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窃国的长公主 30

青草忍不住出声，神色探究又担忧。

        “奴婢认识的长公主从来都是敢爱敢恨，行事果决的人，如今您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怎么就害怕了呢？”

        曾经长宁长公主可是盛开在京城的一朵牡丹花，那么骄傲，那么耀眼。她的父皇是皇弟，她同胞的弟弟也是皇弟，可以说她生来便是荣耀一生的。

        如果那场叛变没有发生，如今的舒宁还依旧是那个众人追捧的长公主殿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曾经以为自己到了这地步已经是无所畏惧了。然而，当我得知慕容回来的时候，心里那突然涌上来的心悸，是骗不了人的。余清欢要扫除慕容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我只怕有一天慕容也会像祈哥儿和秀姐儿一样理我而去。”

        舒宁面色黯淡，眼里也有这化不开的惆怅。她在主人那里看到的前世，慕容最终还是倒了，然后邻边两个虎视眈眈的国家就借此一路势如破竹打进了皇城，而诚儿也做了亡国君主，还收获了百姓的骂名。

        百姓的感官是最直接的，他们可能不会在乎座上的统治者是谁，但是却对归属的土地十分有认同感。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只要能保证他们继续是这片土地的人，并且没有战火的威胁，那谁做王对他们而言又有何区别。

        相反的，如果你让他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那么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统治者，一个受万人唾弃的亡国君主。

        诚儿有什么错，面对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他又能怎么办？大厦将倾，国不将国，他纵然心有不甘，还是被迫当了亡国的君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也早就死在了战争之中。

        舒宁闭着眼，心里呢喃起母后说过的话。

        “当你举起屠刀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一日会死在屠刀之下。”

        舒宁打定了注意，在这段时间不和慕容狄接触，两人只靠着身边的人传递一些必要的信息。然而余清欢不知为何还是对两人的关系充满了怀疑和试探。

        哪怕慕容狄动身去胡州平乱，他对舒宁的试探还是不曾停止。这段时间，她过的极其心累，掩藏情绪虽然已经被她练就的炉火纯青，但是她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余清欢。

        后宫那些新进的妃嫔，也正如她预料的那般，以周家的那位和刘家的那位最为受宠，两人几乎是平分秋色。一个月拢共那么三十来天，他除了一半的时间宿在漪澜殿，其余的时间都是被这两个人瓜分了，连俞婉宁都不曾分到一两日。可见他们两人是有多么的受宠。

        其实舒宁也是很意外的，醉海棠的功效已经开始发挥了，而余清欢看样子也已经彻底迷恋上她的身体。可是他却能在这样大的诱惑之中，还做到宠幸其他人，不得不说他的毅力真的很让人惊讶。

        醉海棠看起来是一枚美颜圣品，实则是一枚毒药。既然是毒药，总是有几个阶段性的时间，醉海棠也不例外。它的前期就是从服用开始的最初七天，这七天也是服用者感官最直接的一段时间。

        拿舒宁来举例，若说服用前她是一副孱弱体虚的身子，服用后开始的七天，很明显就能感觉到面色渐渐红润，感觉身体里的生机源源不断的被刺激起来。

        原本走几步都会气喘吁吁，如今一口气走到御花园都不带喘气了。

        这是醉海棠的第一阶段，也是最明显的一个阶段。

        第二个阶段，服用者身上会散发一种很好闻的甜香，比市面上任何一种昂贵的香料还要好闻。这种香味自带催情效果，不过只会对服用者交合过的人有效果。甜香会在两人交合的时候，随着汗腺的分泌达到顶峰，于是就加大了两人交合的欢愉，也让交合的人更加上瘾。

        这一阶段其实并不明显，不过也算好区分。第三阶段是在第二阶段上面的升华，也是在花儿破败之前的最后一次怒放。

        第三阶段的时候，舒宁明显发现了她身上的皮肤更加紧致白皙了，宛如二八年华。这些还不是全部，除此之外，她还发现身体进行了二次改善，看起来好像更加的康健诱人，连某个地方都如同少女一般紧致了。

        可是这些并不代表她真的变康健了，这些统统都是假象。

        任何的事物都是有自己的平衡性的，不可能只需要一枚丹药就能彻底的改变人的体质，除非那是仙药。人的一生不可避免会经历生老病死，体内的生机也会因此慢慢耗尽。

        舒宁如今这模样看起来好像越加的耀眼，可是这全部都是因为提前耗尽了体内的生机。也许到了后期，她不至于就此暴毙，但是却会一瞬间从二八年华的模样，变为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舒宁的改变，青草自然都看在了眼里，正是因为知道最后的结果，所以她的心情一日比起一日来的沉重，有时候还独自落泪。

        这日，她梳着舒宁日渐黑亮的青丝时，突然鼻酸落泪，被自家主子抓了个正着。

        “西云说你这几日天天眼圈发红。我本来还不信，今日可是被我抓到了。说吧，是谁欺负你了？”

        舒宁揽镜自照，淡淡的说道。

        “无他，是奴婢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所以难免心情难受了一些。”

        青草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涌上心来的悲意压下去。她其实偷偷把主子的事情告诉了慕容小将军，虽然主子下令让她保密，不准告诉慕容小将军。但是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她做不到就这样看着主子一步步走向死亡。

