原因吗?压抑住心里头的吃惊，我又问：“那你说，这杨大夫医治大少爷多少年了?可有见过什么成效?大少爷行为举止有正常些吗?”&1t;/p>
嬷嬷一时也被问我怔住了，想了想才道：“奴婢记得，杨大夫治病，约莫也有七、八年了，想当年府里生了好些事，不过都是些老黄历故事了，少夫人想必也不会感兴趣的，都是奴婢糊涂了，说了些不正经的，奴婢是该掌嘴，免得让少夫人惹了晦气。”&1t;/p>
我好奇心整个被激起，哪能舍得她富坚，正想继续，却有小厮突然上前禀报：“少夫人，大少爷寻您寻的可着急了呢，还请您赶紧过去。”&1t;/p>
我此时是极度不悦，“跟他说我还在吃饭，没空过去。”&1t;/p>
见我如此作态，小厮惶恐地摇着头喊：“不行呀!大少爷等不及的!”这又开始在我跟前连环磕起头来。&1t;/p>
是有没有那么夸张?我厌恶地皱起眉头，觑了嬷嬷一眼，这才放弃打听消息的机会，跟着小厮去见周楚卿。&1t;/p>
一进屋内，就见周楚卿身着雪白中衣，泼墨般地长湿漉漉地披于肩边，人就这样懒洋洋地倚靠在床根，他一只脚舒展地放在床上，一只脚高高曲拢起，右臂腕抵在膝盖上头，侧着脸仿佛在望着靠墙的那面窗子风景，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又在仰头呆，反正依我现在这角度来说是完全看不清他表情的。&1t;/p>
似听见我脚步声，他突然转过头来，嗓音带笑：“小母儿你来啦。”&1t;/p>
我一撞见他面容上的光景，拳头是不由得紧握，思量了情势一会儿，这才走到较靠另一头的床侧坐下，对着他低声问道：“你这是在干嘛?”&1t;/p>
他勾了勾唇角，语气稀松寻常，“我还能干嘛，自然是在等你呀。”他突然比了比自己眼睛，朝我凑近了好一些，笑道：“小母儿你帮我解开一下。”&1t;/p>
此时的周楚卿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同样在眼前蒙了一块红布，我潜意识不喜这种行为，是蹙起眉头，冷言道：“干我屁事，你自己解。”&1t;/p>
“小母儿你怎能这样!”他似乎非常不满，人猛地朝我这头倾近，我人要起身却是闪避不及，右手被他一把擒了过去。一时怒火中烧，我左手握拳就要往他脸上奋力招呼，他却是早有预料，是先一步用我指头把他面上红布扯开，臂腕一伸，忽略我的震惊，竟是用红布迅将我两手双双捆搏住，且强硬地扯过我头顶，死死地抵在床根上头。&1t;/p>
我被这变异吓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你妈这傻子根本就是个变态!周楚卿挺直着身子，两手按在我腕部，右腿则干脆跨压上我膝盖，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牵制住我所有动作。他低下头近距离打量起我，却仿佛没想太多，仅颇为不解地皱眉问道：“大叔只是想睁开眼就可以瞧见小母儿，这样也不行吗?”&1t;/p>
“你就那么讨厌楚卿吗?”他脸上是满满地失落无助，“楚卿知道自己一直不讨人喜欢，可听爹爹说，自己的小娘子一定会最关爱自己的，就算娘亲不喜欢楚卿也没关系，就算他们都怪罪于楚卿也不用在乎，楚卿相信，只要有小母儿在，便什么也无所谓、什么也不用害怕。”&1t;/p>
听这啥腻歪言情调调，我对于这傻子的脑补颇为嗤之以鼻，也认为老爷子的教育观念还有待加强，两手费力扭动着，想不到这老王八施起力来还挺惊人的，我只想着赶快挣脱，是仰着头咬牙喊道：“你他妈把我手这样抵着，疯子才会喜欢你!”&1t;/p>
闻言他略有一怔，似是想起什么，手一收回，总算是松开对我的制伏，整个人往后疾退了一个距离，正好也避开我踢过去的一脚，这样的凑巧只让我越恼火，无奈我手腕还被绑着，只好疯似地甩开两腿蹬他，而那不要脸的一见我有动作，乃是飞快闪身下床，退到桌子那头默默看我对空气飞踢。&1t;/p>
