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决心

　　“嗖”“砰”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那城头上引弓欲射白甲兵惨叫声中，一股血雾从头上爆起，他摔倒在地，己是气绝。他临死前张圆的大弓，猛地发射了出去，却是钉死了前方一个己方清兵。

　　强中更有强中手，此时离着他二十余步外，一个汉家军火枪兵正火速的后退，腰间的黑腰牌不停的晃动。要说这个白甲兵目光阴冷的盯上明军，想要偷冷子射杀敌军，但是汉家军里早就有十几个枪法精良的火枪手被组成了游枪兵，专事狙击战斗，白甲兵盯上别人，别人何尝又不盯上了他？

　　这十几个游枪兵并没有固定防守地段，战时自由活动，自由射击。于望在后世就久闻狙击手的威名，东施效颦是肯定的。

　　这个枪手一枪打出，随即就是火速后退到长枪兵的阵列后，他站在那里，手里更是有条不紊的飞速重新装弹。他面无表情，目光比起那白甲兵的阴冷不遑多让，他若有若无的眼光又重新盯上了一个使用长柄虎枪的清兵，这个清兵武艺高超，前面已经杀伤了多名汉家军，但他身手矫健，自己每每千钧一发的时候，都能闪避开汉家军的攻击，如此，这个清兵已经成了这些游枪兵的眼中钉。

　　“砰砰！”现在却是同时有两把火枪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虎枪清兵，只见火枪铳口火光冒出，两颗空中急速奔行的弹丸直扑而去，毫不费力的破开了这清兵的头盔，当场将这个虎枪清兵爆头。

　　血色的城头，战况的激烈有增无减。夕阳已经开始落入地平线，在夕阳的余晖下，只见那些清兵如密集的蚂蚁般的只是不断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汉家军多次组织兵力冲锋，想把城头上的清兵赶下城头，这些上来的鞑子兵简直就是死不绝的螳螂般，一波波的被汉家军消灭，又一波波的冒出来。

　　汉家军虽然伤亡巨大，但是清兵作为攻方，死伤更是狼藉遍地，但他们就是死战不退！看到清兵们面对死亡，前赴后继，于望心中也是震撼。

　　一个最初封建王朝的兴起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说这个王朝一开始的政治清明，人人卖命，凡是一个崛起的王朝，最初手里起码都掌握一只强悍的军队！

　　眼前，于望就见识到了关外清兵的强悍和作战的勇气！于望心中唏嘘，难怪在后世，大明主要精兵都是用来对付关外清兵，而对付流匪用的都是地方卫所，临时招募的民兵的那些豆腐兵。

　　而贼首李自成动不动就裹挟饥民几十万，上百万的去攻城掠地，他们走到哪里，那里就被洗成白地。大明两线作战，最终被拖垮。

　　清兵前后几次倾巢入关，都没能奈何北京城，何况农民军？但是最后是被李自成捡了便宜，于是李自成狂妄的以为自己的军队战力是天下无敌了，当他趁着京城大瘟疫，拿下北京城，逼死崇祯帝后，就美美的准备登基称帝。

　　贼就是贼，李自成拿下北京后就忙着享受了，按说一个新朝当有新朝的气象，李自成不忙着安定人心，做贼做惯了，却急着在北京城大肆抢掠。

　　于是历史上就产生了著名的大汉奸吴三桂。本来这吴三桂已经决意归顺新朝，率军离山海关进京，行至永平西沙河驿时，遇从北京逃出的家人，得知父吴襄在京遭农民军拷掠，爱妾陈圆圆被夺占，吴三桂当时勃然大怒，厉声道：“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耶？！”于是顿改初衷，打着为崇祯帝复仇旗号，拒降李自成，还师山海关，袭击也投降了新朝的旧明总兵唐通部。

　　家仇国恨，吴三桂还毫不犹豫的引清军入关。虽然吴三桂在历史上人人唾骂，于望心里也是痛恨！但吴三桂无疑是一个情种！说句实在话的，一般的小女子要是有丈夫如此，此生夫复何求！

　　由此也有了著名的“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圆圆曲。

　　李自成闻讯，四月十三日命权将军刘宗敏等率兵十几万，连带山海关附近旧有明朝投降的总兵唐通、白广恩部向山海关进发，前后合计人马二十万，但是狂妄的李自成认为区区吴三桂不足为忧，农民军行动迟缓，北京到山海关才多少距离？三百公里而已，他们四月十三出发，到了二十一日才抵达山海关下。

　　相反，此时关外清国的摄政王多尔衮接到吴三桂的投诚书后，随即全国动员，令满洲八旗里的旗丁凡七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俱都从征，清兵自四月初九出发，日夜急行，昼夜疾行二百余里，七万清军主力几乎和李自成同时到达山海关。

　　后面的事情众所周知，所谓的李自成二十万大军，在一个叫“一片石”的地方，整日和吴三桂激战，连区区四万人马的吴三桂部都拿不下，多尔衮待农民军与吴三桂部连战疲惫时，突出奇兵，一举取胜。