        慕容小将军说他会努力找破解醉海棠的解药，如今只盼着那解药早日找到，好让主子与那位落得个两败俱伤。如今那位在宫里的势力已经被他们蚕食的七七八八，朝堂上对于他一意孤行的暴政也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朝着好的方向而去，除了主子的身体……主子的面色看起来越是红润令人惊艳，她的心就越是像被狠狠的揪起来一般，生疼生疼的。

        “西云，我想吃你做的燕窝粥，你做一份端来吧。”

        舒宁找借口支开西云之后，转身定定看着青草，看得她浑身上下起毛才开口。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段时间老躲起来哭，是因为我，对不对？”

        青草别开脸，眼泪瞬间扑簌簌掉下来。

        “主子，醉海棠已经到了最三阶段了，您……如今随时会陷入昏迷的。”

        最后几个字，青草说得极为艰难。她一想到主子会陷入昏迷，心里就充满了不安和恐慌。她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走到这一步，明明他们还有更好的办法才对。

        出乎青草意料的是，舒宁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反而有种“终于要来了”的恍惚感。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在这几日了。我已经到了第三阶段，那么余清欢那儿也很快有反应了，等了这么久，还真是有点期待啊。”

        “主子！”青草忍不住出声，“您真的不打算告诉慕容小将军吗？您……您应当明白慕容小将军一心为您的心意的……”

        听到这话，舒宁又片刻的恍惚，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换了脸色，恢复到之前波澜不惊的模样。

        “慕容他……是我们两人有缘无分，我这样破败的身子，又如何能再去祸害他呢。士之耽兮犹可说也，我相信在我走后，他会找到携手共度一生的妻。”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呢……”青草小声的叹气说道。

        “你说什么？”

        “没有，我是说主子以后不会觉得遗憾就好。”

        青草连忙改口，生怕舒宁听了心情会更加不好。

        西云端着燕窝粥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青草依旧红着眼眶，舒宁的神色也颇为的憔悴暗淡。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烈的人，既然主子之前把她支出去，肯定说明有些事情并不想让她知晓。

        既然不想让她知晓，那她再好奇也没什么用，不如做好一个婢女该做的事情。

        “主子，燕窝粥来了，您小心烫。”

        舒宁端起燕窝粥，细细的吹了吹粥上面的热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昨晚，皇上去了哪一位宫里？”

        西云身形一顿，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昨夜苏公公身边的人来传话说……皇上去了凤鸾殿。”

        舒宁吹粥的动作一顿，然后将它搁在桌上。

        “皇上几乎都不踏足凤鸾殿了，怎么昨日去了那儿？”

        西云又何尝不觉得奇怪，但是她自从来伺候贵妃之后，就已经远离了皇上的核心机密区。虽然表面看起来，她还是皇上的心腹，其实内里早就将她驱逐在外了，很多机密的消息她已经打听不到了。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以往她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是如今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奴婢着人打听了一番，说是……昨夜皇后娘娘在太液池偶遇了皇上，然后……然后……”

        “然后一路带回了凤鸾殿？”舒宁冷哼一声，面色十分的差。

        她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脑子里开始不停的“嗡嗡”作响，而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不省人事。

        昏迷前那一刻，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娘娘！”

        “主子！”

        西云和青草双双惊呼，十分惊慌失措。还好西云会拳脚功夫，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抱起了昏倒在地的舒宁，放在屏风后的拔步云床之上。

        “青草，快去找御医，然后找人通知皇上，快！”

        青草含泪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的舒宁，急急的出去安排。她让小宫女去请余清欢的时候，还不忘将消息传递给慕容狄的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还在害怕的事情，突然之间就这样发生在眼前。主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对得起贝珠姐姐和归天的皇后娘娘！

        青草派人过去的小宫女，在余清欢下朝必经的路上等了很久，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如今已经入夏，三伏天的地表温度加上高高悬在头顶上的太阳，简直晒得她快脱皮。

        然而那小宫女好似浑然不觉的模样，一直踮着脚尖望向下朝的方向，神色焦急。

        余清欢今日在朝堂之上又经历了一次争吵，这次是因为他想收回慕容狄手上的虎符，然后再给他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当。

        那些老臣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分权，但是边疆一直不太平，这时候贸然收回兵权明显是在暴露软肋。是以，这一次，武将也好，还是看武将怎么都不顺眼的文臣也罢，大部分都劝他收回旨意。

        那些没有发言的人，一半是他的心腹，一半是举棋不定的墙头草。

        余清欢虽然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切实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止不住的怒气。他强行将怒气压下去，喘着粗气问慕容狄。

        “慕容爱卿，你有什么想法。”

        慕容狄淡定出列，躬身行礼后沉声说道：“陛下的好意，微臣十分感恩，然而边疆未定，邻边几个国家又对我们虎视眈眈。慕容作为保家卫国的将军，实在不能再此刻荣养，还请圣上恩准。”

        “荣养”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余清欢的耳朵，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君王的脸面被放在地上踩。

        他十分想直接让人拉慕容狄下去教训一番，但是要是真想这样做了，估计那些老臣又要瞎叨叨了。看来，要想削弱慕容一族的权利，的确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

        他是想利用阿宁和慕容的关系，然后设计一波陷害。但是哪知道慕容这人十分的谨慎，每次设下的陷阱都被他一一躲开，十分的令人恼火。

        “此事的确是孤想的欠妥当。如此，封侯之事便就此作罢！退朝！！”

        余清欢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甩甩袖子后直接黑着脸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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