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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52 曹家意气少年郎


  北线战场距离夫子山数百里之遥,刘辩想过三弟孙策率兵前来救援自己,也想过湟中义羌不按常理的出现在这里,甚至考虑过三美江江底突然冒出来那位锦衣夜行的铜铃大将甘宁,从没把北线主帅曹操列入驰援自己的人选。

  北线事大,牵动着太多人的心思也牵扯太多盘根交错的利益谋划,国家不幸诗家幸,兵家更幸,文官升迁依靠恩师旧主的提携,依靠身后背景的强弱,但对于天下大多数普通官吏来说仰仗的还是实打实的政绩。

  修筑堤防、整肃吏治、征收赋税、审理案件、督导农耕、查究弹劾.......只要政绩出类拔萃,三公九卿下属的官邸有的是官帽子给你升迁。

  倘若是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贪赃枉法,身份煊赫还好说,少不了一通家中长辈的问责,身家清白的那些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斩首示众。

  升迁或者贬谪,上升的通道并没关闭,文官们还有往上爬的机会,中原海晏河清一百多年了,大将军卫青的后人河东卫氏,云台二十八将吴汉的后人南阳吴氏,舞阳侯樊哙的后人沛国樊氏,这些以功勋立足的世家望族,日子可就寡淡的多了。

  除非是有扶风马氏那样的大魄力,强行勒令宗族内的良家子前往边疆做官,用打生打死的朝不保夕为宗族换来一个气数绵长,别无二法。

  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大多数的中原世家望族人心惶惶,生怕被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乱贼抄家灭族了,大汉边军将士再是骁勇善战驰援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鞭长莫及,号称蚁贼的黄巾贼单靠人数去堆就能推到一座又一座的田坞。

  河东卫氏南阳吴氏这些功勋宗族将门世家却是迎来一次百年难遇的盛世,兵家盛世。

  这次平定黄巾叛乱,随军出征的除了山阳太守袁遗度辽将军耿祉这些军功赫赫的上代名将以外,还存在着大量京畿权贵借助香火情强塞硬掖的捉鸡斗犬世家纨绔。

  北线战事一旦失败,死一个世家纨绔就相当于得罪了一座簪缨府邸,不光是北线主帅曹操吃罪不起,就是袁绍担任北线主帅同样是哑巴吃黄连。

  广武城前的那场将帅争论刘辩无从知晓,此时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曹操能来意味着什么,愿为一个忠字得罪京畿所有的高门大户。

  刘辩抿着嘴唇,望着那杆猎猎鼓舞的曹字大旗,轻吐一句:“孟德,孤就知道是你。”

  “曹操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平时把胡髯看的比儿子还重的曹操,每日都得小心翼翼的用玉质梳子清理三四遍,涂上特制的草药,光可照人,此时胡髯杂乱满是尘土的曹操,神色萎靡的赶到刘辩身边,第一句话竟是为自己的动作缓慢感到愧疚。

  不慢了,这些日子以来,心急如焚的曹操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要不是虎牢骑胯下的战马承受不住高强度的长途奔袭,恨不得日夜兼程的不睡觉。

  军中宿将曹操只看了一眼魏武卒的军容,一股子凝重便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粗略估算了一息时间,消灭这支重甲步卒宝贝疙瘩虎牢骑最起码要折损七成,顾不得那么多了:“全军冲锋!”