莫名其妙被搞得如此狼狈，我跳起身，飞奔向他就是一个劲地狠啐道：“不帮你解开又如何?生气了你就拿布绑我?你爹爹可是教你这样欺负人的?难怪会被别人笑是傻子!”&1t;/p>
我话边说着，十指交加紧扣，臂膀一挥，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对这变态动攻击，他一路左闪右避，死命地跑给我追，最后竟还像小孩子一般钻进床底下!&1t;/p>
我整个人被气得火冒三丈，喘着气，手肘抵地，趴下身瞪着他怒吼：“你躲什么!还不快滚出来帮我解开?”&1t;/p>
“你又没帮我解开，凭什么我也要帮你解开?”他话回的理直气壮，身子却是又往里头缩了一缩，开始自个儿咕哝起来：“而且解开来你一定又会打我，楚卿不傻，楚卿懂小母儿的可怕……”&1t;/p>
方才这一下子的动静自是引起外头婢女注意，耳闻跑步声逼近，眼瞧我这被裹缠住的双手，我觉得有些不妥，是急忙喊：“不准进来!”&1t;/p>
细碎的脚步声略有一滞，顿了半会儿，是很快地又远离，我走过去确认门外没人后，这当口是压低了声线，气焰亦收了几分，盯着床底下头问：“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晚上真想睡床底下?”&1t;/p>
他是立即回应：“楚卿一点都不想睡床底下，里头又脏又黑的，可是没有办法……”这家伙又开始在那边闹委屈：“因为你想打我。”&1t;/p>
我咋舌，这下我变成坏人了?我觉得这应该好好机会教育一下，“你这样子做，是人都会想打你的。”&1t;/p>
他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是固执道：“那你不行打我。”&1t;/p>
我只觉得奇怪，“你既然不想被打，那为何把我手绑起来?”&1t;/p>
他顿了一会儿，这才坦承道：“因为我看过爹爹这样对待过娘亲，娘亲还说她很喜欢，他们晚上都爱玩这个……”&1t;/p>
按捺住想直接冲去把周家两老打爆的冲动，我咬了咬牙，半晌才憋出一句：“可是我不喜欢。”&1t;/p>
周楚卿再度陷入沉默。&1t;/p>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我歪着头，索性用牙去扯咬手腕上的布料，这体力活一做下来十分费劲，我撕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解开，此时这一舒展，肩颈都犯起酸来，腕上缠绕处更是红通通一片，我长吁一口气，是谢天谢地没勒到瘀青。&1t;/p>
历经一番折腾，我实在没什么心力搭理床底下闹别扭的那位，走出去唤来婢女，便随着她们前往净房沐浴。&1t;/p>
身子舒坦了些后，我回房，一见床上无人，是走过去轻踹了下床脚，故意道：“哟，还当真要在床底下过夜啦?那么有恒心……”&1t;/p>
耳朵陡然捕捉到一丝动静，我是立刻回头，正猫着身子动作的周楚卿一见被我现，神情着急就是迅退后一步要把门掩上。&1t;/p>
我怎能让他那么容易!追上去后，一把攥住他衣襟，就见他闭眼哇哇大叫：“小母儿你别打我!”&1t;/p>
“——你闭嘴!”趁着婢女尚未觉时，我赶紧把他拉回房内，按靠在墙壁，低着声线道：“如此大声嚷嚷，想引起谁的注意?”&1t;/p>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学着我压低下音量，见我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乃是一副担惊受怕样，身子都缩成一团，撇过头，再度重复道：“你不要打我。”觉我脸色越阴暗，他是又补了一句，态度有些扭捏不情愿：“好吧，那你要答应我只能打一下，而且要轻轻的……”&1t;/p>