　　是役，多尔衮令阿济格、多铎各率2万精骑，乘风势、挥白旗，对阵直冲农民军。此战，万马奔腾，飞矢如蝗，疲惫的农民军见清军骤至，猝不及防，阵脚动摇，伤亡惨重。随即李自成的大顺军溃败，刘宗敏中箭受伤，大顺军当场倒在清兵的屠刀下人员数万。

　　是役，李自成还满怀信心的立马在小岗阜上督战，他凭着老经验，农民军其他没有，有的是人，人死的多，怕什么！这么多人马迟早堆也把对面的吴三桂堆死了，以往大顺军的胜利就是如此取得。

　　但是农民军毕竟缺乏对清军骑兵作战的经验，满清铁骑纵横四处屠杀，农民军兵败如山倒。李自成慌了，这时有一僧人跪在他的马前说：“执白旗的骑兵不是吴三桂的关宁兵，想必是满洲兵，大王赶快回避。”李自成见败局已定，急令余部且战且向永平方向撤退。

　　当天，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命他作先导，一路追杀，直扑京城。

　　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匆匆在北京称帝，次日，李自成离开北京，向西安撤退。他进了北京城，又撤离，前后仅四十二天，其间除了照例的烧杀掳掠，作威作福，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这个贼首可谓是一举葬送了大明，也一举把汉家民族拖入到无底深渊。

　　前后总论，这个时代的满洲八旗，当真不愧是远东地区最强悍的人马！

　　城头上厮杀声，惨嚎声持续不断的传入于望的耳朵里，于望定了定神，心里不由失笑：大战当前，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来！

　　眼看天色将要黑下来，难道鞑子横下心来，还要挑灯夜战不成？这个对于汉家军却是大大不利！因为如果天色黑下来，视线不清，汉家军的火枪队再也不能看清目标开火，而清兵的冷兵器作战却是无碍，他们只要把眼前的明军砍倒就行。

　　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于望也读了不少兵书。每个时代，都有这个时代适用的知识，虽然于望作为后来人，但是绝不狂妄自大，也是谦虚学习各种知识，起码他知道“久攻必有一得，久守必有一失”这句话。

　　老这样挨打可不行！如今清兵进攻狂潮一浪高过一浪，久守必失，汉家军虽然顽强，但是一个疏忽，就容易犯下致命的错误！那么迎接的将是灭顶之灾！

　　最好的守城之计，莫过于出城突击，一个可以提升己方士气，二个想办法清除了城墙外的那些云梯，如此攻上城头的清兵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萍，消灭城头这些清军还是能办到的！

　　虽然清兵野战无敌的名声深入人心，但是今日苦战一天，城外的鞑子兵的人马也是损失惨重，只要汉家军严格执行平时的战术，怕他何来？这样人数相差不多的战机，错过了今天，以后还上哪里去找？

　　一只没有经历过硬战，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军队何以称为天下强军？难道就因为清兵野战无敌的名声，以后汉家军就永远龟缩在城墙内挨打吗？

　　不能！绝对不能!这道坎，汉家军迟早要迈过去，而且宜早不宜晚，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虽然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但无疑也是一个练兵的残酷的好时机！

　　这战，汉家军要是打赢了，无疑是涅槃后的凤凰，获得强大的新生。如果打败了，于望心中苦笑，两年苦心经营，连区区一个甲喇的鞑子兵都打不赢，那么自己以后的路还有必要走下去么？

　　狗鞑子这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啊！好吧，如你所愿！今天是这场大战的开始，也是结束，我于望就豁出去，掏出所有的家底，来吧！决战吧！······决战！决战！

　　脑中思绪电转，于望心中拿定了主意。

　　······

　　城门楼前，传令兵各处奔走四散。

　　城内，汉家军特有的尖利竹哨声音响起，同时响起了急促的军鼓声。城门下内侧的空地上，汉家军总预备队一队队的战兵披挂整齐，也已经集结，他们黑压压的排成阵列，各级军官在嘶哑的发布着各种命令。

　　这些将士在上级的命令下，忽的集体坐下。他们旁边已经涌来了大批民壮，他们抬来了大桶的米饭，大盆的肉食。

　　此时每一个汉家军战士都分到了一大海碗的饭食，碗虽然大，但碗里米饭只有小半碗，乌黑油亮的肉块却是几大块高高叠起，每人还分到了平时眼馋而不能喝到的小半碗烧酒。

　　于望一直的苦心经营，平时绝对保证汉家军的营养供给，何况是在战时？军营伙房今日早早就准备好了饭食，保证战兵随时可以放开吃喝，肉食也是大量供应。

　　城头上的半日血战，这些一直没有出动的汉家军早就热血澎湃，迫不及待的要上阵厮杀，他们只是看到城头上流水般的送下同袍伤员，或者烈士的尸体，此情此景，尤其让人感到同仇敌忾，但是上头至始至终没有下达作战的命令。

