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说起来，小萝莉集万众宠爱于一身，小日子应当过得还算满足才是，只可惜实为不然，因为与兄长年龄差距太大的缘故，她的小小心灵，一直以来都十分寂寞。&1t;/p>

        这个时候转折点就来了，差不多在钕渚八、九岁那年，隔壁央国皇帝因连年昏庸淫度，在一次战役吃了败仗后，为求和平，听了宠妃的枕头风，不顾朝臣谏言，便把自个儿那不受宠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未来央国的继承人，送到了未国为质。&1t;/p>

        这个质子便是周楚为，他那年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清俊，却是异常地沉默寡言，烟灰色的眸子总是淡淡地，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很不得人待见。&1t;/p>

        但钕渚却是喜欢他这调调喜欢的不得了，不顾其他人劝诫，是整日缠着他不放，周楚为爬去树上睡觉，她也去，却是被困在上头下不来哇哇大哭，宫里的人被她吓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却不肯给别人抱，只要周楚为。&1t;/p>

        皇帝每日亲自陪女儿背诗，钕渚却总是记得二二六六的，而且老是坐不住，常常今天唸一唸，明天就全忘光了，当时皇帝只觉得她年纪还小，贪玩不用心也是正常的事。这时候唯有周楚为出马，她才肯认真学习，问她原因她只说谁叫楚为哥哥嗓子好听，她自然一听就铭记于心。&1t;/p>

        对于周楚为而言，看她老是欢喜地扑在自个儿怀里，纵使内心早被没用的父亲凉透到了谷底，可怀中的温暖却是如此踏实如此惹人眷恋，使他整个人刹那间鲜活了起来，仿佛找到了慰藉一般，他又怎么可能不对她温柔?&1t;/p>

        暧昧总是在这朝夕相处中老梗地萌芽，但各位别忘了，这样的男主角总归是有使命感的，身为央国嫡长子的周楚为，听闻自己母后因重病命在旦夕，无力整顿宫闱，而父皇懦弱，宠信佞臣，欲扶贵妃为后，偏偏贵妃却是个膝下无子的，但能在后宫混出个名堂，手段自然是有一二，于是杀妾夺子的戏码便上演了，嗣子之位想必不久后便会交予他人，亡国之日只怕是指日可待……&1t;/p>

        “……所以说，周楚为带着钕渚偷偷跑回去央国了?”&1t;/p>

        按这剧情前后推敲，周楚为铁定不甘愿一辈子做质子的，他会把他所失去的全部都要回来，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但这样的决定，肯定会让钕渚非常舍不得。&1t;/p>

        “照理来说应该是如此，”洛子决声音略有迟疑，“不过……听你昨晚描述的，钕渚应当是不愿周楚为回央国的，而且听探子来的消息，周楚为老早在十日前就启程回央国了，但钕渚却是昨晚才失踪。”&1t;/p>

        周楚为十日前就启程回央国了?我有些吃惊，却又听洛子决续道：“所以很明显地是你后头来的那人把她给带走了，说起来这周楚为也挺厉害的，竟能瞒着未国皇帝成功返回央国，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1t;/p>

        听他语尾音调渐渐没了下去，我是连忙转身重重拍了门板三下，焦急大喊：“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在茅房睡着了吧?上好了就赶快滚出来了!你眼睛还是闭着的吧?没往下看吧?我警告你，你敢往那瞧一眼我就让你这身子下面也不好受!我多的是方法——”&1t;/p>

        “——好了!好了!我要擦屁股了!你别吵了!”洛子决语气听起来颇为不耐烦，又在那边迳自碎唸了起来，“整天只会担心个有的没的，就说我也怕长针眼了，下次换你蹲茅厕时我也要学你在外头呼天抢地喊，谅你也使不出劲来……咦?这个是……?”&1t;/p>

        一听那惊呼声，我是恨不得直接把门撬开，不过我还没动作，洛子决已是先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许苍白，表情也十分微妙。&1t;/p>

        “你干嘛?”&1t;/p>

        我觉得他样子颇为古怪，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后不禁问：“该不会是……拉肚子了吧?”&1t;/p>

        洛子决闻言仅闭着眼虚弱地摇摇头，手摀着肚子，示意我不要问，看他招来丫鬟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这便摆摆手，自个儿缓缓扶着墙往前走去。&1t;/p>

