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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0章 重中之重


如果史书之中——帝王们的生死日期很容易便能更改的话,有了香胭粉,谁不会往脸上抹?

        汉昭帝可没有凝血珠,细想他的身后事,怎么也强不过以整车咸鱼来遮掩异味的始皇帝。

        难道修撰汉史的人都是一根筋、不会将此事写的、看起来稍微好看点?

        江夏王说,“本王最后、最后还是钦佩峻太子的定力,这一刻我们只有共祝一杯,愿我大唐此次新君上位,可不要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两人无语,再饮一大杯。

        谁说历史都是大人物写的,事情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谁说里面没有代抚候高审行的影响?他不拾到后又抛了马王府的诏书,也许大事早就妥贴了!

        此事给史家所出的难题,细扒起来,居然就有早年高审行与崔颖二人之间的、那些感情纠葛的影响——难道就没有那个飞贼草上飞的影响?

        高府这些事,都是因为鹞国公身份一案,才让两人知道个大概。

        如果他们知道太子七刀丽容、在出放宫人名册上所改那两笔的话,不知又要什么感慨了,但是峻太子哪里又会与两位老臣讲这件事呢。

        江夏王再往细里扒一扒,又想到了李弥,那个辽州都督,也许当年他不害死崔夫人的元配——柳将军的话,事情又是另一番走向。

        如果卫国公李靖能多活几天呢?皇帝也许就不会拖着病体赶过去看望了。

        如果卫国公当时没有恰好晕过去、陛下当时、不必在突生暗气的情况下、使凝血珠离身呢?

        赵国公也很闹心,但他又反过来劝慰江夏王,“放心吧,马王与晋王都是本官亲外甥,但本官绝对看好马王!我们再来看一看将来的新皇后,谁又比她更合适?”

        江夏王应道,“是啊,倒还有个同太子刀一样合适的,居然也在东宫!”

        赵国公说的是太子刀柳玉如,而江夏王说的是樊莺。

        ……

        东宫。太子刀柳玉如认为,都是她的不小心,才让大事有了这样的曲折,她虽然不提丢失诏书的事,但心内里却一直不大顺畅。

        因为她不经意间的这么一个失错,导致父皇不能及时入土为安,樊莺、思晴、丽容轮着班地在甘露殿值守,反倒就显得她这个肇事者像个无事人了。

        峻太子从明德殿罢朝回来、见到柳玉如的时候,她正在独自抹泪。

        她对太子道,“都是我不好,辜负了父皇的托付,我虽然听不到你抱怨,但是峻,你一定在怪我了!”

        太子像是头一次被人误解,安慰她道,“哪儿有的事!凡事皆有个因果,我们事事埋怨自己可没用,我不要你再这样委屈!”

        柳玉如问,“真的么?”

        太子笑着对她说,当然是真的,人生在世可不是为了找理由,而是为了搬开脚前的石头、按着自己的意愿好好走下去。他对她说,

        “当年的‘渭水之盟’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我的命运,我那个孪生兄弟的命运,母后的命运,甚至还有侯将军与褚遂良的积怨,也是在那时种下的……侯将军在获罪时,父皇曾替他向众臣求情——当然眼下看,我们不能确定父皇当时的诚意到底有多少,至少他对这位替他攻破了两个敌国的将军,还是有些不舍的。那么,假使侯将军同褚遂良,在渭水之盟时没有言语上的积怨,贞观十七年,褚遂良也许不会非要致侯将军死地而后快、口口见血地咬住侯将军不放,将军也许就不会因罪被诛。你能说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你么?我们又怎么会一起被配去岭南和西州?你又怎么会最终坐在这里?”

        太子此时有数不清的大事要操心,但却坐下来,耐心地说了这么多的话、来开导自己的妻子,而且听起来并不是言之无物,这让柳玉如心里好受多了。

        “那我还要感谢那个飞贼‘草上飞’了!”

        柳玉如说,“没有他的话,你怎么会跑去侯府呢,我们或许就不会有机会那么死掐了!如果没有郭叔叔再将你换去高府,也许我们便要喂一辈子马了。”

        太子温柔地对她道,“总之这些人谁也没坐下来、像你似的只知道抹眼泪,人人都在不停地行走。难道你眼下的处境,还难得过当年在丹凤镇的崔夫人?她父兄都已不在、孤身一人、身怀有孕、丈夫生死不明……她当时不骗高审行、从而去了高府,也许母女两个以后的窘迫生活,便不会有今日性格开朗琴技出色的崔嫣!她们也就不会影响到本王那个双胞胎兄弟的性格,那他会不会有机会去杨州招惹婉清?是非对错谁说的好!总之你莫再难过了,不然很快要母仪天下,变丑了的话可怎么好意思在人前露面?”