等不及他把说完，我往他右肩膀子就是重重地击出一拳，满意地看他痛得弯下身子，这才拍拍手，往床那头走去，也不忘轻声叮嘱道：“敢哀出声，下一拳定落在你左肩，让你疼个成双成对。”&1t;/p>
周楚卿这下倒挺识相，只敢揉着自个儿肩处嘶嘶地吸着凉气。瞧他往床这头走来，我皱起眉头，把床被子跟枕头扔到他脚边，提醒道：“别忘了，你违反规矩，今晚得睡地板。”&1t;/p>
听这话，周楚卿自然又是那副委屈受虐样，他可怜巴巴地瞄我一眼，再看了看柔软的床榻，歪着头想了想，蓦地又掉过身子往门口那头跑去。&1t;/p>
以为他要去告状，我心一急，忙喊住他：“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1t;/p>
他回头解释道：“楚卿身子脏了，要再洗一次澡。”瞥了我呆住的脸一眼，这老王八突然又嘿嘿乐了起来，弯着唇角低声笑问：“小母儿可是想一块来吗?”&1t;/p>
片刻的沉默后，我已经自动拿起我床角的绣花鞋朝他一阵砸扔，周楚卿手护着脑袋，拔腿是飞快地窜出屋子，一溜烟地就不见人影了。&1t;/p>
我人站在床前，呼呼地喘着粗气，这当口也只能用脚踩踩他被子以作泄愤，却不免有些烦恼：倘若周楚卿今晚不回房了，这上头老夫人怪罪下来，怕是有得我好受。&1t;/p>
但我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耳闻一阵急促脚步声靠进，顿了一会儿后，周楚卿一张脸即悄悄从门缝冒出，眼珠子转了一圈，似在观察我的动静。&1t;/p>
此刻我人躺靠在枕上，迳自地翻阅从藏书阁弄来的书卷，只装作没注意他。&1t;/p>
周楚卿人进来后倒也乖乖把地铺打好，身子坐定后就是斜歪过头，努力用着帕子绞干头，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小母儿喜欢看书吗?”&1t;/p>
我随手翻了一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还不错。”&1t;/p>
他紧接着又问：“那小母儿觉得看过很多书的男子如何?”&1t;/p>
“还不赖。”&1t;/p>
“所以，小母儿喜欢看过很多书的男子啰?”&1t;/p>
“嗯。”&1t;/p>
“那你觉得会吟诗的男子如何呢?既使他只会背一诗……”&1t;/p>
周楚卿连连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这会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是真的不想理他了，把书搁到一旁，我两手撑在床沿，拉长身子就要用灯罩压灭烛火，却被他猛地制止住。&1t;/p>
他两眼紧盯我手腕处好一会儿，是又抬头望向我，一字一句，口吻是少见的凝重道：“楚卿绝对不会再把你绑起来的，因为会痛。”他先指了指我那红肿处，又比了比自己胸口，“会痛，楚卿这里有心，会痛。”&1t;/p>
刹时，我近乎是诧异地看向他，注视一会儿，眼瞅他神情突然一僵，我忙灭掉室内最后一丝光源，顺带回一句：“是喔。”便翻身钻回被窝之中。&1t;/p>
属于被子悉悉索索的声响静止后，漆黑与沉默即如池中落石所泛起的阵阵水波，一下就漫荡到整个空间。&1t;/p>
我不着动静地微掀起被，半瞇着眼，视线悄悄往地板那头飘去，就见那团黑影仍旧一动不动地僵直着，仿佛再看外头夜景似的，一直过了良久才肯躺下身去。&1t;/p>
眼瞄窗外，此时天际一弯残月，偶有闪烁星点，并无什么特别模样。眼一闭，手不由握了握颈前的紫玉坠饰，于心里头拿捏了几分打算，我想，这第二世的神器，应是没多久即可见真章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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