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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野战


  清兵野战自有成熟的战术。此次清兵大举进攻,先头正路仍是身披重甲的死兵突击,后面紧跟轻甲的弓箭手掩护,再后就是锐兵,只要明军在死兵的亡命突击下,阵脚一动摇,这些锐兵就会伺机突入,撕开明军的阵列扩大战果,最后乃至击溃整个明军。

  两侧则是两个牛录章京各自率领一百多精骑在游弋,这些精骑人人身披轻甲,既可远远射箭,也可纵马冲阵,可战可退,威胁力最大。

  清军的野战战术与老祖宗金国一脉相承,不过宋朝时期的金国有著名的铁浮屠,即重骑兵,人马俱披重型盔甲,这个时代的重型铠甲造价格外昂贵,大规模装备是不可能的,而由于重骑兵在承受铠甲重量的同时,还要进行战斗,这就要求他们必须拥有超人的体魄。

  “铁浮图”,享有“常胜军”、“精锐特甚”、“所向无前”诸如此类等等美名,其战斗力和防御力都极强,其扮演的角色宛如后世战争中的坦克。

  如此强悍精锐的重骑兵,满清不是没有,不过数量稀少,俱都掌握在旗主或者那些固山额真手里。谭泰掌控的这甲喇里却是没有重骑兵。

  跟随在最后的就是那些辅兵、跟役。此战,谭泰把手里的那些高级将领尽数派出,下了重注,势在必得。

  清军步骑交加,列阵如潮逼来,他们那正黄一片的旗号衣甲是看得越来越清楚。汉家军人人肃立,不少人脸色铁青,大战欲来风满楼,气氛很是压抑。

  于望下令坚守,中军鼓声立响,传讯兵则以旗号知会全军。

  清兵进入一百步距离,汉家军寂然不动。

  八十步距离,汉家军中响起军官的吼叫“火枪手预备!······”

  “刷”的整齐声音中,那些肃立三排的火枪手齐齐端起了手中的火枪,那一片的火绳在燃烧着,不时冒出火星。

  换在往常,对阵的明军不要说清兵逼近到八十步,早在一百多步外就噼里啪啦的开火了,在射程之外就把手里的火器尽数打光。但是面前的这股明军大大不同,始终没有动静,许多正在冲阵的清兵都是惊疑不定起来。

  清兵阵里,那些达旦章京厉声斥骂,这些清兵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胡语喝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清兵脚步越来越急,一片呐喊声中,他们开始狂奔,狂叫着冲阵。

  “开火!”

  “啪啪啪!”立时第一排的火枪铳口冒出了火光,随即他们退下,第二排补上。

  鞑子兵打头阵的死兵俱都身披两层坚甲,手持盾牌,不怕一般的箭矢和明军的火器。在以往的战场上确有任意纵横,莫之能御的气概。历来和明军交战,在他们的冲阵之下,明军的战斗队形休想再能保持完整,然后后面的锐兵再继续突击,明军不败者几稀矣。

  奈何,现在对阵的是汉家军的火枪,五十步距离,以往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重甲,这次再也没有能保护好他们。

  随着火枪的齐鸣,冲在前面的清兵立时倒了一片,那些一头栽倒的清兵身上飙射出股股血箭,染了旁边人一头一脸。

  有的清兵身上装甲打造良好,有的弹丸并没有击破他们身上的两层重甲,但是弹丸的巨大冲击力之下,他们个个如同正面被檑木撞到,如遭雷殛,纷纷口中溢出鲜血,纷纷跪倒在地。

  有些一时受伤不死的清兵,身上被开出了血肉模糊的洞口,巨大的痛苦让他们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在地上翻滚不停,然后后续进攻的清兵纷纷如潮涌过,密集的大脚纷纷从他们身体上踩过,这些人,一时没有被火枪打死,踩也要被踩死,一个个再也不要想活了。

  呐喊声如雷,虽然清兵遭受到了第一波的火枪打击,但是此时他们进攻如潮,谁也不能停下脚步,只是持续冲击,明军的火器厉害,今天他们是深深领教过的,不过眼前已经接近到三十步距离,冲上去!冲上去后,明军手里的火枪就是烧火棍,屁用不顶!