        柳玉如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我要再去甘露殿,向父皇认个错。”

        太子说,“凡事要往好处看,比如父皇不能早日下葬这件事,本王便有几个考虑,令我不致于像你似的哭鼻子。”

        太子刀不哭了,问,“你是什么考虑?”

        “其一,让我们可以再多看看他的模样,足可慰后辈的缅怀之情。始皇帝与父皇,是人君之中仅有的、两个掌握过凝血宝珠的君王,然而他们居然都是五十而崩!这让我想到,至宝实难续命,因而它再珍贵、也贵不过我身边的亲人。”

        “其二呢?”

        “其二,父皇和母后如果依然在世,一定不想看到本王与晋王,为了皇位势成仇人。晋王为了高位,给父兄下毒,其实这种事并非历朝所仅有。又有哪个为谋夺帝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不曾为自己做过远至万世的打算?但他们都无缘至宝,因而体会不到什么才是至宝。”

        “那峻你说,什么才是至宝呢?”

        “你,便是本王最大的至宝!你们,谢金莲和樊莺、思晴等人,还有甜甜和舍鸡、雄壮威武几个孩子、人世间的那些好人、薛礼、长孙润、高尧、待诏、思摩的情义、父皇的伟业和天下万氏的安宁,才是本王的至宝。行事不违内心地走完我们这一辈子,才是本王的至宝!”

        太子刀听了,郑重起身,对太子殿下深深万福道,“臣妾庆幸此生遇到了殿下,还能有什么委屈呢!”

        太子拉她过来,吁了口气说道,“本王获胜无数,今日方知最难的战胜,乃是攻心,看来本王今日才算彻底将你拿下了。”

        此时再看,太子刀倾城的容颜上,又添了几分羞涩……

        ……

        入苑坊。晋王宅。

        李治有什么话也只能与晋王刀商量了,他认为此次的叠州之行就是个陷阱,只要敢一步迈进去,就再也不会顺当爬出。

        可是不去?他也不敢。

        历来赈灾都要带钱、带粮以示朝廷关怀。

        只有他这个下了太子位的晋王殿下,被他的峻王兄、太子殿下逼着,举着大板子跑到灾区去。

        还“叠州都督吃什么、乞丐就吃什么”,这不硬逼着英国公翻脸么!

        “本王再狠也狠不过马王,这整个是一出借刀杀人之计!”

        晋王刀根本没有主意给他,“父皇不管管,别人谁管的了马王?那些朝臣们也是,都是看人下菜碟、谁硬气便向着谁的货色们!看来,殿下你也只好去了。”

        李治对妻子说,他最后悔的事,便是与马王建言、彻查黄峰岭的案子,不然这件难堪也轮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多那句话,可能此去叠州的处境真的会好一点。

        但后悔没有用,有用的话,在翠微宫第一次听了陛下提示、让他禅让太子之位时,乖乖让了不就得了!

        李治听底下有人私议,说太子峻做着打算不给叠州一文钱、也不给复,极有可能要没收黄峰岭那片山庄,折钱后用于叠州的赈灾。

        此事如真,那晋王死定了!

        是什么理由给了马王这份胆量,也不同皇帝陛下商量一下?

        李治说什么,也要再去一趟甘露殿,东宫三位刀剑不离手的王刀们就是再拦着、再身手不凡,他就不信她们敢把刀驾到晋王殿下的脖子上!