        我人被他晾在后头，想了一会儿，是突然恍然大悟，而明了的当下，我终究是忍受不住，噗哧一声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1t;/p>

        听我笑得夸张，洛子决回过头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低骂了一句：“幸灾乐祸!”&1t;/p>

        眼瞧他有些生气了，我是忙正经起神色，人凑到他身侧，自内心恭敬道：“这些日子恐要辛苦您了，还请多多担待。”&1t;/p>

        “……”&1t;/p>

        “要我说，这周期呢，通常是最短五天，最长七天，头几天量多，最疼，”瞧他一直沉默，我是语重心长地劝道，“至于我嘛，通常都是来六天的，每次来时都挺畏寒的，所以晚上睡觉时保暖特别重要，不然等下次葵水来，那个疼痛感铁定是会倍增的。至于忌冰、忌辛辣这点应当属常识，不用我说相信你也是知道的——”&1t;/p>

        “……碗母儿，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愿?”&1t;/p>

        洛子决停住了步伐，总算打破沉默，是寒着声咬牙，瞇眼盯着我瞧。&1t;/p>

        我闻言心里头一个噔楞，哎呀，怎么又被您老现了?你他妈这根本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我不趁机气一气你，哪能消我前三世被你唬的怒气?不过就是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罢了，纵使是英明如洛子决你，也需识时务看开呀。&1t;/p>

        内心虽然得意无比，我表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你怎能那么说呢，我不也是关心你吗?毕竟那也是我的身子，我自然会觉得担心的，怎能说是我故意要气你呢!我碗母儿就是这样的人吗?”&1t;/p>

        此话一落，我说的万分煽情委屈，洛子决听了是侧过身打量我良久，我被他看得心里跟长毛似的，他却是忽地低笑了起来，柔声道：“小母儿自我认知一直以来都有障碍，大叔是能理解的。”语罢也不搭理我继续走自己的路。&1t;/p>

        我想这家伙损人功力还是技高我好几筹，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句话欲回呛，前方的洛子决却是再度止住了步履，低唤了一声：“安公公。”&1t;/p>

        只见一身宫装的舍人手拿着拂尘，在他跟前含笑折腰道：“陛下已在厅堂久候承德公主殿下多时，不请自来，略有唐突，还请殿下见谅。”&1t;/p>

        “……殿下还说了，你这儿藏着了个贵人，据说是最后一位见过宜华公主殿下的，”安公公眸光往我这头看了过来，脸上笑容越灿烂，“这说的便是这位公子没错吧?”我有点担心我会就这样领便当。&1t;/p>

        本想等洛子决更衣完后逮到机会来问个对策，不过这家伙很明显还在气头上，似是铁了心不理睬我了，别无他法，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紧跟在他后头，来跟皇帝说你好。&1t;/p>

        看我如此，洛子决嗤笑一声，露出一副就知道你那么孬的鄙视眼神，摆明就等着看我笑话。&1t;/p>

        一进厅堂，洛子决人先走上前，福了福身，低唤了句：“皇兄。”&1t;/p>

        老皇帝人坐在老爷椅上，手指头一挥，示意洛子决免礼后，身子一斜，手便抵上额头，喟叹：“……三妹，你说朕该如何是好?”&1t;/p>

        这里的三妹指的自然是承德公主敏敏，只见洛子决走到老皇帝身侧，人即是半跪了下来，抓过老皇帝的手轻声道：“姪女应当只是一时糊涂了，那个年纪的女孩儿总容易意乱情迷，更何况那央国质子又与她朝夕相处，情窦初开也是正常的……”&1t;/p>

        老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抿了口茶后叹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她喜欢那姓周的喜欢的紧?一个十八岁大姑娘了，搁在老百姓家早不知生了几个娃，唉，小的时候，看他俩两小无猜，倒还真有联姻的意思，怎料他们家嫡长子都到了弱冠年纪了，却仿佛跟没人要似的，做长辈的没一个要替他打算，但朕总是要替我们家渚儿打算的，这驸马爷好不容易都看好了，”思及此，他咬了咬牙，“结果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偷跑回国，还让我们渚儿干了这种丢人事!朕当初做最错的决定，就是答应让周家的血脉踏进我未国疆土!”&1t;/p>

