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初遇（上）
如今历经几年奋战，作为统帅的陈桓深知百姓们对于战争的痛苦及厌烦，率领“契军”在大6东面寻得一块易守难攻之地，在这宛若世外桃源的土地上建立起国家。&1t;/p>
而这个国家，便是契国。&1t;/p>
此刻正是适合宴饮的戌时一刻，正殿外的前庭两侧的席位早已高朋满座，文武百官们的脸上各各是神采飞扬，觥筹交错间，笑谈声此起彼落。&1t;/p>
一旁乐队传来古琴琵琶铮铮然，悠扬的乐音声响彻灯火通明的宫殿前庭。&1t;/p>
伴随着乐音，几名身着青色丝绸的纤细身影甩着水袖，鱼贯步入中庭。&1t;/p>
坐在高处的男子有着一头淡紫色及肩的丝，一双深邃如深潭的眸凝望下方开始随乐起舞的艺妓，可手边金樽内的温酒却是连动都没动，如今早已冷却不少。&1t;/p>
“如何?”&1t;/p>
轻若细语的嗓子滑入欲要举起酒杯的男人耳畔，他缓缓眨了眨眼，目光从正在旋转及移位的艺妓身上收回，转而投往立身在后的男子。&1t;/p>
“什么如何?”&1t;/p>
男子嗓音有股说不出的霸气，他冷笑，阖起双眼，握着金樽的手伸了出去，身后的男人优雅倾身，执起酒壶替他斟了酒。&1t;/p>
“臣为您准备的歌舞。”斟酒完毕的男人没有收回身子，乌黑色的丝垂于两侧耳盼，他持续抱持着这样的角度，如墨般的眸子有些逾矩得盯着手握金樽的男子。&1t;/p>
契国开国元、也是现任的皇帝陈桓听到此言，沉默数秒，倚着的俊脸轻轻叹了口气。&1t;/p>
“你知道么，现在邱将军领兵在外抵抗欲要侵略国土的国军，结果爱卿竟然还这样明目张胆的┅┅”&1t;/p>
“这个嘛┅┅”&1t;/p>
黑眸闪烁瞬间闪出几许寒光，身为契国的尚书黄尚薄唇勾起淡笑，秀气的脸蛋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1t;/p>
正当此时，一旁乐音嘎然停止，并非乐音突然止歇让陈桓分了心，而是退去那群青衣艺妓后，紧接着苹身上场的，是名身着一袭惹红显眼衣裳的高窕女子。&1t;/p>
女子有着一头褐色带金的长，由一把简单大方的簪整齐夹在脑后。&1t;/p>
她朝着上殿，扶手跪地以表敬意。&1t;/p>
“喔，终于换她上场了呐┅┅”&1t;/p>
“谁?”听到黄尚的话，更加提起了陈桓的兴致。他放下倚着侧边脸颊的手，深邃的眸子专注凝视着位在正中央的女人。&1t;/p>
“嗯┅┅”&1t;/p>
黄尚只是抿了抿唇，笑而不答，这举动让陈桓挑起了眉间，他闷着心头万般思绪，将酒内的新旧酒饮下肚。&1t;/p>
琴声乍时间滑出一连串跨音域的颤音，琵琶声随即附和。&1t;/p>
绛衣女子随着乐音轻轻踮起足尖，陈桓似乎察觉到女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往自己。&1t;/p>
那目光带给陈桓一种怪异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1t;/p>
正当脑里快飞转着思绪同时，底下那名女子对着陈桓的目光已然收回，她缓缓举起右手，左足尖朝反方向徐徐地滑出一个极为完美的圆。&1t;/p>
铮。&1t;/p>
一只又一只的纤纤玉手快拨动琴弦，嘈嘈切切，如玉珠落盘。女子舞动如乐色，举足轻点环绕内场，一点一点若似玉珠，啪啪落上致盘。朱色的水袖随着女子令人炫目的舞姿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力道有时温柔，有时蛮劲，出了一声又一声啪唰啪唰的声响。&1t;/p>
陈桓替自己斟了酒，馀光看到不晓得何时又退到后旁的黄尚轻缓地举起右手，似乎在下达指令。&1t;/p>
这指令，便是乐队前方的鼓阵轰然响起，数名手握鼓棒的男子奋力敲击鼓皮，鼓声憾动屏息凝视在场的文武百官。&1t;/p>
不晓得是否自己走眼看错，女子似乎对着做出动作的男人露出了顷刻般的笑容。&1t;/p>
