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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同袍


  武邑境内,孤单单的,一只南下的三千多明军正在急行军。

  寒风呼号,战旗飘卷,这三千多明军大步流星走的正紧。

  一队队的战兵正按照小队的编制前后一字拉开,在原野上拉开了人龙,正是长途行军典型采用的一字长蛇阵。

  这部明军正是在开平镇守,然后接到于望命令,火速前来接应的李舒。

  走在中军的李舒身旁有一堆将官拥簇,至于三千多人具体如何该长途行军,他帐下有各级军官在指挥,而战兵们在平时有着严格的操练,一点都不用他操心。

  他帐下有三个正式哨长,每个哨里,层层编制,其中哨长长官、甲长、各级政慰官、军法官、军官护卫,军官副手,旗鼓手,旗鼓手护卫的整编小队,如此整编一个主力哨达到四百一十六人。

  同时,他帐下又临时委任有三个临时代哨长,因为在接到于望的将令后,他本部统领的直属兵马毕竟人数尚少,于是他临时调拨了一千多还在训练的新兵精英组成三个哨,这次也随军出征。

  如此一来,就有了这三千多组合的火枪兵、长枪兵、刀盾兵的援军,在路途中,李舒放眼四望,身边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铁甲战士,众军皆身着红棉羊毛大衣与红色战甲,触目就是一片令人振奋的火红颜色。

  在这些战士的急急大步中,他们已经强行军达到六个昼夜,每日急行军达到一百里地,比起往日汉家军操练总则要求的六十里地还要多了四十里。要是换在朝廷其他官军,部队早就垮了,然而这三千人马里,严整的队形却不乱,其中各个小队的行军细鼓点不断,每次小鼓发出的声音正好和在步军的步点上。

  行军里,不时有军官的一系列的号令发下去,而军阵中也总是一片的声响动静。

  军中还有各级军法官领着亲卫,也是一直在前后巡弋检视。如有他们发现各队战兵有队形涣散,各队军士有叫苦、畏怯前去救援作战等情况,军法官都有权当场严惩。

  特别现在不折不扣是战时,官军里相关的责任军官也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汉家军平时各样的战事条例早已经慢慢完善的很深,在平时严格的训练下,这些规则深入人心,平时战兵如何训练,这个时候就不假思索的去做就是。

  在严密的指挥系统下,如此一级监督一级,使得李舒指挥军队,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其实在汉家军这样的奇葩军队中,可说不需要什么名将,只要领军大将不是无能的令人发指,大军只需按条例打仗便可,就这样一来,对上任何敌军,先不说胜不胜,反正打败仗是很难。

  要说兵贵神速,李舒这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已经率军挺进到保定的武邑境内,其中不仅仅是战兵操练合格,最重要的是毕竟三军总人数才三千多,而且随军的辎重骡车也不算多,火炮也没有,可以说的上是人少精悍,负担包袱拖累极少。

  在行军中,那整齐的步军步伐隆隆响起在这死寂的荒野上。整个行军的汉家军战士人人奔正走的是满头大汗,忽然上面长官一声命下,大军里又响起了浑厚的,抑扬顿挫的军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

  这首《诗经·秦风·无衣》的诗歌正好唱出了所有三千多弟兄的心声,事实可不正是如此?···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如今的三千多弟兄都知道将军大人正率领主力正在巨鹿和鞑子大军鏖战,而且听闻孤立无援。

  在平时的训练整合中,所有汉家军被揉捏成了一个整体。虽然有时候,将军大人将战兵彼此间的关系称赞为铁的战友关系,而且听闻除了这一铁,还有其他什么三大铁,具体是什么铁,将军大人笑而不语。

  然而,也不是所有将军大人“发明”的新名词都是深入人心的。比如,这些战兵的眼中,彼此关系正如秦风里所唱的,不正是同袍、同泽?

  还有比这更贴切的称呼吗?

  要知道自己的同袍可正在巨鹿抛头颅、洒热血,正不计伤亡的和鞑子血拼,并且朝廷没有派遣丝毫援军。这让这些呆在后方的军队听闻后也是心急如焚,个个急的直跳脚,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一夜就飞到巨鹿战场,从此和同袍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还好,正应了诗歌里所唱的“王于兴师”,将军大人的出击命令终于下达,由此,李舒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动员,人人激情澎湃,豪气冲天,每日苦累的强行军不仅没有人抱怨,有些战士甚至要求还要昼夜不停,按后世的话来说,这三军士气值直接是爆表。