        老皇帝话说到后头火气都冒了上来，蹦一声是重重地把瓷盏放下，易碎的瓷具哪经得起如此折腾，里头的茶水一下子便泛滥于桌面，顺着桌沿接连往下，一滴一滴落于洛子决的裙?上，逐渐晕成一大片深色。&1t;/p>

        眼盯着那破碎茶盏，洛子决眸子似是迅瞇了一下，再开口时只听他柔声道：“还请皇兄话先别说太死，妹妹其实也听驸马说了，那时她与姪女碰巧见面，姪女刚开始是识不得她的，还把她认成了那央国质子，这在以前可是从没生过的，来，您瞧瞧，这驸马爷跟那央国质子长得相不相似?”&1t;/p>

        我一个反应不及，老皇帝已是朝我这头看了过来，本先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但有些许惊喜些许惊愕，“这人就是……”&1t;/p>

        洛子决点了点头，笑道：“是妹妹这几年来跑了各处后好不容易寻见的，方才在宫里时，就想亲自带给陛下瞧瞧，奈何皇宫偌大，驸马爷一时迷了路，反倒弄巧成拙与姪女碰面。”&1t;/p>

        老皇帝喜上眉梢，却似想起了什么又皱起眉头：“但这人出身似乎……”&1t;/p>

        洛子决叹了口长气道：“实不相瞒，这人与央国质子是有血亲关系的，此为央国皇帝尚未登基时所生的庶子，年纪还比那质子长了几岁，可惜也是个不被重视的，自幼便被丢在霞海关一带，给军兵带大，但他也不是个没本事的，此次肯来也是……”他话到这里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瞥了我一眼后，人凑到老皇帝耳边，开始说起了悄悄话来。&1t;/p>

        老皇帝越听眼眸是睁的越大，最后更是用力拍桌，站起身笑喊：“好!好!好!”&1t;/p>

        老皇帝拍了拍洛子决肩膀，“由你办事，朕从来都是放心的，”他忽地长吁一口气，“多年来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什么流连青楼、养面的，都是些浑话……朕是最知你为人的，唉，朕最对不住的果然还是害你合离这事，只怪朕存有私心，到底还是偏袒了自个儿女儿，你也因为她是你亲姪女，而忍气吞身至今，朕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朕、朕实在是欠你太多!”&1t;/p>

        “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兄不必太介意，”洛子决脸挂淡笑，慢慢从跪坐姿势转为起立，他眉头隐隐微蹙了起来，手摀上腹部，却仍旧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妹妹明日还得赶路，恐怕得早些歇息才对……”&1t;/p>

        老皇帝点点头，“说的也是!这霞海关路途遥远，自当养精蓄锐才可……”老皇帝随口又赏赐了些东西，冲着我说什么先调五万兵马，另外十万兵定会备妥之类我听不懂的话后，也没让洛子决送客，唤来外头的安公公伺候，人搭上了马车便离开了公主府。&1t;/p>

        厅堂二人，一时无话。&1t;/p>

        洛子决人坐上了老爷椅，眼闭着，叹了口气后，是率先话，“……我知道你现在疑问很多，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1t;/p>

        “你说……”我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觉得喉咙有点干：“我是驸马?”&1t;/p>

        洛子决缓缓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半猜测的，结果就蒙对了，”他语气平淡地答：“承德公主处处寻花觅柳，屡屡一夜掷千金，世人皆道她把男宠全养在公主府中，但我观察过了，这公主府里只有她一人居住而已，况且，”他斜扫我一眼，“若真养了那么多男人，那伺候沐浴的侍女早见过世面，才不会一见着你就面露惊讶呢。”&1t;/p>

        我回想了一下方才沐浴的情形，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指，承德公主出入青楼，只是为了找与周楚为相似的人，好来当作驸马人选?”我是真心觉得这行为挺荒诞的，只能说帝王家的人通常脑袋回路都跟常人不同，实在无法以常理来看。我低头看了看这肉身，道：“你说这人是央国的庶子，还是给军兵带大的，但你这要肌肉没肌肉，弯个腰骨头就像快散似的……”话说到这里时，感觉有道凌厉目光飞来，我是迅转换话题，“不过你不是说我是妓院的男宠吗?怎么莫名其妙又变成什么央国庶子了?你是不是又在耍人?”&1t;/p>

