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窥未来
“向荒山要粮，要河水让路。”
江思明呆呆地盯住这句话，黑又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紧张地抿唇。试图再从中看出点什么。
她从知青办出来，眼角余光刚扫到墙上贴的宣传标语，脑袋就疼得发麻，头皮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紧接着，脑海里就飞快地窜过一些，令她难以置信的画面。
江思明乱糟糟地想着：这些都是什么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幻觉？这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会突然灌进我的记忆里！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和从未见过的物件，像是团打乱了的宣传画般，也一股脑儿地，在江思明的脑海中翻腾，可是，却在她愣神之际讯速消失！
也不知怎么，她突然有些记不住刚才看到的东西。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江思明愣愣地想着，我从来没有记性这么差过！突然变差的记性就像突然出现的画面一样奇奇怪怪。
江思明惶惶然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呼出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已是一片清明。
她快速提步向家奔去，一双细腿倒腾得飞快，她边跑边乱腾腾地想着法儿。
不管刚才看到的画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也先不管是真是假。
总之，一定不能让哥哥下乡！
一定！
……
“你们就当我是去乡下玩几年好啦。”
江思明捏了捏小妹思雅软乎乎的脸蛋，促狭地扫了眼坐在门槛上的江思城和林知，“至于哥，你就安安心心地，和知知姐把婚结了，来年生个崽儿给我玩儿。”
什么崽儿呀！林知红着脸，忍着羞意劝她：“思明你就听你哥的吧，你哥到底是个男同学，他去下乡肯定比你合适很多的。”
“就是，一小姑娘，心到是大得很。”
“你以为下乡就是去玩的吗？你以为下乡了想回城就回城？”江思城气得不行，都想动手抽她两下子了。
“妈，你劝劝思明，哪有让妹妹下乡，哥哥反而待在家里的道理！”
江母叹气，思明的顾虑她懂。
虽然林知和思城的感情自小就好，可是思城要是下乡了，没几年怎么回得来？
而且可能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怎么好让人家林知等的！一年两年的还好说，万一拖了七八年还回不来，那这不是害了林知吗！
到时候别说结成亲家，不成仇家就好了！
……
可是，思城不去，让思明去吗？
那也不成啊，一个小姑娘，去了搞不好就得嫁在那里了。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亲戚照应，怎么忍心哦！
“我呀，劝不了你们，也帮不了你们啊！你们不管哪个去，都是在我的心里剜刀子呐！”
江母捂着额角，愁眉苦脸地进了里屋。
江思雅捂着嘴巴不敢插话，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棱棱地看着江母的背影。她呆了一瞬，回过头，问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姐姐。
“姐姐，是不是一定要去乡下啊，可是那里有好多小虫子的哦！可不可以不要去啊。”
江思明抿嘴笑了笑，伸手把小妹皱成一团的脸扯平。
看着小妹稚气未脱的眼神，她的嗓子有些发干，却认真地回答道：“不可以哦雅雅。我们家必须要有一个人去乡里当知青。”
“不是我或者哥哥去，就只能雅雅去了哦！到时候，只会吃饭的雅雅，要和猪妞妞睡的哦！”
“坏蛋姐姐，你才和猪睡！”江思雅扭了扭小身子，不高兴的从姐姐怀里跳下来，一骨碌儿钻进林知的怀里。睁着一双咕噜噜的眼睛，使劲地瞪着坏姐姐。
“笨蛋妹妹！”江思明懒洋洋的戏弄小妹，“你什么也不会，去了乡下当然就只能去和猪睡了哦！”
“啊～”，江思明小声地叫了一下，茫然回头却发现，刚才还坐在门槛上的哥哥，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凉飕飕地看着自己。
“叫什么叫！让你给我插科打诨！油嘴滑舌！”江思城揪起妹妹的耳朵尖，使劲地掐了掐，“我说我去就我去！你跟我在这里犟什么劲儿呢，有哥哥在，哪里用得着你去下乡！”
江思明歪头躲过哥哥的手，却倏然红了眼眶。
……
江思明和江思城是一双隔了几分钟的龙凤胎，现在看着却好像相差了好多岁。
他们的爸爸在早些年过逝了，留下了遗腹女思雅和一双儿女。偏生江母性子自来柔弱，刚生产完的她，照料当时还一丁点大的思雅就已经够手忙脚乱的了，更别说好好照顾两兄妹了。
可以说，他们是互相拉扯着生活的。
兄妹两个，当时明明也才十一岁点大，却抱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江母抱着小思雅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两个小小的人就磕磕绊绊地做事，抬不动的家伙什就去找邻居帮忙……
说是互相拉扯，可是思城，却总说自己是哥哥。
