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华驰书下乡

　　汤家河，是吏书司新规划下的十二个新安置的大农庄之一。这日，在草建营房野外一个空旷大地，集结了新调拨过来的三千人集体军户，这里正进行首次集会，集会上新组建的汤家河吏书署署长，原马头营典吏曹洪将进行政策制度的宣讲和解读，同时也是为了安抚新来报到的人们人心。

　　原野上，人群是黑压压的一片，前面只是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台，土台上安置了一些座椅，上面坐了一些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前些日子在妓院被暴打的京师人士华驰书。只见那日凄惨不堪，人人喊打的家伙，今天却是人模狗样的，坐的位置还是正中偏侧，坐在主席的吏书署署长曹洪还不时的和他交头接耳，仿佛对他颇为重视。

　　虽然天寒地冻的，在野外吹风，但是华驰书却是满面春风，对着曹洪的搭讪不停的点头附和，心里却是得意非凡，心道：到底是小地方好混，爷随随便便来到乡下，便随随便便的成为了人上人！这里的风光滋味在京师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在京师那个地方，高官豪门多如狗，是个人都得缩着脑袋走路，不然那天不小心不小心冲撞了某位贵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难看？

　　原来这个华驰书后来被扭送到巡检所之后，还真的肚子里有货色，他直接掏出了一封如今朝廷兵部尚书杨嗣昌大人写给于望的私信，口中嚷嚷的要见操守大人，并且威胁巡检所道：要是耽误了爷的差事，你们小小的兵丁谁能当得起？

　　巡检所不敢怠慢，一路上报。听闻他手有杨嗣昌大人的亲笔信，最后于望亲自接见了，当时于望听闻这华驰书一来乐亭首先不是办事，却是风尘仆仆的只奔妓院寻欢作乐，而后犯事了才想起正事，并且拿着书信当靠山，心中首先就有几分不喜。

　　等于望打开书信后，仔细阅读，里面除了杨大人对于望的一番叙旧寒暄和勉励，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在信尾说到一事：送信之人名叫华驰书，乃杨嗣昌的一远房亲戚，此人为了寻个出路，在京屡次求杨嗣昌安排差事。但杨大人新官上任不久，兢兢业业的，谨小慎微，哪怕是一点小事也不想出格，于是就把他打发到于望这里，说是让于望给安排一下。

　　有了杨大人的亲笔信，这个金面于望却也不好退却，于是沉吟着问这个华驰书能干点什么？这个华驰书倒也痛快，说是自己啥也不会干，唯一能干的就是会伺候老爷，他的心愿就是能在于望身边做一个仆人就好。

　　而后于望建议了几个去处，哪知这个华驰书就铁了心要当于望的下人，哪里死活都不去！人都来了，于望也不好赶回去，尤其是有杨大人的面子在。如此，于望莫名其妙的多了个仆人，这个仆人倒也乖巧，从此就口口声声的一口一个“老爷”左右勤快的伺候。

　　以至于他以前宣称的，自己是于望大人的“心腹”，倒也一语成谶。

　　最近，乐亭百废待新，于望真的很忙，各项事务俱都要他劳心劳力，分身乏术啊！尤其现在各地纷纷上马了大农庄，为了表示对属下这些工作的重视，也是为了了解事项的进程，他特意让一直在自己身边无所事事的华驰书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但是于望又是有点了解这个华驰书的性情，为了防止他拿了鸡毛当令箭，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此行一去，你只能听，不能说，只能看，不能嚷，总之你去了乡下后，把听到的看到的都如实记录下来，回来老老实实的禀报给我就成！”

　　话是这么说，虽然于望给华驰书的“简单任务”就是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但是等华驰书下乡后，乡下的吏书署可不敢这么想啊！虽然这个华驰书明面身份是操守大人的一仆人，但他毕竟是代表于望大人而来，他虽然不干涉政事，也从来不指手画脚，但是毕竟是视察不是？如此，他们在场面上对华驰书可谓是无比的敬重！

　　不图别的，哪怕这个华驰书回去后，在于望大人那里给自己美言两句也是好的呀！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就是如此了。

　　这些新划归到汤家河大农庄的军户们如今就全在台下，他们闹哄哄的，“嗡嗡嗡”的议论声不止，他们来自乐亭各处，其乡下、县城，哪个地方来的人都有。吏书署安排军户，自从上次马头营流民营闹事后，就制定了措施，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一个宗族集中人手，全然是以家庭为单位，打散了混编。这样也是为了防止人们以地方性抱团，防止宗族的势力做大，便于管理。

　　换在大明其他地方，如果民众如此大规模的集会，那当地父母官肯定会如临大敌，唯恐有糟糕的事情发生，早早就派兵丁驱散了，在乐亭，如今却是常态，而且还是吏书署自己组织的。

　　今天是大寒，天气刻骨的冷。不过这些军户大都还是衣裳单薄，被原野上刺骨的寒风吹得满脸乌青，身体哆嗦个不停，有人时不时跺脚来暖和一下身子。

　　放眼看去，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衣着又破又烂，到处漏风的破洞在衣裳上比比皆是。这些人站在那抖抖颤颤的，哆嗦着，大眼瞪小眼地等待吏书署的训话。不过人们偷眼看向土台上的“大人物”时，都充满了期待。

　　马头营的军户富裕生活，如今新入籍的集体军户他们都是听在耳边，看到眼里。想想自己吧，常年生计的绝望，富裕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历年的困苦交迫，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身为军户又怎么了？只要好好做个军户，能吃饱，每月还有月粮来养活老婆孩子，这就是眼下集会里人人的心思。