  在三军铁流的行进中,李舒举目四望,这一路上已经见到了无数的残垣断壁,荒凉废弃的乡堡。

  清兵自从南下大举劫掠后,由于朝廷官军无能,一些地方官更是带头闻风而逃,所以广大的华北地带几乎没有设防,鞑子大军犹入无人之境。这个武邑境内也遭到了贼奴的毒手。

  贼奴向来残暴,他们对于武邑的百姓劫掠、奸//杀、残害,无所不为,甚至连人带物一并掳走,好带回国中做牛做马,而那些不能带走的屋舍家园建设则是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在李舒领军南下之际,武邑地界之内,幸免于难的地方百姓已十无二三,要么被请军所杀,要么是冻饿而亡,要么就是躲进人迹罕至的地方,剩下完全没有受过糟践的,也基本上是荒僻乡村里的少数居民。

  当李舒骑着马,走在行军途中的时候,望着远远近近只剩瓦砾残迹的村庄,以及被马群吃过、踏过、只剩一片狼藉的农田,还是忍不住连声暗叹:“华北的百姓,华北的田啊!”

  按照惯例,虽然明国地方如今都是残败,但是好歹日子再苦,平常时候的百姓也鬻妻卖女,死死咬牙撑下去,但这一次满清的兵灾过后,地方就少不了要求朝廷的救济了。

  只是如今,鞑子大军纵横明国腹心地带,受到荼毒的地域不计其数,就算是陕西、河南那一带,官军和流匪的作战都从来没有停止,到处需要朝廷的帮助。

  我朝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接收了天启皇帝的遗产,在击倒了魏忠贤后,又搜刮了魏忠贤历年积攒下来的钱粮,然而这些都是小头,早两年就消耗一空了。

  而在后世“我大清”中,有着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谚语。

  当时嘉庆帝收拾了和珅后,收缴的银子财产折合达八亿两之巨,而清廷每年的税收,不过七千万两。所以···,和珅所匿藏的财产相等于当时清政府十五年收入。

  可怜魏忠贤顶着天下骂名,常年的在拼命搜刮国朝里中高层权贵的税收,然而他的动作虽有,但是效果少的可怜,因为天下有钱的士大夫都是护着自己的产业,集体抵制朝廷税收和朝野上下无时不停的谩骂。

  国朝里,有钱的人大都是所谓的“精英”,正是这些士大夫阶层。汉家的习俗一贯是有权就有钱,社会上那些大商人,大地主,大权贵其实根本就是三位一体。

  而且,明朝这个时代,文官可都吊的不行,因为国朝的政策就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是万历皇帝这样牛逼的人物也是对于这些文官头疼的要死。

  有了这些“国之柱石”的朝野反对,魏忠贤被骂的狗血喷头,紧搂慢搂的,除了贡献给朝廷的财政支出外,才不过为自己搜刮了一两百万两银子,而这些银子,在崇祯接受后,没一两年,就被填补到国朝那深不见底的财政黑洞中。

  要是崇祯皇帝知道后世“我大清”有这么一个叫“和珅”的人物存在,肯定会大骂魏忠贤不争气,他这点贪渎手段要是能赶上和珅的一成,那么崇祯皇帝有了大把的银子在手后,肯定在财政方面会充分投入,那么大明这艘庞大又破败的大船肯定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裱糊修缮。

  所以,尽管如今大明各地连连兵祸,但是对于如今的朝廷财政而言,崇祯皇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地方残存的百姓接下来“今年、明年吃什么?靠什么活?”,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大军在行军里,李舒又在道边见到了一处被焚毁的村庄,以及正在村庄的废墟上翻找着残余家财的一些饿的摇摇欲坠的百姓,李舒心中的感叹不禁出口:“可怜!可怜我汉家百姓!将军大人说的真是没错,这是什么世道?到处是豺狼当道!”

  这些幸存的百姓人人衣不蔽体,在寒风里冻的直打哆嗦,他们面黄肌瘦,看到官军开拔过来,却也不跑,只是用麻木又仇恨的目光看着这些熟悉的“朝廷官军”。

  对于这些情况,如今汉家军也是经历的多了,期间大军行进根本不停步伐,一些少数兵丁却是取了小部分粮食过去分发,并且劝导这些劫后余生的难民前往开平求活。

  面对如此地方惨状,大部汉家军的官兵都是面色恻然,他们这两年家中的日子过的可谓是空前的安定和富足。如果没有将军大人,眼前地方百姓的日子可不就是自己的翻版真实写照?

