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检讨

　　澳洲人连照例的告别酒会也顾不上了，匆匆忙忙离开了外校，离开了中国。

　　而留下一个尚未平息的乱摊子，并且有些诡异的一直在发酵。

　　很多同学都卷入了这场球场骚乱之中，甚至连一些年轻老师都加入了其中。而最后的处理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第一个动手的李修理被勒令退学！

　　而自始自终都没有动手，甚至还是被害人的张无忌，将会在周一的全校早会上，当众检讨，并且会被从高一的创新班，也就是文科班调去普通班！

　　为什么？

　　凭什么！

　　张无忌前所未有的发怒，即使在孤儿院里，面对其他孩子们的打击和排挤，也没有让他动过怒。

　　他就象一只高高在飞的鹰，俯视着身下的野兽们，并不会因为它们的挑衅和怒吼而生气。

　　他可以理解其他人，也可以体谅其他人，所以从小别人都一直以为他胆小，生性平和。

　　哪怕是放学之后常常有人约架的三十七中，也不过是学生之间的事。还从来没有过象这样已经升级到了校长与学生之间，理念与热血之间，传统与现实之间的冲突。

　　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或者是，错的仅仅只是观念？或者是角度、地位？

　　那么为什么澳洲人可以屁都不放一个就能轻易的离开，而李修理要付出退学的代价？

　　球场上的暴力，难道老外就是可以被无视和容忍的？

　　张无忌生平第一次在公用电话拨打了那个从未主动打过的电话。

　　“喂？”

　　“你好，李哥，我是张无忌。”

　　电话那头的李从海显得很惊讶，委托对象这是将近十年来第一次打电话给他，那么，也许是因为一个很不得了的理由。

　　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那个在电话那头一言不发的律师，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一点用，可是他觉得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在知道这件事后，也许会有所表示也未可知。

　　“我知道了，你继续呆在学校里，一周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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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完全不知道所谓的交待会是怎么样的。

　　但显然一位性格木讷的律师应该不可能象三十七中的传统那样，在校外叫上几个人暴打一顿然后把遍体鳞伤的李学富送进医院。

　　而他在那个交待发生之前，他必须要周一的早会上，当都会所有人的面宣读自己的“检讨书。”

　　这种愤怒是来自于骨子里的，他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鲁迅先生在课本中对于自己同胞那样围观刑场的漠然有种莫名的痛恨。

　　也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中国作为战胜国，竞被操纵的巴黎和会把德国占领的山东权益转让给日本，而北洋政府代表准备签字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

　　洋大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不是吗？说好的挺起了脊梁的国人为什么还在明显的自愿低人一等？难道外国人看不起国人，自己人也要帮着外国人一起看不起国人吗？

　　张无忌在众目睽睽中，缓步拾阶而上，手里拿着两张纸，印着“武汉市外国语学校”的校服没有拉上拉链。全场安静无声，所有人怀着复杂的情绪看着走上主席台的张无忌，那单薄的背影，紧抿的嘴唇和漠然的眼神，就象是一位步入刑场的，万念具灰的死刑犯。

　　校长亲自递上语筒，张无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胖一瘦两个人的身后，是高高飘扬着的五星红旗。

　　“我的检讨。”

　　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没有一丝感情。这让李学富多少有些安慰。

　　他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而其他人除了李修理这个完美的替罪羊外，法不责众就是最好的理由。

　　而张无忌？

　　哈，那只是一个家里无权无势的小子。

　　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还用担心他能翻天？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只以为的温顺猫儿居然是一头全身长满了利刺的刺猬！

　　“我，张无忌。作为一个进校不到半年的新生，在一所市外校这样的著名院校中，接连犯了两个错误。”

　　开头非常正常，虽然没有写什么“感谢校领导的原谅”之类的官方文字，但作为一个学生并不是宣传部门的官员，要求也不能太多不是吗？

　　“第一个错误，我没有向驻华大使微笑鞠躬，事后我受到了校长的严厉批评，说我这样的无礼行为生生的伤害了中澳两国人民的深厚感情，破坏了华夏五千年文化在澳洲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和形像，并且给华夏人民以德报怨的传统美德抹了黑……”

　　校长居然还在频频点头，一脸按捺不住的微笑表情。

　　而台下，那些表情惊讶的学生已经听懂了那几乎是扑面而来的赤LUO讽刺，一阵大哗。

　　“……而第二个错误，在一场本就应该以友谊第一原则输掉的篮球比赛中，我没有放弃对胜利的渴望，率领球队打出了让对手完全不能反抗的反击，这让一向对华夏人友好的澳洲人民恼羞成怒，而对他们的暴力行为，我当然选择的应该是顺从接受而不是再次反抗……”

　　李学富的微得表情被腰斩在脸上，大脑还在两段完全不同的话语中纠结，他不是没有见过别人说反话，也不是没听过别人阴阳怪气，可是他从没有听过一个自以为的老实学生会在所有人的面前这样——调戏自己！

　　“混帐！你给我闭嘴！”

　　校长大人叉着腰就开始骂人，训导主任一见，立即往台上冲，校长发话了，这些小喽罗哪有不上之理？

　　何况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对于洋大人的一切都是对的，如果不对，请参照第一条的传统是在前清时期被发扬光大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之后，我们还是没有站起来！”

　　“为什么？澳洲人动手你就不说一句话，李修理为了我动手你就要他退学？我不是在和你讨论谁是谁非，我是在告诉你——”

　　张无忌把两张空白的纸狠狠的丢在地上，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写。

　　“你帮着外国人而不帮着华夏人的这种做法，所有的外国人都非常欢迎！这就是外国人看不起我们的原因！校训里面还有学校门口墙上写着的自强两个字，难道只是一句空泛的口号？”

　　训导主任冲了上来，一只手去抢张无忌的话筒，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台下拖。

　　“不用你动手！”

　　张无忌冷冷的朝着训导主任说道：“这样教育学生的‘名校’，我都没有脸再读下去了！”

　　在众师生的哗然声中，张无忌狂放不羁的把校服脱下，丢在李学富的面前。

　　“你满意了？你开心了？你的澳洲人民会感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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