  清一色的黑甲黑马一千铁骑,震动河滩的迅速袭来,步卒头顶还不及马背高,马背上坐着一位位身披铁甲的悍卒,抬头望去,头皮发麻。

  魏武卒第一屯屯长是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没做过杀人越货的悍匪,也没当过拿命搏富贵的边疆悍卒,早些年只是一个酒铺低三下四惯了窝窝囊囊的仆役,第一次直面这多重达两千斤以上的战马冲锋,并没露出一丝的怯意。

  没有高强武艺傍身的他,底气这么足自然不是因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沙场武艺,也不是因为身上铁罐子一般的重铠,而是他相信身边袍泽,更在于魏武卒从一场场战火中熬练出的有我无敌。

  “抬戈。”

  西凉边军从不提倡个人勇武,魏武卒俨然这条禁令列入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军中一律只许披重铠持铜戈,刀枪剑戟斧钺勾叉这些并非标配的武器任何人不能持有。

  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排名很是靠前的张牛角进入魏武卒的序列以后,那张大的夸张的牛角巨弓只敢背负在身后,入乡随俗的手持一根铜戈作战。

  两军之间,忽地冒出一排排井然有序的铜戈长林,铜戈极长,几乎可以与簪缨府邸内的三层轩榭等高。

  魏武卒与虎牢骑之间相隔不过一里的距离,以那些来自幽州马场精良战马的脚力,很快穿过了不短不长的一里,一阵金属与肉体相撞的‘嘭嘭’闷响过后,虎牢骑惨死了二十几骑却没能冲开魏武卒的军阵。

  “第二屯。”

  对战步卒有步卒战法,对战骑兵有骑兵战法,魏武卒再是龙精虎猛臂力和手臂的承受力还是有限的,铜戈并不是牢牢的握在手里,而是像拒马那样插进了地面。

  贯穿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一波冲锋过后,第一屯魏武卒果断拔剑后撤,第二屯魏武卒迅速握着铜戈弥补军阵空缺。

  后方蓄势待发的魏武卒同时射出了弩矢,又倒下了十几名虎牢骑。

  “他娘的!”虎牢骑自从创建以来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窝囊气,哪一次进攻黄巾贼的时候不是割麦子一边倒,现在居然反过来了,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虎牢骑真正创建者曹纯,拎起手中的那杆长枪冲了过去:“都他娘的是废物,是不是前些日子老子带你们去秦楼楚馆呆了一天,腿都软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些步兵杀光以后谁也别想去了。”

  这些整天见不到女人的精壮汉子,一天到晚就盼着每个月的中旬曹校尉带他们去一趟郡城的秦楼楚馆,因为别的原因去不成还好说,现在遭到责罚是因为作战不利,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提起曹家第一营的称号。

  结果还是一样,惨死了三十多虎牢骑,依旧是没能冲开魏武卒的军阵,倒也不用他们继续冲击军阵了,刘辩扛着已经苏醒的袁绍凭借最后一点气机,从三美江上来到了曹操身边。

  结果也还是一样,九百多虎牢骑后方突然冒出一支数千人的佩刀持弩甲士,冲不冲阵已经意义不大了,有没有虎牢骑这里都是一处死地了。

  曹操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刘辩的是否受伤了,眯眼看着身边几名曹氏子弟,平静的令人心悸。

  有一句话当讲,却又不能说。

  时不待他,就在曹操想要开口之时,其中一个年纪最小正值岁月青葱的年轻校尉,驾马向虎牢骑的旆旗下赶去。

  曹邵是曹操嫡亲弟弟中最年幼的一个,聪颖程度还胜过曹仁,兵家祭酒有一次来沛国曹氏访友无意中见到了曹邵,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早一天见到你,老夫的关门弟子可就要换人了。

  一直以来曹操对他的期许也是最高,不但威逼利诱当世骑战大家镇北将军公孙瓒收他为徒,还费尽心机争取了一个兵家祭酒的旁听名额,被誉为曹家雏凤。

  曹操一万个不愿意曹邵断后,这对于整个曹氏宗族来说是个重创,但他总不能厚此薄彼的要求其他族弟断后,这哪里还是一位族亲兄长简直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恶徒:“小邵回来!这次我来断后!”

  连个表字还没起的曹邵,一把握住了旆旗,圆圆的脸蛋,笑容最最动人,就像是一名及冠少年,洞房花烛,占尽风华。

  “我姓曹,曹操的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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