不待陈桓多想，女子一个后身连续空翻，水袖环绕于身，接着侧边一个点足，举起右手往左旁似飞鸟般跃了过去。&1t;/p>
香汗自从女子生得标致的脸蛋挥出，一个定身，紧接着又是一个前连环翻身。&1t;/p>
鼓声愈急促，琴音和琵琶声愈甚，女人舞动的姿态也就愈迅，有如刀光剑影般令人屏息。&1t;/p>
女子的表情是洋溢的，可陈桓却隐约觉得那抹略施胭脂背后的笑容，像是一张装点华美的面具。&1t;/p>
乐声在极为高亢的时刻乍然停止，突如其来的凝滞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噤了声。&1t;/p>
四周静谧连呼吸声都听得明显，然而舞得激烈的绛衣女子却没有出丝毫声响。&1t;/p>
数百道视线在时此刻全部投射在中央那名艺妓身上，深怕一个闪神，而错过精彩的画面。&1t;/p>
陡然间，乐队奏起一个清音，彷佛应和着个乐音般，原本如定身般的女子在刹那间，点足向上一跃，竟是离地有好几尺的距离。&1t;/p>
忽然，一道电光从她那翩然袖口散而出。再一眨眼，那纤纤玉手之中，竟多出一把出鞘的宝剑。&1t;/p>
在场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握着宝剑的女人朝着高处飞身而去。&1t;/p>
“喔?”&1t;/p>
临而不乱的陈桓不疾不徐放下手中酒觞，骤然间，那道青光参着剑风，啸过颜面。&1t;/p>
“嚓。”&1t;/p>
薄唇勾起傲气的笑，剑锋顿时出现在他缓慢举起的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1t;/p>
金色的眸子投注的视线完全没有方才那般杀气腾腾，反倒是浓浓笑意。&1t;/p>
“殿下，接得好。”&1t;/p>
陈桓先以左手示意欲要上来擒拿女子的护卫军，目光迎上女子送来的视线。&1t;/p>
“如果这顶宝剑┅┅不是朕的”湛军”，朕恐怕早就被你给夺了性命罢。”&1t;/p>
“呵。”&1t;/p>
女子嫣然一笑，同时将宝剑湛军从陈桓的指间抽了回来，原本空的左手滑出剑鞘，将湛军收入内后，便是跪地奉出宝剑。&1t;/p>
“黄尚，这是你出的主意罢?朕记得湛军一直都是放在你那的。”目光瞅着眼底下跪地的女子，面无表情的陈桓反身，注视露出笑容的黄尚。&1t;/p>
“臣一开始就说了罢，这是我为您特别准备的歌舞。”&1t;/p>
“包括这场极为逼真的行刺么?”&1t;/p>
“是。”黄尚恭谦的行了礼，陈桓盯着他数秒，接着转回到跪在前方的女子身上。&1t;/p>
“你叫什么名字?”&1t;/p>
“单字凤。”&1t;/p>
“喔┅┅凤么?”语气间带有冷讽，他将湛军从女子手中取回，后方的黄尚立刻向前，接过那顶宝剑。&1t;/p>
“你起身罢。”陈桓边说，再次举起掉落至地的金樽，眼神示意着女子斟酒。&1t;/p>
凤没有作声，水袖底下的玉手捞起方才一片混乱中，仍然完好的酒壶，替他斟上。&1t;/p>
“黄尚。”&1t;/p>
“臣在。”握着湛军的黄尚拱手，柔声应着。&1t;/p>
“这艺妓去哪找来的?”&1t;/p>
“嗯┅┅”&1t;/p>
这次陈桓是真的查察觉到两道目光在空气中交会，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默得将杯中物一饮而尽。&1t;/p>
“黄尚书是于东市将妾身买下，当时妾身正在市集舞剑卖艺，黄尚书看中妾身的才艺，因此将妾身买了下来。”&1t;/p>
“喔，舞剑是么，怪不得有这么好的身手。”陈桓放下酒觞，馀光投向后方的黄尚，“是这样么?”&1t;/p>
“她话都这么说了，臣也就不必多做解释了罢?”黄尚抿着浓厚笑意的唇，眼神对着凤示意。&1t;/p>
“那麽，妾身先行告退。”绛衣女子再次跪地叩，接着回身走下上殿。&1t;/p>
陈桓的视线紧盯着那名为凤的女子，直到那人在群众中消失成点、化作无，这才好似情愿地收回目光。&1t;/p>
“请问陛下┅┅”&1t;/p>
忽然有人出现在陈桓右侧，看他的衣着打扮定是传令兵。&1t;/p>