　　看到台下的人群都集合的差不多了，土台上吏书署署长曹洪打着哈哈，笑着对身边的华驰书道：“兄弟这就要开始公务了！”

　　华驰书忙道了一声：“曹兄请便！请便！”

　　曹洪一挥手，对着下面喊道：“都抬上来。”

　　就见驻守营房的巡检所兵丁忽哧忽哧地从旁边的营房中流水般的抬出一桶桶的热饭、热面、热菜汤，还有几锅的大肥肉。

　　人们都骚动起来，个个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果然，于望大人治下的衙门富裕不是传说的，他们心目中的好事降临了。虽然现在人人馋的口水直流，不过见到在上面那些大人物还没有发话，特别是抬饭出来的都是巡检所兵丁，他们可不敢大动。这巡检所兵丁的厉害，他们都熟知甚详，他们可不想在一顿大餐当前时，被抓出来打军棍。

　　曹洪拿着个铁皮扩音筒大声道：“今天是我们汤家河大农庄组建成立的第一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又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管以后怎么样，但眼前，第一顿饱饭，咱汤家河吏书署还是要保证的，来人啊，将饭食都分下去！”

　　在场的巡检所兵丁奉命后，集体大声道：“开饭了，开饭了！大家不要乱，一个个来，每人都有。”

　　顿时，场里众军户个个眉开眼笑，每人轮流上来，从兵丁手中接过碗，然后喊道：“多谢曹老爷！”分派饭食的兵丁则是正色道：“这都是操守大人的恩德！”

　　一时场中一片欢腾，许多人喝到热汤，吃到肥肉时，都痴痴呆呆的在嘴里咀嚼了又咀嚼，细细回味，都舍不得吞下肚子去。

　　饭食的热气香味似是冲淡了天气的寒冷，常年忍饥挨饿的人们都是吃得眉开眼笑，场面的火热沸腾中，不时杂七杂八的声音响起：“操守大人赐饭赏肉之恩，愿为操守大人效死。”

　　“对对，我等皆愿意为操守大人效死！”

　　“只要操守大人一句话，刀山火海，咱决不皱一下眉头。”

　　“操守大人如此仁厚，如不报效，那还是人吗？看来以后，在这农庄里，要拼了老命的去干活才是！”

　　“对极！对极！”

　　虽然场中人们大多是以前大明的自耕农，更多的以前都是那些豪强的佃户、农夫，但国朝历来的人心道德传统就是“滴水之恩，当得涌泉相报！”。这个时代，不论他们平时如何卖了血汗去帮那些乡绅豪强种田，得到的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大部分老百姓的心思是淳朴的，平常只要谁对他一点好，就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报答他！尤其在这个时代，一顿饱饭是多么的难得？灾年的时候，那些流民为了一个馒头都可以卖掉自己的女儿，相比往年那些豪强的欺压和剥夺，此时饭肉下肚，不免各人的豪气上升，虽说眼下操守大人只是一饭之恩，但也让他们感动不已，特别是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更显得珍贵。

　　见众情激昂，华驰书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吏书署只是赏了一些饭肉，就让这些新编制的军户们归心，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在京师里，他见过的大庄园主，大富豪多了去，不过他们个个吝啬无比，人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谁会把粮食白白的给这些泥腿子们糟蹋了？

　　华驰书心思电转间，眼睛里又是露出无比肉疼之色，囔囔的道：“我的娘嘞！三千人，三千人的饭食啊！这个吏书署真是败家透顶了！这得花掉多少钱粮？不行，爷回去后，得好好和老爷说道说道！这白白扔掉巨量的钱粮，要是给爷留着，不，哪怕一半的一半，那爷不就发达了吗？”

　　“话说，这次爷下乡，虽然没有差事，但也大小是个钦差不是？既然这吏书署肥的流油，那么怎么看不到这曹洪的孝敬？平时好话说一堆，好酒好肉的伺候着，怎么就不见到一点实际的？娘的，到底是乡下人，不知道如何做官哇！看来接下来，爷还得费点心思点拨点拨，不然这班驴就不知道开窍哇！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吗？”

　　曹洪现在可是没有时间理会华驰书的那一肚子心思，他扬声道：“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愿意为操守大人屯田大业出力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还有，最早投奔操守大人的马头营军民，他们现在的富裕，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知道大家都很羡慕那些军户，不过我要说的是，只要你们努力，你们以后，将会过得比他们还好，因为你们，以后也都将是操守大人治下军民！而操守大人从来爱民如子，公正严明，你们的未来，都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作为操守大人治下的军户，将是多么的荣耀！”

　　“只要你们肯下汗水，那么发家致富也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羡慕他人，不如自己努力！在这里我汤家河吏书署可以给于保证！”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难道我们以后也能像马头营军户那样，过上地主老财般的生活？”

　　“不是做梦吧！马头营那些军户日子，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不仅他们天天吃米饭、白面，而且有酒喝！平时家中的眷属个个一身簇新的换季衣裳，那家家户户都翻盖了泥瓦大房，家家户户的家具都是全新置办，有些富裕的，一些市井白烧和粗劣的茶叶都不喝了，说是没档次！”

　　“和他们比？咱就是一群渣哇！”

　　“可不是呢，很多穷亲戚都投奔去马头营后，看到他们小日子过的，个个羡慕的眼睛发蓝！”

　　“都说马头营的男子不愁娶，马头营的女子不愁嫁！人人都想沾点光，抢手哇！我们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做梦，肯定是做梦！”······


　　(https://www.7722wx.com/html/6142/348723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7722wx.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7722wx.com