　　城外虽是清兵云集，但他们却是士气高昂，此时他们人人沉默，只是纷纷紧着吃碗里饭食。这次上面命令下来了，很明确，也很激动人心，于望大人要亲自率领他们出城和鞑子兵决战！

　　饭食虽然丰盛，但是量不是很多，因为饱食后的人们都懒洋洋的，不愿动弹，何况这次是要出去和鞑子拼命？

　　朝廷每年秋后处决那些死犯，都还人道的给死囚临死前吃饱，不让死囚死了还做个饿死鬼。

　　眼前这顿饭，汉家军军官都称之为提前吃的“胜利饭”。但是战兵们都不傻，他们沉默着，或许这饭真的是胜利饭，但更大可能是“断头饭”！

　　吃完这顿不知怎么称呼好的饭食，他们就要亡命沙场，也不知道这次聚集的众多同袍战友，会有多少人倒下？会有多少人幸存下来？

　　前途未卜。

　　汉家军军官给的命令很简单，三分钟内吃完饭食，十分钟内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这些战兵纷纷在狼吞虎咽，此时远离城门口，在那些街道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马头营军户百姓们，他们闻讯而来，挤在路口，远远的只是默默地目看着他们。

　　汉家军的战兵组成向来是本地军户选拔，可谓是马头营的子弟兵。此时那些军户百姓们也是一片沉默不语，只是远远观望，此次他们一去，那些战兵中有几人可归？自家的孩子、自己的父兄，他们可有机会回来？

　　城头上，听闻到于望准备亲率领大军出击，应命应召而来的将领们纷纷心头大惊。

　　李舒更是头一个反对，说是城外清军虽是大挫，不过大部仍在，特别是此次入寇的清军乃满清正黄旗，是为鞑子皇帝皇太极亲掌的精锐部队。今日要是换在其他清军旗军，伤亡如此惨重，怕早是崩溃了，但是这正黄旗的人马犹自高呼酣战，源源不断的进攻再进攻！

　　如此，汉家军毕竟只是成立不久的新军。固守城池还好，如果走出城野战，恐怕恶战连连，到时不论是大胜还是大败，汉家军的伤亡惨重难以避免。而且于望作为马头营的主心骨，要是这场恶战里，稍微有点疏忽，这马头营的天都会塌下来！这马头营的城防随即就会奔溃，血战半日都没有得逞的清兵这个时候反而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城防。

　　那么，血战半日，前面汉家军付出了那么重大的伤亡，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李舒劝阻道：“大人万金之躯，身系马头营之安危，不可轻涉险地，不若留在城内主掌大局，就让属下领兵出击！”

　　面对李舒的拳拳赤诚之心，于望缓缓的道：“这次决战关乎我们马头营的生死存亡，如果此次出击大败，那么同理，这城头也再也守不住！我留在城内有何区别？无须多言，此战，我亲自领军出发！”

　　于望的话颇有斩钉截铁之意，众将欲言又止，纷纷沉默下来。

　　突然，将领里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老王我这辈子杀人如麻，但以往杀来杀去，就属自己人杀的最多！杀的最少的反而是鞑子兵，今天老天恩赐，竟然这么多鞑子兵自己送上门来，此次老王还不得大杀特杀？”

　　他随着说完又是狂笑，众将纷纷拿眼看去，看到正是一脸不在乎的王力。众人本来还有些人心里正打着小鼓，此时也不得不佩服王大哨长的豪气。

　　“死就死了吧，老是缩在城池内挨打也是窝囊，咱手下的兵都给鞑子兵打的差不多了，老子这就跟随于望大人出去，和那些狗鞑子拼了！”说话的人一脸的决然，自然就是梅仁信了。

　　既然已经有人表态了，剩余的将领纷纷出声，个个言辞激烈，慷慨激昂，唯有李舒苦着一张脸。

　　“李舒！你是我于望的生死兄弟！”于望凝重的对李舒道：“这次出去决战，却留了你下来镇守，实在是你平时为人稳重，心细，换了任何人在城头指挥坐镇我都不放心！”

　　“此次出击，大军出动，在城头上你手上再也没有多余的人马可供调度支援，你肩头的职责很是重大，你有信心在这段时间里，守住城头吗？”

　　说实话，李舒一心想跟着于望一起出阵厮杀，但是如此沉甸甸的守城重任都交给了他，他还能说什么，只看到他的眼睛越发的清亮，沉声道：“防守大人放心！有我在，城墙万无一失，鞑子想取胜，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李舒决心是巨大的，但是说话不太吉利啊！于望无语，转首又向应召而来的火枪队甲长卢德胜道：“此次，大军出城，你在城头上组织火力，一定要重重打击鞑子兵开始时的侵袭，以赢得我汉家军布阵的时间，你可有信心？”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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