他倚着侧脸，望着金樽里、方才女子替他斟的温酒，倒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1t;/p>
“宴会继续。”&1t;/p>
沉默数秒后，陈桓哑着嗓，出不可为抗的洪亮嗓音。&1t;/p>
在后旁的黄尚听到这话，俊美的颜面闪过一丝轻藐。&1t;/p>
他带有冷意的视线瞪着那名不知所措的传令兵，传令兵惊惶拱手，接着同脱兔般的离开了上殿。&1t;/p>
细雨纷飞的山中栈道绵延无尽，踏得底下马蹄声心惊胆颤。&1t;/p>
带有“契”字旗号的军队，此刻正深陷于偏狭栈道间，进退不得。&1t;/p>
“将军，还是撤退罢，这路真的┅┅不好走呐!况且天气状况不佳┅┅”&1t;/p>
“别说了。”最前架着白马的男人冷声并且回，一双血色的眼盯着后方的副将，被那样的眼神一觑，骇得副将打了哆嗦，闭上唇瓣。&1t;/p>
“都已经到这里，怎么说撤就撤?”&1t;/p>
“小的不是不知道邱大人想将国军一网打尽，想当初在狭林时，大人用火攻逼退敌军，打得他们是哭爹喊娘的。唉，大人想趁胜追击的心意我们不是不懂。”说这话的是与男人并排的贴身护卫楚然，对于男子那双血色之眼盯着自己却丝毫不退缩。&1t;/p>
“楚然┅┅你也知道，若不把他们打回去他们国家，只要他们还在我国境内，必会时常来扰乱我们。”&1t;/p>
契国禁尉大将军邱司闭紧双眼，眉头则是愈深锁。&1t;/p>
绵绵细雨从灰蒙蒙的天际落下，邱司仰起，让雨点落上他那张苍白的面颊，冰冷的触感正巧切合邱司内心中的情绪。&1t;/p>
实在是不想给陛下徒增烦恼，所以这次他才会自愿请兵来平定国军乱境的，若是没有将国军击退，他该拿什么样的脸去见陛下?&1t;/p>
“大人?”&1t;/p>
“他们兵力所剩无几，兵粮亦是。”邱司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光芒向后映入那些跟从自己争战无数的兄弟们。&1t;/p>
“而且我清楚，若我们不攻敌军，敌军也会在我方下山时从我方背后偷袭的，我很了解懂的想法。”&1t;/p>
“将军是说，敌军这次主帅、盲将军、有姓无名的董么?”&1t;/p>
“┅┅”邱司没有回应部下的问题，目光遥望着这片被雾雨笼罩的山峦。&1t;/p>
邱司手扯动缰绳，双腿一夹，底下白马嘶鸣一声后开始踏蹄前进。&1t;/p>
什幺姓董无名那些传闻邱司已经听得厌烦，他那“懂”字并非姓氏的“董”，而是单名一字。&1t;/p>
为何会叫“懂”这个怪字?印象之中邱司询问他已是陈年过往。只见当时双眼还能视物的懂对着他露出惨淡的笑，嗓子轻脱出了一句“因为我希望，将来能够遇到懂得我的人。”&1t;/p>
“懂得你的人，是么?”&1t;/p>
那麽，现在又有谁懂我呢?&1t;/p>
思绪在脑海里盘旋，就如同这绵绵细雨般的缠绕不休。&1t;/p>
“将军，前方那头的栈道好似有人影。”&1t;/p>
副将的嗓音猛地断了邱司的心绪，邱司伸手制止后方军旅继续前行。&1t;/p>
下一秒，邱司表情骤变，他伸手接过楚然火递上的弓箭，立即搭上弦。&1t;/p>
凝神转瞬，一个“中”字脱口而出，滞了半拍后，一个闷响传遍整个烟雨弥漫的山峦处。&1t;/p>
“大人，敌方有十馀人。”侧边的楚然出声提醒，搭着第二箭的邱司点头做为回应。&1t;/p>
“中。”&1t;/p>
他轻声，羽箭又是一。&1t;/p>
“大人。”楚然话才一出，随即腰间刀刃出鞘，策马向前一一挡下从对边射来那星雨般箭雨。&1t;/p>
邱司完全没有停下手边动作，在楚然替他挡箭的同时，他同时间从箭筒抽出三支羽箭同时搭弓，一个一个“中”字又出，射穿躲藏在雾雨之中的国敌军。&1t;/p>
“楚然?”&1t;/p>
“只剩一名┅┅啊?!”楚然登时一惊，邱司还未问清究竟生什么事，一支燃着火苗的羽箭，突然划过冷寒的空气，直截向邱司的颜面扑来。&1t;/p>
“大人!是┅┅”&1t;/p>
手中木弓一松，邱司迅疾侧过身，同时手腕翻转，一把银枪立刻转入他的手中。&1t;/p>