  所以,全体汉家军士兵看到别人的眼前,回想到自己的过去,更是坚定了一万个决心,坚决拥护和听命于望将军的率领。

  之所以,杨国柱认为于望的部队是打不散的钢铁部队,他走马观花后,以为于望一直是用金钱来收买人心,可是其中更多的内涵,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此次三千步军在行军,但是在军队的两侧却还是有八九百骑兵扈从。

  自从李舒收到紧急调军军令后,听闻汉家军的处境后简直是难以置信。在他的想法中,我汉家军是不折不扣的铁军,只要朝廷各地官军稍微配合下,哪怕人少,哪怕汉家军是作为先锋主力和鞑子对阵,那也是赢多输少。

  天知道,朝廷各地的官军是这样的不堪战,丢城失地是惯例,他们每每和鞑子一接触就是溃不成军,如今不要说和汉家军彼此配合,只要风闻鞑子在哪里活动,他们立马就是“转战”千里,连个面都不敢露。

  如此泱泱大国,朝廷在北地前后也聚集了几十万的官军,居然只有汉家军的几千人马在追击十万以上的鞑子大军作战。

  汉家军不可谓不英勇,但是孤军深入,也不可谓不危机万分。李舒简直是难以想象,如果在这场出征中,万一于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操持起来的开平基业立马就是轰然倾塌。

  这开平的天要塌了,这几年蒸蒸日上的开平百姓的人心也将会散了,那么···,李舒可以预见,少了于望这个主心骨,不仅是开平一地,恐怕是蔓延到全国各地,所有地方的百姓都将在恐惧中,在黑暗中永远挣扎的沉沦下去。

  在汉家军所有官兵的心态中,自己随时可以去死,但是将军大人是万万不能死!李舒立刻就是发起了于望所有的家底,武将几乎称得上是倾巢出动。

  原本训练营的那些情报教官身子骨金贵,但是李舒一声令下,他们来了。

  原本乐亭新兵训练大营,负责军营战兵的总操练官岩大房来了。

  原本新兵训练大营总政慰官吕兆祥来了。

  原本新兵训练大营最高军法官赵三河来了。

  原本于望的老长官朱雨泽听闻于望的调兵令,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是他毫不犹豫的派遣出手中仅有三百家丁出战,其中孙忠明更是率领自己属下的一百多家丁亲自上阵。

  在前期朝廷对于望的大肆封赏后,不仅秦如烟获得夫人诰命,就是于望接下来就任永平参将消息也是轰动蓟州北地。

  如今于望出征,人还没有回来,但是永平各地所属的迁安、昌黎、抚宁、卢龙的武将都知晓,以后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是于望。

  和其他地域的官军守备目前在观望不同,其中镇守永平府城的卢龙守备温高建听说了于望以后作为自己上司后,便是勤快的派出人马和开平一直保持沟通和送礼,力图打好将来关系。

  听闻开平的李舒在调兵遣将,温高建带着家生子温哥华率领自己的三百“种子家丁”也兴冲冲的前来报道,自告奋勇的要求出征。

  温高建此举,顿时在其他地方武将眼中成了严重的傻子行为。如今于望虽然是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但是他出征还没有回来,这次又是听说在巨鹿,汉家军前景不容乐观,这个于望能不能安然回来还是两说。

  既然如此,何必又提着自己的脑袋前赴巨鹿参战?要知道,那可是和鞑子兵作战,你个温高建要拍马屁简直是走火入魔,到时候不要自己也死在战场才好!

  然而温高建看似“忠勇”的不可理喻,其实他内心更是爽的不行:你们说我糊涂的不行,我看你们才是傻!如此千年一遇的救主良机,别人知道了这个情况,就是碰的头破血流也要往里钻,你们居然还在旁边冷言冷语,看笑话的?

  你们才叫那个蠢!蠢不可及!

  温高建洋洋得意,自认为天机不可泄露,因为,对于当年的迁安追击战中,他对汉家军的恐怖战力深有体会。

  在他眼中,就算鞑子兵再多,于望想走,别人还是堵不住的,况且这次还有援军抵达?所以,事关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所以,李舒属下有各级军官的一些亲卫骑兵再加上这些意外协助人马,三千步军居然也拼凑起了八百多骑兵。

  在行军中,思虑缜密的李舒还在想着此次所有精英尽出,开平的基业会不会出现巨大的权利真空问题。

  如今,在开平少了这许多强力武将的镇守,说不好,会有潜在的异己分子会闹事。汉家人从来就是外战外行,内斗内行,不是李舒内心阴暗,实在是这种事情不可不防。

  在李舒眼中,肖先生是个内政上的好手,但毕竟是书生意气,对于一些镇守地方的铁血手段确实欠缺。

  好在,打铁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李舒在临走之前,特地的去拜会了巡检司司长刘长官,含蓄了说明了自己一众武将出征后,这地方可能会有不靖的问题。

  刘捕快心领神会,拍着胸脯喊道:“老虎都走了,还有我南霸天!有些上蹿下跳的猴子要是不识相的话,说不得爷爷就要杀猴给鸡看!咱巡检司官兵又不是吃素的!”

  “李舒你可宽心,从此我就率领亲兵进驻开平吏书司衙门每日办公,爷爷还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识相的鼠辈冒出闹事?”

  如此,有了南霸天的竭力保证,有了他那咬着牙齿,杀气腾腾的话,今天李舒的心思才能放下大半,而现在他眼中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率军赶到巨鹿,从此和于望并肩作战,协助主力大军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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