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叶幼嘉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水底下见过的那些触须, 总觉得它们之间迷之相似, 但是那些触须要比枝条还要密集一些，再加上当时是在水下, 看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一时不能确认。
他飘在半空中, 围着大树转了几圈，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就再观察看看？反正这个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在梦里他也不需要吃喝，也没有疲倦的感觉, 索性就留在这里, 看看这棵树到底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在梦里时间流逝得很快。
大树立志要把那颗蛋孵出来, 甚至不惜捉了一只水鸟来向它讨教孵蛋的方法。
被捉住的水鸟很是惊恐, 估计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结果只是被问了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表情又是害怕又是诧异，变化得十分精彩。
但是孵蛋是它的天赋技能, 生来就会的, 问它它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大树只好悻悻然地放走了它，自己琢磨孵蛋的注意事项。
人鱼小姐也过来围观过几次，她一开始还贼心不死，想要趁着大树不注意把蛋偷走吃掉, 结果被大树现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作为赔偿, 她送来了许多鸟类的羽毛, 种类繁多，五颜六色，都是她的战利品。
大树收下之后挑拣了一番，选出了羽毛最为丰厚华美的盖在了蛋的上面，好好一颗白蛋被它装饰得花里胡哨，估计蛋的父母亲都认不出它来了。
叶幼嘉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是那棵树自从找到了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来做之后，整棵树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叶幼嘉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原本还有一点死气沉沉，叶子都是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的，如今不仅精神焕，而且叶幼嘉某一天还现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朵淡色的小花，花朵被大树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编成了一个只有一朵花的花环，戴在了白蛋身上。
――一颗身披五彩羽毛，头戴淡色花环的白蛋，看起来更诡异了。
但是不管大树怎么殷殷期待，水鸟来了又去，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几个轮回，那颗蛋依然没有孵化出来。
人鱼小姐又来了一次，她依然对这颗蛋心怀垂涎，看到这颗蛋这么久都没有孵出什么东西，不禁对着大树说道：“这颗蛋泡在冷水里那么久，里面的胚胎说不定早就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孵出来？既然是死蛋，还不如让我吃了呢，进我的肚子里也算是一个好归宿了。”
大树没有理会她，但是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话，它把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放在光下，还是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黑点。
叶幼嘉也凑过去看，到了现在，他也开始为这颗蛋担忧了。他不得不承认人鱼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因为不同物种的蛋也是不一样的，能看到黑点不代表蛋还是活的，那黑点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大树捧着蛋直直地愣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再次把人鱼小姐赶走了。
再之后，大树还是继续着它的孵蛋事业，每天都要把蛋放在光下接受充足的光照，定时给蛋翻面，帮白蛋换上一身新的羽毛装束……可惜那颗蛋还是一直都没有孵化。
到了最后，如果不是大树根本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叶幼嘉都想劝它放弃得了，说不定那真是一颗死蛋呢？如果是死蛋，那再怎么努力也是孵不出来的。
终于有一天，大树看起来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了。整整一天，它都没有帮蛋翻面，也没有让它晒太阳，更别说用羽毛来装饰它了。
终于等到了这个结果，虽然早就有预感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叶幼嘉不知怎的，还是感觉十分失落。
可能是因为，大树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期待这个小生命出生的吧……或许它还以为这个小家伙出生之后能让它多个伴，但是期待了这么久，希望却就此落空了。
叶幼嘉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想看看大树最后会怎么处理这颗蛋，他会把它送给人鱼小姐吗？毕竟人鱼小姐也跟它索要过很多次了，还是――会把它埋在树下，让它长久地陪伴着自己呢？
叶幼嘉心里是倾向于后者的。
夜幕降临了，今晚的月光格外灿烂，大树也变得更加美丽，它自身也散着淡淡的光辉，在小岛上投下了浅浅的光影。
叶幼嘉看到它把蛋慢慢地放在了树心处，长长的透明枝条把蛋慢慢包裹了起来，渐渐地蛋的身影就在枝条的包围着变得模糊了起来。
它是在跟蛋告别吗？
叶幼嘉凑近了去看，却现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大树的枝条在慢慢地渗透出一股透明的浆液，那浆液就是叶幼嘉那一晚看到的在枝条内流动的液体，浆液一碰到蛋壳就飞快地渗透了进去，蛋身上面也渐渐出了浅淡的白光。
“天哪？！你居然把生命精华分给了那颗蛋，你是不是疯了？！万一它真的是一颗死蛋怎么办？”
人鱼小姐尖叫出声，她的表情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在她心里那颗蛋就只是食物而已，大树一开始为孵蛋付出那么多心力她都无法理解，更何况这次居然把生命精华给了它。
叶幼嘉怔愣了一下，生命精华？听起来就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大树就这样给了这颗蛋？
大树置若罔闻，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颗蛋身上。