在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里，下乡去的，也是思城。
“好，我听哥哥的。”江思明笑了笑，“那哥哥可要好好保护这个家啊！”
见妹妹听话，江思城高兴地挑眉笑道，“这哪用得着你说呢！”
十八岁的少年郎，笑起来爽朗又大方，明晃晃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真诚和担当。
林知抱着江思雅，温柔地看着江思城。
她不介意江思城去下乡，也决心等他回来。当然会有许多的舍不得和担忧，不过这是他想做的事情，她也就随他罢了。
而且，这样善良、关心妹妹的他，本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啊！
见大人们不再说话，早就呆不住了的江思雅机灵的眨眨眼，连忙拉着温柔的知知姐去找小伙伴们跳皮筋。
准备去下乡的江思城也回屋收拾行李。
见状，江思明赶紧进屋。
今天晚上就要去知青办填申请表了，要再快点，不然来不急了！
江家住在筒子楼，有三间屋子，江思明和母亲带着妹妹住一个屋，江思城单独睡在放置物品的杂物间。外面大一点的那个房间，是一整个白天的活动场所。
家门口安置着饭橱、炉子和蜂窝煤。每到饭点的时候，楼道里的人家都陆陆续续地走出门，热热闹闹的一起下厨做饭，在炒菜的刺啦声里聊着各家的三长两短，在浓浓的烟火气里飘荡着人情送往。邻里之间感情融恰而又有该有的分寸感。
江家的居住条件在整个筒子楼里，其实已经是比较优渥的了。很多人家都是一家人挤在一个单间，吃喝睡都在一个屋。
而江家有这样的条件，也是因为江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是车间主任，后来还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世了。
江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孤儿寡母的，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不容易，大家都是能帮衬的就帮衬。只是下乡这个事儿吧，谁也没办法。
也不是说下乡就是去受苦了，只是好好长在家人身边的孩子，冷不丁的要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家也不忍心呐！
江思明环抱着妈妈，明媚的脸上勾着软软的笑容，一双桃花眼里闪着点点碎光。这次江家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去下乡，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走，妹妹太小不用考虑。她去本就是最稳妥的决定。
可是到底拗不过哥哥。
自从被告知要下乡，江思明就一直在和哥哥争执，可是无论她怎么说，哥哥就是不听。
林知姐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不用下乡，也不能下乡。因为家里的双亲还需要看顾。林家子女缘薄，孩子生下来就只有林知带大了。
哥哥要是下乡的话，两个人可能就得分开了。
在那些画面里，他们好像也确实没有在一起。
毕竟，下乡的知青还没有听说有彻底回城的。
“妈妈，我还是要去下乡的。”江思明很认真的跟妈妈小声商量，“我有好几个小姐妹之前就去了。知青点的情况我也问过，也挺好的。还能时不时地去山里找点野味来吃呢！”
下乡的小姐妹？那当然是没有的。江思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当然，也包括骗人。
自己家境虽然不太好，却没有受过什么苦。
妈妈性格温柔，什么事都会有商有量地跟自己说。妹妹还小，不过很听话。哥哥也从未让自己受过委屈。
在爱里长大的漂亮女生，哪怕不刻意，身边围绕的也会是同样不知忧愁的伙伴。她们，自然也还不了解下乡的事儿。
不过，江思明确实去了解过关于知青下乡的情况。比如说，“下乡的知青们可以结伴住在知青办里，也可以和农民商量借住在他们家里。可以和大家一起轮流做饭，也可以自己单独开火烧东西吃。做的农活相当于农民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做的多，工分就多。农闲的时候，晚上还可以开晚会呢！”
“留在家里和去乡下，其实说不上哪里要好上一些。现在的日子比起小的时候，已经好上很多呐！以前是吃都吃不饱，现在只是看哪里要好吃一点而已。”江思明再一次，认认真真的说：“妈妈，就让我去下乡吧！”
“现在条件这么好，去了乡下，还能领那么一大笔安置费呢！国家还会给我们提供一年的生活补贴！留在城里，您退下来的工作岗位，也不够我和哥哥两个人分。”
“与其留在这里吃老底，找不到工作做游街的混子，那还不如去做知青勒！”
江思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去的，如果不是突然看到了那些画面，她可能早就妥协了。毕竟，一个人去下乡，和在家里看顾妈妈和妹妹，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只是……
我好像看到了未来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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