  区区三十步距离,清兵狂猛的冲阵对明军的精神压力极大,在以往的战斗中,明军目睹黑压压的清兵潮水般地向自己冲来,加上阵列两侧的鞑子骑兵虎视眈眈,火枪手们心里的压力及恐惧是极大的。在这种情况下,火枪手会在繁杂的火器操作中频频失误。火枪兵的威力在于其猛烈的齐射以及火力的有序衔接,士兵整齐划一的行动至关重要。如果发生混乱,火枪手们各顾各地零乱射击将会对全军带来灾难性后果。这些混乱很容易发生,而明军士兵的素质低下常常会在一枪未放的情况下就溃散了。

  幸好此时和清兵对阵是汉家军,虽然鞑子兵近在眼前,在军官的喝令下,这些火枪手还有有条不紊的放完两排排枪,然后速速退入大阵。

  距离越近,这些冲阵的清兵死的越惨,三阵排枪后,正在冲锋的清兵攻击人潮箭头忽然短了一截,那些死伤在地的伤员身上被击入的弹丸在体内翻滚,一路不知道搅碎了多少器官,各个狂喷鲜血毙命。这些死伤的尽数是那些身披双层重甲,手持重盾的马甲死兵。谁让他们是打头阵的呢?

  不过近在咫尺的明军也激发了他们的穷凶极恶,加上阵中那些达旦章京的压阵,清兵还是呐喊着冲来。最前方的那些死兵马甲,他们将手中的盾牌遮得更严,脚步更急,但是随后的那些轻甲弓箭手却是纷纷止步,他们取弓箭在手,随时准备射箭。

  城墙下三顿排枪打击下,只是眨眼间,见一片片的清兵被打倒在地,城头上的汉家军看得清清楚楚,一片欢呼声呼啸而起。而此时城头上却没有开火一枪,卢德胜早就得到命令,城头火枪队的任务是打击那些两侧游弋的清军骑兵部队,当这些精骑开始进攻的时候,也就是城头火枪队开火的时候。

  “嗖嗖嗖”这些清兵弓箭手纷纷迈着八字步,身子微蹲,已经射出了手中的第一波箭羽,明军的火枪队刚刚打击完毕,他们就还以颜色。

  他们射出的箭又准又狠,立时给汉家军正面队列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如此近的距离,虽然汉家军战兵都是手持盾牌,但是清兵射来的利箭力气奇大,角度精准,惨叫声中,这些受伤的战兵都是面门上中箭,血流如注,纷纷倒地。

  “防护!集体防护!”汉家军里军官嘶声叫嚷起来。

  只见明军阵列稍微涌动,第一排的枪盾兵持着大盾原地不动,第二排的枪盾兵上前几步,与第一排一起,堵死了原本阵列中的空隙,将整个阵形遮蔽的严严实实。

  嗖嗖嗖,鞑子兵弓箭手发威,就这一功夫就射出了三轮箭羽,不过还好,开头汉家军猛的吃亏后,现在已经有严密的盾牌遮蔽,那些长枪兵只要注意低头快速躲闪,大多没事。

  有些角度刁钻的利箭从盾牌空隙里钻入,虽然阵列里的明军战兵身上中箭,但由于受伤不是要害,加上盔甲的保护,虽然血流满身,但是死不了。

  面对这乌龟阵,清兵的弓箭虽然狠毒准确,劲道十足,但如今也作无用功,只听到盾牌上沉闷的“夺夺夺”声响密集响起,鞑子兵的弓箭势大力沉,那些持盾遮护的长枪兵,人人身体都是微微晃动。

  时间虽然短,但是汉家军的火枪队训练有素,此时都已经重新装好火药弹丸,他们又是一排排的上去,火枪就架在那盾牌上,不住的往外射击。

  “砰砰砰”火枪击发时那巨大的声响就在那些持盾的长枪兵耳边响起,要是换在其他明军部队里,这火枪开火就在自己脑袋边上,那不是要自己的老命吗?不用说,明军肯定要炸窝。

  但是汉家军的火枪打造历来精良,除了心中有数的火枪兵无动于衷,那些长枪兵虽然人人脸上变色,胆战心惊,但是个个咬牙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双方好一顿对射,这番对射,汉家军大占便宜,他们由于有着盾牌的遮护,再加上每人每次射击后立马就是缩回,清兵弓箭手硬是奈何不了他们。