        “虽然耍你真的很有趣，但我这当口可真没这个闲工夫，”洛子决换了一个坐姿，眉梢再度皱起，看来肚子又闹疼了，“别忘了，男宠这话也是你自己说的，你就用你的小脑袋仔细想想看嘛，如果你真的是男宠什么的，怎么可能不用赎身就走出青楼?若真这么干，老鸨早亏大了……”&1t;/p>

        我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展古怪异常，“那我们怎么会约在青楼那种地方?”&1t;/p>

        “这我也觉得不寻常，”洛子决叹了口气，手揉了揉下腹道：“而且，我认为，承德公主并非真有意让央国庶子当钕渚驸马，若两人关系清清白白的，自然没机会上演我们身体交换这码戏。毕竟我对这整件事的脉络也是看不清的，所以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就只能将计就计，走一步算一步了。”&1t;/p>

        洛子决说到后头打了个大哈欠，样子看起来是十分疲倦，我是连忙再问几个问题，“那你说明天要赶路，是要赶去哪里?”&1t;/p>

        “自然是去霞海关，把钕渚带回来，”此时洛子决神情已显出几丝不耐，使他后头的话语陡然飞快许多，“霞海关，为未国与央国接壤之处，北靠皓白山，东临青龙江，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央国处未国北侧，便是有这霞海关才守得住大半疆土，倘若钕渚真要去寻周楚为，必然得经过霞海关，”语及此，他嗓音蓦地低沉了下来，“我方才让皇帝以为，这央国庶子是熟悉霞海关布局的，奈何迟迟不得央国皇帝重视，此番是欲以结亲为由，向未国借十五万兵马，助其争帝位。”&1t;/p>

        “这样的说词听起来挺合理又不合理的，毕竟央国现在时局大乱，别说霞海关一带了，连离帝都近一点的几个郡王都在伺机待动，央国庶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让人意外，但皇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只是单纯的嫁女儿，他连一兵一卒都不可能拨给央国庶子，他要的就是一个知晓央国军事布阵的人，能带着未国的兵攻破霞海关，当霞海关一破，央国江北腹地即如无人之地，可直攻帝都。”&1t;/p>

        他继续解释道：“但霞海关一直以来是央国兵力主要驻守之域，倘若那么好攻破早就攻破了，哪还需要搞什么质子挟持来挟持去的。且听历年来的探子报告，这央国边军，远远看过去少说就有三十万，如今皇帝只调与区区十五万兵军，除非那里头的三十万央国兵胳膊也往外伸，肯造反了，于此央国庶子才有攻入帝都的可能。”&1t;/p>

        “所以说，皇帝也在赌，赌你这央国庶子是否真有实力，能得军兵民心，也在试探央国庶子好不好呼咙。”&1t;/p>

        “结果今天证明了，他看你这副呆傻样，明显就是个好呼咙的，所以那什么争帝位的也就是画个大饼摆好看而已，他肯给你五万兵让你把他女儿带回来就要偷笑了。”&1t;/p>

        看我陷入呆滞状态，洛子决又叹了口长气，“其实权谋利害关系就是这样绕来绕去的，我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了，就看你能理解多少了。”&1t;/p>

        洛子决缓慢站起身来，走路时一个步伐踉跄，人朝我这头就是倾了过来，拽住我衣袖，一副快晕倒的模样，我急忙把他接在怀里，此刻他再说话时脸色又死白了一些，冷汗都涔了出来，莫名地娇弱非常，他语气无力道：“我觉得我现在很需要睡眠……”&1t;/p>

        瞧他如此，我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后来想这到底是我的肉身，有什么好尴尬的，索性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感觉他身子略有僵硬，似想挣扎，我是安慰性地按住他的手，镇定道：“反正你以前也这样抱过我一次，我们就算扯平了。”想了想我又忍不住感叹：“……这还真是名符其实地公主抱啊。”&1t;/p>

        他闻言垂下眼皮，语气颇为无奈：“这什么跟什么……”话说着身子倒也放松了不少。&1t;/p>

        吩咐侍女熬些补药，我抱着他走进公主寝间，人才放到床上，忽然又听他低声道：“就算不是为了钕渚，你也应该去霞海关的。”&1t;/p>

        我人坐在他床沿，自然地为他拢了拢被子，下意识地问：“为什么?”&1t;/p>

        他轻声道：“因为，离霞海关最近的石岩城，未国国域最北端的驻军统帅，就是护国将军之子。”&1t;/p>

        就是蓝天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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