白蛋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它自己也完全掩盖，在在场的众生物看来十分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之后，终于传来了宛如天籁一般的“咔嚓”声，蛋身上面出现了一条裂缝。
“……居然不是死蛋？”人鱼小姐更加不可置信了。
大树却隐隐有几分得意，它的枝条无风自动，在夜色中幅度并不明显的挥舞起来，任谁都可以看出它此时欢欣喜悦的心情。
一旦有了一条裂缝，里面的小生物就开始努力往外钻了，可能是壳子比较坚硬，又可能是小家伙本来就比较虚弱。从蛋壳上裂缝，到它出来，又经历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期间大树有许多次想要帮忙，都被人鱼小姐给阻止了，大概是因为得知了它在大树心中的重要性，人鱼小姐也对它转变了态度。
“不想要这家伙死掉就别插手，如果它连出壳这一关都过不去，它以后也没法独自活下来，难道你以为你可以照顾它一辈子吗？”
人鱼小姐的表情十分严厉，她们的族群都是独居动物，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连自己破壳都做不到，那它没出生就已经被这个世界淘汰了。
大树不以为然，它显然是认为自己可以照顾它一辈子的，但是它最终还是按耐住了自己，没有贸然插手。
从月上中天到黎明破晓，里面的小家伙终于顶碎了蛋壳，先是伸出了小小的头颅，然后是大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最后小脚一踹一蹬，蛋壳就被它蹬掉，终于完完全全地破壳而出了。
在它出壳的那一瞬间，平地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打着旋地呼啸而过，所到之处所有生物纷纷躲避，人鱼小姐也挡住了眼睛。
一出生就能御使风之力，难道那是一颗龙蛋？人鱼小姐一边避风一边想着，那大树那家伙这一次也不是完全亏本啊！
然而当她看到孵出来的那个小家伙的时候，她就愣住了。
等等，龙是长这个样子的吗？这个浑身湿漉漉红通通的家伙是什么啊？！
叶幼嘉也愣住了，人鱼小姐认不出来，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啊！那小家伙不就是刚刚出生的小天鹅吗？那是他的同类啊！
可是他看到那颗蛋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认出这是一颗天鹅蛋，因为那颗蛋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形状也跟天鹅蛋不同，怎么会孵出一只小天鹅来呢？
小天鹅一出生，眼睛上还蒙着一层黑膜，什么都看不见就唧唧叫着，张开嘴巴讨食。大树爱怜地看着它，把细细的枝条塞进它的嘴里，让它吮吸里面的浆液。
人鱼小姐良久之后才震惊完毕，看着这只小天鹅说道：“这……这到底是什么生物，长得也太丑了……”
叶幼嘉：“……”
也，也不是那么丑吧……鸟类基本上刚出生都长这样啊……你不要用你自己的种族来判断别人好不好？
“吾觉得不丑，很好看。”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叶幼嘉：“！！！”
他不是震惊于这么久以来大树第一次说话，而是这声音居然跟埃里克的一模一样。
怀疑得到了证实，叶幼嘉的心情有点复杂。而且他没想到，埃里克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简直颠覆了这么久以来他对他的印象。
“大树你的审美观扭曲了？这还叫好看？！”人鱼小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第二反应则是，“你居然说话了？！”
大树没有回答这个傻问题，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它擦干了小天鹅身上的黏液，放开几片叶子，让几束阳光照在了小天鹅的身上。
小天鹅吃饱喝足，又有暖洋洋的日光照着，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人鱼小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上次你中了那个女巫的咒术，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了哑巴了呢，没想到你早就恢复了，而且还不说出来，害得我一直为你担心……”
一直为大树担心？
叶幼嘉看着一直表现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人鱼小姐，怎么都看不出来她为大树担心过。
大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语言，是一种无用的东西，吾不需要。”
“别吾来吾去了，现在我们早就不这么说话了。”人鱼小姐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你只是懒得说话吧！那你以后跟你的大宝贝儿也别说话，靠眼神交流得了。”
大树：“……”
人鱼小姐以为它被自己说服，还没得来及得意，就听见它喃喃自语：“大宝贝儿，这真是一个好称呼……难得汝塞满了食物的大脑也有这么灵光的时候。”
人鱼小姐：“……”
大树还叹息一声：“在这方面，吾不如你。”
人鱼小姐：……谢谢，并不想要这种夸奖好吗？
她一甩尾巴就想离开，背过身去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告诫道：“看上去你是铁了心要养他了，但是我还是想说，在它破壳的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龙族的力量，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只鸟崽，但是如果这真是龙族的孩子，他们肯定不会让它流落在外的。”
“吾知道。”大树说道，“但是吾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吾的所有物。”
它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偏执，却又飞快地隐去，人鱼小姐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你我现在都还不是龙族的对手，大话还是放在以后再说吧。我去给它捉点小鱼来吃，你也不能一直让它食用你的生命精华，否则你就要变成一棵光秃秃的树了。”
对于树生植物来说，落叶就好像掉头，人鱼小姐想像了一下大树秃头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树：“……”
叶幼嘉旁观了生的一切，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闪过：这就是埃里克仇视龙族的原因吗？
他没有在埃里克身边见过这只天鹅，所以它最后还是被龙族抢走了？
他没有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比如说，这只天鹅其实就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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