  此次对射,汉家军损失寥寥,但是那些清兵弓箭手可是倒了大霉!此时他们在清军中阵里站立不动,大摇大摆的射箭,当真是好大一个不动的活靶子!汉家军火枪手也盯上他们了,两顿排枪过后,那些站立射箭的弓箭手纷纷被打翻,急急忙忙又缩回到那些死兵身后去,由此清兵的箭雨密度顿时稀疏起来。

  前后汉家军的火枪队也就只能射出这几轮了,呐喊声中,那些持续冲阵的清兵死兵已经冲到明军阵列眼前。于望中军鼓点响起,随着枪盾兵的队正纷纷发出口令,死死堵成一排的盾兵顿时每两个人中撤下一人,留出一条条的通道。

  明军大阵中军里的鼓声激昂起来,短兵交接,肉搏血战就在眼前!

  汉家军首批黑披风里长枪手徐大可如今贵为左哨第三甲甲长。鼓点节奏越来越密集,让人越发的心血沸腾。

  徐大可虽然贵为甲长,但是此时也是手持长枪,疾呼道:“弟兄们!跟我上!杀贼!杀贼!······”

  他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他身旁的旗手旗帜疾舞,他配备的两个护卫,也是紧紧跟随出去,随即他属下的战兵一队队的狂涌而出大阵。

  “杀!”

  犹如两个搏斗中的巨兽,双方伸出的爪子终于对撞在一起,战场上立时杀成一团。

  战斗一开始,就是无比的残酷,战场不时响起双方死伤人员的惨叫声。

  一时双方鼓鸣人喊,箭矢在飞,火枪在鸣,杀声震天。

  汉家军的战兵历来训练就是讲究稳准狠,一上来就不留后手,根本不去招架敌人刺来的武器,都是持枪就往对方要害上捅!

  这些长枪兵,装备的盔甲好,反应速度练的也快。出来决战之前队里的长官就说了,这次决战要的就是一个亡命气势!心要狠,手要黑!拼着挨一刀,也要把鞑子杀得干干净净!

  双方部队此时枪对刀、嘶吼对怒叫的撞在一起,战线上立即就是一阵人仰马翻,鲜血在四处飞溅。

  杀!一个第一排的汉家军士兵吼叫着,努力调整长枪的角度,就在这一瞬间,枪尖已经刺进鞑子兵的喉咙,随着长枪的缩回,那清兵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含糊着惨嚎倒地。

  杀!第二排长枪兵用尽全力刺出手中的长枪,枪尖刺向继续逼近的清兵,第一排战兵的枪势已经用老,这些敌人已经对第一排的士兵构成威胁。

  杀!第三排的长枪兵跟着将手中的长枪送出。而在他们出枪的同时,第一排的长枪兵已经将长枪收回,正在准备再次刺杀。

  和火枪手的三阵列一样,此次长枪兵出击也是分成了三排,分为三个波次攻击,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配合,可这些战兵往日在长官的木棍威胁下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几千次?几万次?谁也记不清。

  他们只知道,自己手上磨出的血泡变成了老茧,那阵列的紧凑轮次出击练到本能,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得丝毫不差。

  汉家军里阵型演练向来严厉,这倒不是为难他们,在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根本没有让人思考的时间,士兵们拿起武器按着平时训练的本能来就是了。

  长枪兵们熟练的配合着,就像一具精良运作的机器,三排长枪交替刺出,枪锋雪亮,长矛如林,密集的攒刺之下,清军始终无法近身。

  战线上充斥着各种声音,时不时有连着甲片的残肢断臂飞出,浓烈的血腥味四散,清兵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尤其是一些手持重兵器的清军死兵,不时抛出手中的重斧和铁骨朵,或者是流星锤,这对前列的长枪兵压力很大。

  肉搏战是残酷的,因为这是很公平的较量。而且非常简单!战斗双方派出主力,短兵交接,拼的就是双方的实力!谁的人多、谁的甲厚、谁的士兵武艺高,谁就能笑到最后。

  大规模战斗开始前,双方还可以用火枪或者弓箭来打击对方,但双方士兵杀成一片之后,士兵们就只能靠自己的肉搏能力了。一排对一排、一个对一个,一点取巧的余地都没有。

  而汉家军的战术,就是要让前列的士兵占据最大的优势,同时将敌人前列的力量削弱,让一个敌军同时面对至少是我方三个以上的士兵,就是不能让公平这两个字出现!