        不把皇帝回长安后的真实情况搞清楚,他不能这么乖乖跑到叠州去送死。

        晋王判断,皇帝陛下目前的状况可能并不好,最好的情况也是被马王给控制了,以致不能正常表他自己的主张。

        李治已不能确定高审行的话有几分真,高审行信誓旦旦地说,诏书被他扔入曲江池了,为此还搭上了夫人身上全部的赤金饰。

        但李治派人、暗地里将曲江池底的每一寸都摸过了,也没有诏书的影子。

        柳爽亲眼看着代抚侯,将柳玉如遗落的诏书,就这么吞在袖子里带走了,而杨立贞确确实实没有将诏书拿到手。

        难道杨立贞也对自己说了假话?联想到柳玉如非要将杨立贞留在东宫,这事儿真说不好。

        此时,李治已经搞不清楚,立马王为太子的诏书到底在哪里,此时连他时常怀疑的、皇帝已然殡天的可能性,也就不那么确定了。

        叠州之行生死悠关,临行前再闯一闯甘露殿,便是晋王的重中之重。

        方便见时要见,不方便见时制造方便也要见!

        晋王刀总算丈夫出了个主意,“何不到后宫求一求哪位贵刀?如果有贵刀肯一同去看望陛下,想来东宫的三位王刀不会硬拦。这件事臣妾可以为殿下试一试。”

        李治认为可行,但请哪位贵刀为好呢?总得找一位平时父皇宠爱的人才好说话,不致于被一口回绝。

        两口子在一起,将后宫几位贵刀掂量了一下。

        先韦贵刀好像不大合适。韦贵刀武德年间以良家人选入秦王府,贞观元年册封为贵刀。

        但其实她原是隋代大将、户部尚书李子雄儿子的小妾,后来李子雄谋反被杀,韦氏便以犯妇身份充为宫婢。

        秦王进长安时,韦氏被分配到秦王府为婢,不知怎么的,就为秦王生了临川公主和纪王李慎,后来才进了刀位。

        但后宫“贵、淑、德、贤”四刀说起来是正一品,不得宠也不新鲜。

        就算皇帝找不出四位宠爱的刀子,也总不能让四刀之位一直空着。

        不过李承乾两岁封恒山王、八岁封太子,而韦贵刀的女儿十八岁才封的临川公主,这便是他们的母亲得不得宠的最大区别。

        杨淑刀居然也不怎么见宠。她是杨素的孙女,因父亲在隋末谋反失败,杨氏也与韦氏一样,成了籍没入宫的官婢。

        只不过杨淑刀当年也成功诱惑了秦王、并育有赵王李福。

        四刀中的老三——阴德刀,以前她的父亲阴世师效忠于隋廷、被唐高祖处死,阴氏当年被收入掖庭宫为婢,同样为秦王生下了齐王李佑。

        但李佑于贞观十七年谋反,已被贬为庶人赐死,阴德刀因此降为了阴嫔,让她出面更不行。

        燕德刀是阴德刀降为嫔之后,由贤刀升上来的,她处境比前三位略好一点,正经算是高祖皇帝当年为秦王选的小妾。

        但燕刀所生的儿子李嚣,早年夭折才二十天,皇帝便在九成宫大宴群臣,根本不顾燕氏的丧子之痛,算了,燕刀也不把稳。

        郑贤刀是贞观十八年,燕贤刀升为德刀之后、才补位为贤刀的,没生过孩子,她也不行。

        晋王和晋王刀两人,嘀嘀咕咕的把后宫所有的刀子们从头理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泄气,打消了主意,

        “母后文德皇后故世都这么多年,就找不出一位像她那般得宠的人来!”

        第二天,壬午日。

        晋王没有早朝,使着人向殿中侍御史告假,说马上要去叠州办理太子殿下的分派,怎么也要准备一下,还要入太极宫、向皇帝陛下辞行。

        估计着朝会开始了,太子峻此刻正该在朝堂上议事,李治这才与妻子王氏坚决地入太极宫,来向皇帝请安。

        巧得很,今日不知怎么的,一向令晋王有些犯怵的三王刀樊莺、和四王刀思晴并未在,是七王刀丽容带着热伊汗古丽在甘露殿外。

        晋王挺着胸膛迈步上前,拱手对七王刀道,“王嫂!本王明日将去叠州公干,这是来向父皇辞行的,你莫拦我。”

        丽容说,“殿下,你且容我去向父皇通禀一声。”

        李治道,“王嫂你不必麻烦,反正这次我非见不可,”说着硬往里走。

        晋王刀王氏也道,“七王嫂,你兄弟此次可是要远去叠州赈灾,怎么也要见见陛下才好。”

        丽容有心在正面拦着,但是看样子不会管用,李治这架势,两人就算撞到一起也拦不了他。

        丽容一笑,把身子让开,而且一转身子,给他们在前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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