“锵。”&1t;/p>
银枪挡下度出奇飞快的火羽，可挡了一支，又来了三支，即便有楚然在旁挡箭，火羽的数量却不减反增。&1t;/p>
“大人!这是┅┅”&1t;/p>
“我知道。”一到银弧划破虚空，挡掉流星般飞驰而来的火羽，“楚然你带着军队后退，我自己去见那个男人。”&1t;/p>
“大人!”楚然握着手中宝剑，出悲鸣。&1t;/p>
“听令。”浑厚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邱司与楚然就这样对视数秒，而后楚然轻声叹了口气，拉起缰绳向后方退去。&1t;/p>
说也奇怪，敌方似乎清楚这头的情况，火羽也不再从他处射向这头。&1t;/p>
邱司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提着散出冷冽银光的长枪，驾着白马往方才送火羽的方向行去。&1t;/p>
邱司独自一人驾着马，绕过几个看来极为相仿的栈道口，不上几时，他便在一座筑在半山腰上的小亭上，寻得射那些火羽的主人。&1t;/p>
“嗯?你真的来了?”&1t;/p>
男人的嗓音就像是这片绵长细雨般，如梦似幻，却又清清楚楚的传入邱司耳畔。&1t;/p>
邱司没有下马步上阶梯入亭，目光冷漠地凝视立身在亭内的男子、国大将军懂。&1t;/p>
“请你撤兵罢!大势已去，这次扰乱我国的行动也该停止。”&1t;/p>
“你的意思是，担心你们国家的安危，还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懂仍旧没有回身，仍旧是背对着邱司，一抹紫影在血色眼底中看来，是冷傲而不可亲近。&1t;/p>
“别浪费时间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懂。”邱司皱着眉头，扯开了嗓音，“退兵罢，回你的国家去。”&1t;/p>
“这么不欢迎我?”&1t;/p>
懂终于反身，原本该裸露的双眼此刻缠着雪色布条，上头则以墨水撰写着数句不明符文。深紫长整齐以冠扎在顶上，冠上缠着写满符文的布条，过的部份则从两旁垂落。&1t;/p>
“现在这种时候不要跟我闲扯淡。”邱司拧着眉，目光投向忽然反身的懂。&1t;/p>
懂的唇角微勾，就此不再说话。&1t;/p>
四周很谧，只听得到雨水轻轻打上小亭檐上的丁丁声响。&1t;/p>
“陈桓陛下还好罢?”&1t;/p>
“如果你肯退兵，那他便会很好。”想不到沉默完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话语，不免让邱司挑起剑眉。&1t;/p>
邱司原欲要开口继续劝说，只见懂举起右手，雨中迅即传来一阵呼啸，一苹展翅的巨鹰拍着翅膀，落上懂伸出的食指指尖上。&1t;/p>
看着懂对着巨鹰喃喃细语数秒，巨鹰再次展翅翱翔离去。&1t;/p>
“好了，邱司大人，你可以放心回师了。”&1t;/p>
无法视物的眼面着鹰飞离的方向仰望，夹杂笑意的话语从冷冽的空气中传入邱司耳畔。&1t;/p>
邱司顿了几秒，接着拱手，也不管懂是否真能察觉到。&1t;/p>
轻声呢喃他的名后，邱司扯紧缰绳，“驾”字声回荡于雾雨迷蒙的山峦、还有那座小亭。&1t;/p>
马蹄声渐远，雨声也在逐渐大了起来。&1t;/p>
“唉┅┅”独留在小亭内的懂挨近已经班斓的扶手处，仰轻叹。&1t;/p>
“要是他能懂你的话，那种表情在你的脸上，也就不复出现了罢┅┅”&1t;/p>
要是陈桓懂得你对他的忠心的话。&1t;/p>
“要小心。不过这话，实在轮不到身为敌人的我来告诉你呐┅┅”&1t;/p>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轰隆雷声，响彻整座云雾山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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