  这也就是汉家军时刻强调阵型严整的原因,让清军们在战斗时永远成队列,永远一个小队保持一条直线,前后三个阵列要彼此严密交替刺杀,就是杀了清兵,他们也办不到。

  血战刚刚开场,汉家军就大占便宜,只见那些打头阵的清军死兵一排排的倒下,而汉家军阵列里的长枪一次次刺出,永无休止。

  尽管有些急眼的清军抛掷出手中的飞斧,呼啸声中,也造成了汉家军战兵的伤亡,但是不论前排倒下了多少人,后排的战兵立马就是挺身补上,那整列永远是严整无缺。

  期望这明军在这些重兵器的打击下溃散,只能是清军打心底里的美梦,永远不可能有实现的可能。无数清兵在汉家军吞吐的枪锋前倒下,他们的后续的战兵冲过来时不得不踩过他们的尸体,一层层尸体堆起来,越来越高!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格外悍勇的清兵,其中一个手持大盾巨斧的清兵武艺娴熟,他挥舞着手中大盾如风,将面前刺来的几根长枪尽数格挡开,随即欺身而进,手中的巨斧猛劈,虽然对面的明军身着重甲,但是他的巨斧势大力沉,顿时劈开了这明军的半个身体。

  现场血肉横飞,这个明军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地身亡。眼见如此惨烈的现场,这个清兵面有得色,换在以往,自己如此勇猛,对面的明军下一步惊吓的就该做鸟兽散了。

  然而随着明狗的齐声大喝,虽然他出斧立功,但是同时身上的空门也暴露了出来,只见对面第二排的长枪兵猛的长枪突刺过来,顿时他成了刺猬,面对这些明军仇恨的目光,他大口大口的咯着鲜血死去。临死前兀自不能相信,平时武勇无敌的自己纵横四方,对上眼前的明军取得的战果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而已!

  还有三个清兵的精锐白甲兵却是瞄上了在军阵边缘指挥作战的甲长徐大可,他们率领一批死兵不计伤亡,付出了十几个马甲精锐的性命后,终于逼近徐大可身边。

  谁知一照面,三个白甲兵在徐大可的枪下就倒下了两个。第二个清军白甲兵倒地身亡之前倒也硬气,死死的抓住入体的长枪不放,意图让剩余的一个白甲兵取了眼前这明将的首级。

  这仅存的白甲兵还没有来的及高兴,只见徐大可就双手一松长枪,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猛然他刀光一闪,长刀己是当头向清兵劈下。这白甲兵慌忙招架,不过无论他如何招架,徐大可都是一刀接着一刀,刀势威猛。徐大可运刀深得马老六平时的教导,刀出如猛虎,那白甲兵生生挡了五刀,在第六刀却是被徐大可斜肩劈成两半。

  战斗在持续,战场上虽然有那么几个武勇的清兵昙花一现,杀入明军阵列,但昙花就是昙花,眨眼间这些勇士就淹没在枪林里。

  肉搏战,是残酷的。随着前面清军的那些死兵伤亡殆尽,清军不仅前进不了一步,随着还节节败退,同时那些躲藏在后面的清军轻甲弓箭手也跟着暴露了出来。

  前面清兵死伤遍地,尸体高高叠起,看到这样残酷的情形,这些弓箭手又看到那些不要命的明军又是疯狂地挺枪冲来。这些弓箭手们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连带着那些剩余不多的死兵精锐马甲们也是人心涣散,纷纷恐惧地退后散开。

  原本清军这些精锐马甲都是自信的,在野战中他们历来无敌惯了,但是奈何今天他们一头撞上了汉家军这严整的军阵,如果说在战斗里,一个清兵能和一个明军一比一的交换,那么他们还有死战的勇气。

  但是奈何,清兵死伤惨重,而对面的明军伤亡不多,更尤其是明军这刺猬阵太厉害,不论清军付出什么代价冲击,始终都是岿然不动,严整如一。随着死兵们真的纷纷战死,清军冲阵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这样的伤亡率,他们早己胆寒,要不是牛录章京在后亲自压阵,他们早就崩溃了。

  现在好了,那些弓箭手首先崩溃,他们自然也就跟着逃跑,法不责众,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不是傻子,谁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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